石阶盘旋向下，深入山腹。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处巨大的然洞窟。
洞窟顶部垂下无数钟乳石，闪烁着星辰般的微光，地面平整，中央有一方清池，池水清澈见底，隐隐有剑气升腾。
四周岩壁上开凿出数十个石窟，有些以石门封闭，有些则敞开着，内里可见石案、石榻，以及一些简单至极的陈设，更多的则是或悬挂、或直接插在岩壁上的剑——长剑、短剑、重剑、软剑……形态各异，大多光华内敛，甚至锈迹斑斑，但每一柄都散发着独特而悠远的气息，仿佛沉眠的古老剑灵。
这里便是剑阁秘库所在，亦是少家历代先贤坐化或远游前留下传承与遗物之地。
少渊径直走向洞窟最深处一面看似浑然一体的岩壁。
他驻足片刻，抬手虚按，口中念诵了几句晦涩的音节。
岩壁表面如水纹波动，缓缓浮现出一扇青铜古门的虚影，门上雕刻着日月星辰与模糊的持剑人影图案。
少渊取出那枚代表剑阁阁主身份的灰白色剑形玉佩，按在门心。
“嗡——”
低沉的鸣响在洞窟内回荡，青铜门由虚化实，沉重地向内开启。
一股更加古老、尘封，混合着淡淡墨香与某种奇特海腥气的气息飘散出来。
门后是一间并不算大的石室，四壁皆是嵌入墙体的书架，以某种深海沉木打造，历经岁月而不朽。
架上并非玉简，而是一卷卷或竹简、或帛书、或兽皮、甚至某种大型骨片制成的典籍，许多已显得残破陈旧。
“这些是少家历代先祖云游四方时寻得的各种典籍，只是年代久远，未免有些缺失，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少渊语气带着敬意，目光扫过书架，最终定格在最内侧一个不起眼的暗格上。
他再次以剑意和玉佩配合，打开暗格，取出一只尺许长的青铜函。
函身布满斑驳绿锈，但封口处的剑印依旧清晰。
少渊心揭开剑印，打开铜函，里面是三卷颜色暗沉、似皮似帛的卷轴。
三人围拢到石室中央的石案旁。
少渊将卷轴轻轻铺开。卷轴材质特异，触手冰凉柔韧，上面以某种特殊的墨汁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古篆，笔迹时而凌厉如剑划长空，时而凝重如深海暗流，更有些地方墨迹晕染，似乎书写时心境激荡所致。
辰霄与赤霄凝神细看。
古篆虽与现今文字有异，但修行之人神识强大，辅以文意揣摩，倒也能读懂七八分。
第一卷多是一位名叫凌沧剑君的前辈初入东海时的见闻：辽阔无垠的海域，星罗棋布的岛屿，奇异的海兽妖灵，以及与当时海族各部的一些交往记录。
其中提到，上古时期的海族并非如今这般统一，部落林立，信仰繁杂，有的崇拜巨鲸，有的祭祀风暴，有的则认为自身源自深海火山。
关于海渊，多数部落讳莫如深，视其为不可触及的禁忌死地，但也有极少数最古老部落的祭司，隐约流传着“海渊乃神明遗冢”或“囚禁巨恶之牢”的模糊传。
第二卷记载渐深。
凌沧剑君修为通，曾数次深入常人难以抵达的极深海沟，描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地貌与现象，比如会自行移动、发出幽咽歌声的活体山脉，疑似巨型未知海兽，弥漫着能侵蚀神魂的寂灭暗流的区域，以及一些古老的海底遗迹碎片，其上纹路与现行任何种族文明皆不相同。
他在一卷末尾以加重的笔迹写道：东海之秘，深藏于渊。海族所言‘祖先之怒’、‘自然之威’，某深感疑之。
渊底有规整之意，非成也。
看到此处，辰霄与赤霄对视一眼，心中震动。
凌沧剑君在数百年前，仅凭外部观察和模糊传，竟已对海渊的自然成因产生了怀疑。
少渊面色不变，缓缓展开第三卷。
这一卷篇幅最短，字迹也最为潦草模糊，有些段落甚至被大片的墨渍覆盖，仿佛书写者当时处于极大的震惊或困扰郑
卷首记载了一次极其危险的探秘。
凌沧剑君凭借绝强修为与一件护身异宝，强行穿过海渊外围狂暴的能量乱流与空间裂缝，抵达了一片相对平静的深层区域。
他描述那里并非纯粹黑暗，而是弥漫着一种暗淡的、仿佛源自亘古的幽蓝微光，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在极远处缓缓蠕动。
他感知到了某种庞大无比的意志碎片，冰冷、机械、带着绝对的秩序感，与周围环境的混乱狂暴格格不入。
他曾试图捕捉一缕那意志碎片进行解析，却引来了恐怖的攻击——并非实体海兽或能量潮汐，而是一种直接针对神魂本源、仿佛来自规则层面的抹除力量。
即便以他当时已近人间巅峰的修为，也险些神魂俱灭，那件护身异宝当场崩碎。
他凭借一道秘传剑遁之术，燃烧本命剑元，才侥幸逃出生。
之后，他养伤百年，修为跌落，道基受损。
伤愈后，他再次远游，却非东海，而是前往大陆极西荒漠、北境冰原、南疆巫沼等地，似乎在查证什么。
第三卷最后几行字，墨迹干枯断续，似乎是他生命最后的时光所留：
“……万古迷局，一线牵扯。海渊非源，乃其中一环。秩序之影，枷锁之痕……所见之规整，或为维护，或为囚禁，然界限已渐模糊……守卫者亦受缚者？印记……或是钥匙，或是饵食……后来者若见，慎之又慎，勿蹈吾覆辙……剑道无极，或可斩虚妄，然真相之重，恐非一剑能抄…”
写到这里，笔迹戛然而止，最后一点墨痕拖得很长，力透卷背，仿佛蕴含着无尽的遗憾、警示与未竟的探索。
石室内一片寂静，唯有卷轴上那古老而沉重的气息弥漫。
赤霄咽了口唾沫，打破了沉默，“这位凌沧祖师……果然厉害，但也够惨。他老人家拼掉半条命，看到的‘秩序之影’、‘枷锁之痕’，和少苒感知到的‘符纹基座’、‘冰冷注视’，还有那‘非人为’的感觉，恐怕是同一类东西！他怀疑海渊守卫既是守卫也是受缚者……这、这简直……”
辰霄深吸一口气，接道：“印证了少苒的推测。海渊深处，存在一个极其古老、带着强烈秩序与束缚意志的东西’或未知的机制。海渊印记，乃至整个海渊生态，很可能都是这个机制的一部分。这位凌沧剑君怀疑它是‘囚笼’，但又提到‘界限模糊’、‘或是维护’，其真正目的难以判断。但无论如何，对于被打上印记的生灵——比如少苒，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可能是利用的钥匙，也可能是吸引某种关注的饵食。”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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