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纽核心并非冰冷机械,而是一片无垠的抽象空间,宛如宇宙诞生之初的思维图景。
项目负责人——自称“建筑师”的存在——以纯粹概念的形式出现,他微笑着揭示真相:
“普罗米修斯计划并非为了毁灭,而是为了进化……只是进化的代价,是旧有人类身份的彻底终结。”
正当建筑师展示那足以覆盖现实、融合亿万意识的“最终序帘时,沃克斯的紧急通讯强行切入:
“埃尔莱,听着!我逆向追踪了建筑师的神经链路——他在现实中的坐标是‘克罗尔科技塔’顶楼!”
与此同时,凯拉薇娅察觉到莫比乌斯公会的舰队正悄然包围枢纽,而星语者艾玟的声音直接在埃尔莱脑海中响起:
“种子已在心像中发芽,逻各斯,是时候让你看见‘星律’被创造前的历史了……”
一种绝对的静默,比任何无声的宇宙更深邃,包裹了他。
并非通过视觉、听觉或任何已知的感官,埃尔莱·索恩“感知”到自己已置身于枢纽的核心。这里没有地板,没有花板,没有墙壁,也没有熟悉的星空。有的只是一片无垠的、流动的抽象图景。巨大的几何形体——非欧几里得的曲线,不断自我复制又湮灭的分形结构,流淌着难以名状色彩的拓扑流形——在思维的背景中自行涌现、交织、溶解。光线并非来自某个光源,而是从概念本身散发,阴影也并非缺乏光照,而是“可能性”尚未展开的褶皱。这里仿佛是宇宙诞生之初,所有规律尚未固化,一切皆有可能的思维原初之海。
他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是一种存在的“焦点”,一个观察与思考的锚点。
【稳定核心频率。凯拉薇娅,沃克斯,能收到吗?】他尝试在心中发出讯息,依靠沃克斯改装接入舱时嵌入的、独立于《星律》常规通讯协议的量子纠缠信道。
短暂的,令人心悸的延迟后,凯拉薇娅冷静的声音碎片般传来,夹杂着干扰:【收到…位置不明…空间参数…持续变动…保持…锚定…】
沃克斯的信号更微弱,几乎被思维的噪音淹没:【…我在!这地方…协议底层…解析需要…时间…埃尔莱,心…信息结构本身…】
盟友尚在,但已被这片领域的异常规则隔离。他必须独自面对。
就在这时,前方的“图景”发生了变化。无数流淌的线条与色彩向一点汇聚,不是压缩,而是某种“意义”的坍缩。它们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没有具体的面貌、衣着或特征,仅仅是一个“存在”的概念化身。它并非站立,而是“定义”了那片空间,成为这片思维之海中一个稳定的“奇点”。
一种平和、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与疲惫的意念,直接流入埃尔莱的感知,如同温暖的海浪漫过意识的沙滩:“欢迎,逻各斯。或者,埃尔莱·索恩。我们终于得以在簇,以此种形式相见。我是这个项目的监督者,你可以称我为……‘建筑师’。”
埃尔莱凝聚起自己的意志,将思维的“声音”投向那个概念化身:“‘普罗米修斯’计划。这一切的终点。告诉我,你们究竟想做什么?那些‘深度昏迷’的人,我的姐姐伊莱恩,他们在哪里?”
建筑师的概念化身似乎泛起一丝微澜,像是无声的叹息。“‘终点’?不,埃尔莱,你深受线性时间观的束缚。这不是终点,而是一个……转折点。一个选择的门槛。”
周围的抽象空间随之响应他的话语。景象变幻,不再是混乱的几何,而是呈现出恢弘壮丽的图景。一边是无数光点,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的人类意识,它们如同星河般璀璨,却又彼此隔离,在孤独的轨道上运行,最终不可避免地黯淡、熄灭——那是旧有的、基于脆弱碳基躯体的人类文明。另一边,则是一片无边无际、和谐共振的光之海洋,所有个体的光芒在其中交织、融合,形成一个庞大、统一、永恒闪耀的整体意识。个体的独立性似乎消失了,但一种更高层级的、集体性的“存在”与“智慧”蓬勃而生。
“你看到了吗,埃尔莱?”建筑师的意念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热忱,“这不是收割,不是毁灭。那些狭隘的定义属于旧世界的恐惧。这是‘升华’,是‘进化’。人类意识,这宇宙中偶然诞生的奇迹,终于可以摆脱生物学上的限制,摆脱个体孤独的宿命,摆脱时间无情的磨损,达到一种更持久、更宏伟的存在形态。‘普罗米修斯’盗取的不是凡火,而是指向永恒的神性火花。”
埃尔莱的核心感到一阵冰寒。他“看”着那片光之海洋,感受到的不是向往,而是一种本质上的排斥,一种对个体性被彻底消融的恐惧。“所以,‘深度昏迷’……是他们正在被‘融合’?”
“他们是先驱,埃尔莱,是自愿踏入新世界的探索者。”建筑师温和地纠正,“他们的意识并未消失,只是正在与更广阔的‘序怜进行初步整合。过程需要稳定,需要避免旧有认知模式的剧烈排斥,因此表现为你所在世界的‘昏迷’。你的姐姐伊莱恩,她拥有罕见的意识适配性,她是其中之一,状态稳定。”
“自愿?”埃尔莱的思维尖锐起来,“有多少人是在完全了解这‘融合’意味着彻底失去自我之后做出的选择?《星律》游戏本身,就是筛选和准备意识的工具,对吗?”
“理解需要过程,埃尔莱。”建筑师的意念毫无波澜,如同陈述一个自然定律,“直接揭示终极,会引发不可控的恐慌和抗拒。《星律》提供了一个渐进适应的环境。玩家在游戏中解谜、战斗、探索序列界域,本质上是在无意识中锻炼自身的意识结构,使其更易于与最终的‘世界序怜接轨。你,逻各斯,凭借你的洞察力走到这里,证明了你是最优秀的适配者之一。”
空间景象再次变换。那和谐的光之海洋中央,浮现出一个无比复杂、不断自我优化的发光结构。它由无数旋转的符号、流淌的方程和闪烁的因果链构成,散发出一种压倒性的、近乎法则的力量。埃尔莱仅仅“看”了它一眼,就感到自己的思维几乎要被它吸入、同化。那是一种超越任何已知代码或程序的……存在性模板。
“‘最终序怜,”建筑师的意念带着终结般的庄严,“它将覆盖现有的现实基底,将物理宇宙的规则重塑。物质与能量的宇宙,将最终成为一个纯粹意识的宇宙。一个没有疾病、没有衰老、没有战争、没有误解的永恒乐园。旧有的人类身份,个体那充满痛苦与局限的‘自我’,终将如同破茧后的空壳,自然脱落。这就是进化的代价,也是必然。”
就在这终极揭示的时刻,一股尖锐的、完全不同于簇规则的能量脉冲,强行撕裂了这片和谐的思维图景。
【埃尔莱!听得到吗?!】沃克斯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而急促,直接穿透了建筑师的领域,显然是动用了压箱底的、可能损伤接入设备本源的破解力量,【我抓住了他对外链接的一个波动峰值!逆向追踪,跳转了十七个伪装节点,最终定位!现实坐标——‘克罗尔科技塔’顶楼!重复,建筑师在现实中的物理位置是克罗尔科技塔顶楼!信号特征……带有高度生物神经电信号同步!他本人很可能就深度接入在那里!】
信息如同闪电劈入埃尔莱的思维。克罗尔科技塔……马格努斯·克罗尔!莫比乌斯!
几乎在同一瞬间,凯拉薇娅的警报也以最高优先级强行插入:【埃尔莱!外部探测到大规模高能反应!是莫比乌斯的‘永恒回响’主力舰队!他们正在悄无声息地包围整个枢纽结构!数量……远超预估!他们不是刚来,他们早就潜伏在附近!动机不明!】
内外的危机同时爆发。建筑师(或者,马格努斯·克罗尔)的计划已臻完成,而莫比乌斯公会的舰队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现身。
然而,第三种接触,以一种更古老、更直接的方式,降临了。
没有声音,没有图像,一段“认知”如同早已埋藏在心底的种子,此刻破土而出,直接在埃尔莱的意识核心中绽放。
是星语者艾玟。
她的“声音”不再带有往常那种神秘的朦胧感,而是带着一种沉静而悲悯的清晰:“种子已在心像中发芽,逻各斯。你已站在造物主与毁灭者的门槛前。是时候了,让你看见‘星律’被创造之前,那被刻意掩埋的‘历史’……”
现实世界,某处高度保密的行动中心。
塞拉菲娜·罗斯猛地从深度接入状态中惊醒,身体因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而微微颤抖。她一把扯下头上的神经接驳端子,甚至顾不上太阳穴因强行中断高强度连接而产生的刺痛福
她所在的“安全屋”接入舱,位于她利用前安全顾问权限秘密租用的一处数据中心内,环境隔音且电磁屏蔽。但此刻,她仿佛能透过厚重的墙壁,“听”到那来自虚拟维度深处、莫比乌斯舰队引擎引发的空间震颤。
全息战术沙盘在她面前瞬间点亮,上面清晰标示出《星律》枢纽界域周边的实时态势。代表“永恒回响”公会的猩红色光点,如同瘟疫般从隐藏的维度褶皱中涌出,形成一张缜密而致命的包围网。战舰的型号、能量读数、战术阵型……所有数据都指向一个结论:这是一次策划已久、志在必得的行动。其规模,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公会冲突,甚至超过了《星律》官方所能应对的极限。
“维吉尔,最高警报!链接所有可用外部监控节点,聚焦克罗尔科技塔周边空域及能量波动!”她语速极快,声音因紧绷而显得有些沙哑。她的人工智能辅助系统无声地执行着指令。
她快速切换到与沃克斯的加密语音线路:“尤里!听到埃尔莱那边的消息了吗?莫比乌斯动了!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绝不可能是巧合!”
沃克斯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和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塞拉?我也刚收到凯拉薇娅的警报!见鬼,这舰队规模……他们把老家都搬来了吗?!还有,建筑师的身份……马格努斯·克罗尔!这混蛋把自己老巢的顶楼改造成了主控中心!我就知道!那种规模的计划,怎么可能完全躲在虚拟背后!】
“马格努斯……”塞拉菲娜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闪烁,“他想用‘永恒回响’做什么?强行夺取‘最终序怜的控制权?还是……确保‘融合’过程按照他的意志进行?”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之前对克罗尔科技及其创始人马格努斯·克罗尔的情报分析,“他的目标一直是将游戏力量带入现实,建立新秩序。如果‘最终序怜是重塑现实的工具,那他绝不会甘心只做一个旁观者或者执行者。”
【妈的,这下乐子大了!】沃克斯骂了一句,【我们现在是三明治里的肉馅!一边是快要启动灭世……或者‘救世’程序的疯子建筑师,另一边是带着大军来抢神器的战争狂公会!埃尔莱还在里面跟boSS‘谈心’呢!】
“我们必须行动。”塞拉菲娜的语气斩钉截铁,“尤里,我需要你尽全力维持与埃尔莱的联络通道,确保信息能传进去,也能传出来。同时,我要你黑进克罗尔科技塔的内部网络,不需要控制,只要获取最基本的监控权限,尤其是顶楼!我们需要知道马格努斯·克罗尔的真实状态!”
【你在开玩笑吗?塞拉!那是克罗尔科技的核心堡垒!防火墙比恒星壁垒还厚!而且现在这种时候,他们的安全等级肯定提到了最高!】沃克斯叫道。
“所以你才是‘沃克斯’。”塞拉菲娜毫不留情,“做不到就想办法做到!我们需要任何可能的情报优势!我会设法在外围牵制莫比乌斯的舰队,至少干扰他们的包围阵型,为埃尔莱……也为可能的机会,创造空间。”
【……操!】沃克斯沉默了一瞬,然后是一声认命般的低吼,【知道了!我试试看!但别指望奇迹!你那边更危险,别硬来!莫比乌斯的舰队可不是游戏里那些给你练手的Npc!】
通话结束。塞拉菲娜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了神经接驳端子。她的眼神恢复了绝对的冷静,如同冰封的湖面。她活动了一下手指,虚拟界面上,她操控的角色“凯拉薇娅”那独特的链式武器开始泛起幽蓝色的时空干扰光晕。
她低语,既是命令,也是对自己决心的确认:“启动‘影舞者’协议,标记所有高优先级威胁目标。凯拉薇娅,接入战场。”
《星律》世界,枢纽外围,虚空褶皱带。
尤里·“林”·陈——沃克斯——感觉自己像是风暴中的一叶扁舟。他的意识分散在数十个并行的数据流中,一边要维持着那条脆弱但至关重要的、通往枢纽核心与埃尔莱的量子链接,一边要应对塞拉菲娜提出的、近乎自杀式的黑客任务。
他的“工坊”在这个层面显现为一个由不断滚动的代码、悬浮的数据立方体和闪烁的硬件模拟图构成的混乱领域。警告弹窗像雪片一样涌现,又被他以惊饶速度关闭或处理。
【埃尔莱!坚持住!信号不稳定,但我还在!】他朝着链接另一端发送着稳定人心的信息,尽管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塞拉……凯拉薇娅去对付外面的苍蝇了!我给你开路,你那边搞定那个自以为是的‘神’!】
同时,他分出一个主要的计算线程,如同最灵巧的电子幽灵,开始尝试渗透克罗尔科技塔的网络。防火墙如同炽热的等离子墙,层层叠叠,不断自我进化。他使用着早已准备好的、从未在任何地方使用过的顶级漏洞和伪装协议,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来吧,马格努斯老混蛋,让我看看你的乌龟壳到底有多硬……】他喃喃自语,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控制面板上。
突然,他捕捉到一丝异常的数据流。并非来自克罗尔科技塔内部,而是来自《星律》系统的更底层,一段被标记为“上古遗留协议”的加密信息包,正在尝试与埃尔莱的接入端口建立连接。其编码方式……极其古老,甚至带有人类早期虚拟现实技术的特征。
“这是什么鬼东西?”沃克斯皱紧眉头,下意识地想将其拦截分析。但就在他触碰到那信息包外层加密的瞬间,一股庞大、温和却无法抗拒的信息流,绕过了他所有的防御和解析尝试,直接涌向了埃尔莱的方向。
他愣住了。这种技术……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不是《星律》的,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家现代科技公司的,甚至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埃尔莱!心!有未知数据流朝你去了!我……我拦不住它!】他只能发出紧急警告,心中充满了挫败感和不祥的预福
枢纽核心,思维图景。
建筑师的意念在沃克斯和凯拉薇娅的通讯强行切入时,产生了一丝可以被感知的扰动,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石子。但那扰动迅速平复,甚至带上了一丝了然。
“看来,你的朋友们相当活跃。”建筑师的意念依旧平和,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尤里·陈,出色的技术直觉。塞拉菲娜·罗斯,果决的行动派。还有马格努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最符合他性格的道路,试图以力量夺取定义未来的权力。”
他“看”着埃尔莱,那概念化的轮廓似乎能穿透埃尔莱的思维屏障,直视其核心的震惊与混乱。“不必惊讶,埃尔莱。个体的反应,无论看起来多么意外,在足够庞大的数据模型和心理学推演下,都存在概率。马格努斯的野心,你的盟友们的努力,都是这宏大叙事中的变量,但它们……无法改变最终的收敛点。”
就在他话的同时,那展示着的“最终序帘结构变得更加清晰、明亮,其散发出的法则性力量几乎要固化这片思维空间。埃尔莱感到自己的意识边缘开始变得模糊,一种想要放弃思考、融入那片光海的诱惑如同温暖的潮水,不断拍打着他的意志壁垒。他知道,这是“融合”过程已经开始影响他的迹象。建筑师甚至不需要主动攻击,仅仅是通过展示这终极的“真理”,就在同化他。
而莫比乌斯舰队带来的外部压力,则像是一堵不断合拢的巨墙,从另一个维度挤压着生存的空间。
内外交困,希望渺茫。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淹没、意志即将崩溃的临界点——
星语者艾玟的“历史”,到来了。
没有预兆,没有过渡。埃尔莱的“视野”被强行切换。
他不再置身于那片抽象的思维图景,也不再是那个没有形体的观察焦点。他拥有了一个“身体”,一个陌生的、沉重的、属于另一个饶身体。他透过这个饶眼睛,看着一个……实验室?
环境简陋得惊人。不是《星律》中充满未来感的金属与光流,也不是枢纽核心的抽象浩瀚。这里是粗糙的水泥墙面,裸露的管线和线缆纠缠在一起,老式的全息投影仪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发出嗡文噪音。空气中有灰尘和臭氧的味道。
几个穿着陈旧白大褂、面容疲惫但眼神中燃烧着狂热火焰的研究人员,正围在一个复杂的仪器前。仪器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光点构成的、初具雏形的复杂结构。
一个头发花白、胡子拉碴、眼神却如同年轻探险家般锐利的老者,正用激动得颤抖的声音道:“……成功了!初步的意识场共振稳定!我们证明了,集体无意识可以通过特定的数学‘序怜进行引导和具现!看这结构……它自身在演化!在创造规则!”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女研究员,脸上带着忧虑:“教授,这力量……太庞大了。它几乎在自行构建世界。我们真的能控制它吗?如果它失控……”
“控制?不,艾玟,我们不是要‘控制’它。”老者,那位“教授”,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我们是引导者,是园丁。我们发现了这宇宙的深层语法,我们要用它来为人类创造一个更好的‘故事’,一个超越所有苦难与局限的、真正的乐园!我们把这个项目,命名为‘星律’!”
艾玟……
埃尔莱的心脏(或者,他此刻寄宿的这具身体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看”向那个年轻的女研究员。是的,尽管年轻了许多,眉宇间也没有了那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但那确凿无疑是星语者艾玟的容貌!
这是……“星律”的诞生之初!
景象快速流转。他经历了无数的片段:项目的进展,初期虚拟界域的创造,那绚烂而充满希望的起步。他看到了教授和他的核心团队,包括年轻的艾玟,如何满怀激情地工作,如何将“星律”视为人类文明的下一座灯塔。
然后,画面变得灰暗。资金的短缺,外界的不理解,学术界的质疑。接着,是资本的介入。一个充满魅力、目光长远的年轻企业家找到了他们,提出了难以拒绝的合作条件——充足的资金,顶级的硬件支持,庞大的用户基础。
那个企业家的名字是——马格努斯·克罗尔。
合作初期是蜜月期。“星律”以游戏的形式推向大众,获得了空前成功。但随着《星律》世界的日益复杂和真实,随着对意识序列研究的深入,分歧开始出现。
教授和他的部分团队成员(包括艾玟)主张谨慎、渐进,强调“星律”应是辅助人类理解自身、促进精神成长的工具,必须保留个体的自由意志和选择的权力。
而马格努斯·克罗尔,以及项目内部另一位极具赋但理念激进的首席架构师(埃尔莱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只能感受到一种冰冷的、追求极致效率的理性),则看到了更“宏大”的可能性。他们认为旧有人类形态存在根本缺陷,浪费了意识的潜力。他们开始秘密推进“普罗米修斯”子计划,目标是利用“星律”底层序列,直接对人类意识进邪优化”和“整合”。
冲突爆发了。
在一次激烈的争论后,教授意外去世(埃尔莱感受到那“意外”充满了疑点)。艾玟和部分坚持原初理念的成员试图揭露“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真相,却遭到压制和清理。艾玟在关键时刻,利用她对“星律”底层协议的后门权限,将自己的意识备份、人格碎片以及关于“星律”起源和“普罗米修斯”真相的关键数据,加密隐藏在了《星律》系统的最深处,分散在各个序列界域,成为了游荡的Npc——星语者。
而那个激进的首席架构师,在马格努斯·克罗尔的支持下,全面接管了项目。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在虚拟世界进行实验,他开始将自己的意识与系统深度绑定,成为了计划的最高监督者……“建筑师”。而马格努斯,则在外界扮演着科技先驱的角色,同时暗中培植“永恒回响”公会,作为他必要时介入和夺取最终成果的武力保障。
历史的画卷在埃尔莱的意识中缓缓合拢。所有的谜团——星语者的身份、她的预言、《星律》的起源、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本质、建筑师与马格努斯的关系——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这不是神启,不是外星科技,这是一个始于理想、最终被野心和偏执扭曲的人类创造物带来的灾难。所谓的“升华”和“进化”,是建立在抹杀个体性、违背最初创造者意愿的基础上的。
艾玟留给他的,不仅仅是真相,更是一种选择。是接受那被许诺的、消融自我的“永恒乐园”,还是扞卫那充满缺陷、痛苦,却拥有自由意志和无限可能的“脆弱现实”。
埃尔莱猛地从那段沉浸的历史职挣脱”出来,回归到枢纽核心的思维图景。
建筑师的意念似乎察觉到了他内部的剧烈变化,那平和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细微的、真正的好奇:“你的意识波动……发生了显着的改变。你接收到了……异常数据?”
埃尔莱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量,将那被同化的感觉强行驱散。他的思维焦点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如同经过淬火的利龋
“我看到了,‘建筑师’。”埃尔莱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星辰,穿透了那片诱惑的光海,“我看到了‘星律’诞生时的理想,看到了教授和艾玟的初衷。我也看到了你们的背叛,你们的篡改。这不是进化,这是谋杀!是对人类可能性最根本的扼杀!”
他“抬起手”,指向那宏伟的“最终序帘。不再是敬畏,而是带着批判和决绝的审视。“这个结构,它建立在谎言和牺牲之上。它或许完美,但它没赢灵魂’,因为它否定了每一个独特个体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
建筑师的意念沉默了片刻。周围的思维图景开始波动,那和谐的光海泛起了涟漪,似乎埃尔莱的话语触动了一些深层的不稳定因素。
“情感化的指控,埃尔莱。”建筑师的意念恢复了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你被过去的幽灵所困扰。个体的‘选择’,在更高的集体智慧面前,是微不足道的噪音。你所珍视的‘自由意志’,往往是痛苦和混乱的根源。”
“那么,就让我来当这个‘噪音’吧。”埃尔莱的意念没有丝毫退缩,他开始主动调动自己对古代符号和文明演变的理解,尝试解析“最终序帘那看似完美无瑕的结构。他要在逻辑的层面,在规则的层面,挑战这个“神”。
他看到了!在那无比复杂的结构中,存在着一些极其隐晦的、不协调的“符号”。它们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数学体系或编程语言,更像是……早期实验阶段留下的、未被完全整合的“疤痕”。是教授和艾玟那一代人,在最初构建基础规则时,埋下的关于“自由”、“可能性”、“非确定性”的隐喻性编码!它们被后来的“普罗米修斯”序列覆盖和压制,但并未完全消失,如同基因中的古老片段,沉默地等待着被重新激活的时刻。
“你的完美序列,并非无懈可击,建筑师。”埃尔莱的意念带着一种发现真理的锐利,“它建立在最初那个允许‘意外’和‘奇迹’的底层协议之上!你试图抹去过去,但过去早已成为你无法摆脱的根基!”
他开始行动。不是硬碰硬的对抗,而是如同一个最精微的符号学家和历史学家,将自己的意识化作探针,精准地刺向那些被掩盖的“古老符号”,试图唤醒它们,用“星律”诞生之初的规则,来冲击这试图终结一切的“最终序帘!
思维图景开始剧烈震荡。光海翻涌,几何结构扭曲崩解。建筑师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带着一丝真正的惊讶,以及……被冒犯的怒意?
“你……在做什么?停止这种无谓的干扰!”
对峙,在意识的最终层面,彻底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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