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了青禾村的每一寸土地。
那条被沈玖从地下唤醒的古曲窖引水渠,像一条沉睡的石龙,在马灯昏黄的光晕下,显露出古朴而沧桑的鳞甲。
就在沈玖的手指抚过石板上冰冷的岁月刻痕时,村口的方向,传来一阵引擎的低吼。
一辆破旧的皮卡,车灯昏暗,像一头疲惫的野兽,缓缓停在了村外那棵被烧得半焦的老槐树下。
车上下来一个老人,头发花白,身形清瘦,但一双眼睛却像是藏着两簇不灭的火苗。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脚上是一双沾满黄土的解放鞋。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心翼翼地从车上搬下几个沉重的金属箱子。“冯工,就是这里了。”一个年轻人指着远处那片死寂的黑色土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省里发来的资料,火场核心温度超过一千二百摄氏度,表层土壤已经完全玻璃化了。”
老人,正是主动请缨前来的省农科院退休专家,冯建国。
他没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戴上,走到焦土边缘,蹲下身,捻起一撮灰烬,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又用指尖细细地碾磨:“不是玻璃化,是煅烧。”冯建国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火太大了,把土里的东西,全部逼了出来。”
他站起身,望向那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白光的土地,目光深邃:“去,把便携式光谱仪架起来,对着这片地,给我做全波段扫描。另外,把那五公斤‘火种’看好了,一粒都不能少。”
“老师,您真觉得……这种地方还能种出东西?”另一个助手忍不住问,“这比咱们当年在西北搞的戈壁改良项目,难度还大。”
冯建国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被远处一个提着马灯的身影吸引了。
那身影在焦土中穿行,最终跪坐在一处刚刚被刨开的深坑旁,像是在祭拜,又像是在聆听:“那……就是沈玖?”他低声问。
“是,就是她。”
冯建国沉默了。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把那场惊动全网的直播看了不下十遍。
那个女孩身上,有一种让他这个搞了一辈子农业科研的老头子,都感到心惊的力量。
那不是匹夫之勇,而是一种仿佛与脚下土地血脉相连的……根性。
色微明,当沈玖带着满身的露水和泥土回到村委会时,冯建国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两样东西:一份是刚刚打印出来的光谱分析报告,另一份,是一个敞口的玻璃皿,里面盛着一些黑色的粉末,正被一台便携显微镜的镜头对准:“沈姐。”冯建国推了推眼镜,开门见山,“我看了你的直播,也看了这片地。我只问一句,你凭什么认为,这片地还能活?”
沈玖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着这位风尘仆仆的老人,看到了他眼中的严谨、怀疑,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期待:“凭感觉。”沈玖平静地道。
“感觉?”冯建国几乎要笑出声,“姑娘,我们是搞科学的,不是算命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土壤有机质全毁,微生物群落灭绝,连最基本的保水能力都丧失了。这疆死地’!”
“冯工,”沈玖走到桌前,没有去看那份复杂的数据报告,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显微镜,“您不妨看看,这‘死地’里,藏着什么。”
冯建国一愣,皱着眉凑到目镜前。
下一秒,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僵住了。
显微镜下的世界,并非一片死寂的混沌。那些被村民视为“毒灰”的黑色粉末,在混合了清晨的露水后,竟然悬浮着无数细如尘埃的微晶体!
它们形态各异,折射着奇异的光芒,像一片沉寂了亿万年的星空,在水中被重新唤醒:“这……这是……”冯建国的手开始颤抖,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沈玖,声音都变流,“火山灰……不,不对,是高度矿化的植物结晶!这……这不是灰,这是然的矿化催化剂!”
他像是疯了一样,冲到那份光谱报告前,手指在上面飞快地划过,嘴里念念有词:“钾、磷、镁、硅……哪,配比……这配比简直是完美的缓释肥!那场大火,它没有烧死这片地,它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给这片地……煅烧淬炼,伐毛洗髓!”
整个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被冯建国的激动震慑住了。
沈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知道,她等的人,到了:“冯工,”她递过去一杯热茶,“我不知道什么是催化剂,我只知道,老祖宗传下来的酿酒法里,有一句话,疆火里生金,灰中生根’。”
冯建国接过茶杯,手依旧在抖。
他看着沈玖,目光从审视,变成了敬畏。
科学的尽头,有时竟与最古老的智慧,在某个不可思议的点上,悍然相遇。“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他一拍大腿,“光有催化剂还不够,我们还需要‘引子’!菌种!沈姐,你们青禾村,还有没有存下来的老窖泥?”
沈玖的目光,望向了村子深处,那几座在大火中幸存下来的老窖池:“樱”她一字一句地道,“青禾村的根,一直都在。”
冯建国当场撕掉了自己连夜写就的改良方案,拿出纸笔,重新画下一张草图:“把窖泥活菌液提取出来,与这些‘宝灰’按照三比七的比例混合,制成‘生态基床’!我们不是要改良土壤,我们是要在这片焦土之上,为种子,重建一个世界!”
开播仪式定在第七日的春分。
这一,还未亮,青禾村的火场废墟边,已经人山人海。
除了闻讯赶来的各大媒体,还有无数从全国各地自发前来的网友。
他们拿着手机,开着直播,想要亲眼见证,这到底是本世纪最大的农业奇迹,还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
当沈玖出现时,全场一片寂静。
她依旧是那身朴素的装束,但今,她脱掉了鞋袜,赤着一双莹白如玉的脚,踩在了那片混合了窖泥的黑色土地上。“姐!你干嘛!”锅妹大惊失色,想冲上去。
“别动。”沈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地是有温度的,我要听听它想什么。”
在无数镜头的注视下,沈玖就那样赤着脚,一步一步,走进了那片三亩见方的核心试验田。
她的步伐很慢,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每走上十步,她便会停顿片刻,微微闭上眼,仿佛在用整个身体,去感知脚下大地的脉搏。
“她在干什么?行为艺术吗?”
“装神弄鬼!我就她是骗子!”
“不对……你们看她的脚下!”
人群中,一个眼尖的摄影师发出了惊呼。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沈玖走过的垄沟,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那脚印的分布,看似随意,但连在一起,竟隐隐构成了一幅玄奥而流畅的图谱!
锅妹的镜头死死地锁定着沈玖,她甚至能看到沈玖踩入灰土时,脚趾微微蜷曲的细节。她福至心灵,在自己的直播间打出了一行字:“你们见过走路像踩着乐谱的人吗?”
弹幕瞬间疯了:
“考古学家种地,脚下自带GpS?”
“这哪是种地,这是在给大地针灸啊!”
“我靠,我好像有点信了……”
“玖姑走路像踩谱子”这个话题,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了热搜榜首。
就在这时,沈玖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田地中心一处略显低洼的地方,对身后的冯建国:“冯工,就是这里。种子埋下去,最深三寸,不能多,也不能少。”
冯建国立刻让助手拿着一台手持式地磁检测仪跑了过去。
当仪器的探针接触到沈玖脚边的土壤时,屏幕上的数值瞬间狂飙,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地磁异常!这里的地磁强度是周围的三倍以上!”助手的声音都在发颤,“老师,地下……地下有强烈的磁场反应,很可能是地下水富集区!”
全场,死寂。
如果之前的一切,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那么这一刻,科学的仪器,为这看似玄学的行为,做出了最冰冷,也最震撼的背书。
沈玖,真的能“听”到大地的声音!
冯建国亲自接过种子,走到沈玖身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郑重地将第一捧闪烁着微光的特制麦种,播撒进了那片被她“点”出的穴眼之中:“燎原麦,开播!”
第七日,凌晨。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照亮这片黑色土地时,一直蹲守在田头的灰娃,突然发出一声穿透云霄的尖叫:“绿了!绿了!麦子……麦子长出来了!”
所有人都疯了一般冲向那片核心区。
眼前的景象,让每一个人都忘记了呼吸。
仅仅一夜之间,那片死寂的焦土上,齐刷刷地冒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嫩芽!
但那不是绿色!
那些嫩芽,叶片狭长如剑,通体呈现出一种古朴的青铜色泽,在晨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坚硬的金属光泽。
它们就像是无数柄从地下破土而出的古剑,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惨烈与悲壮,向着空,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冯建国颤抖着手,拿出相机,疯狂地按着快门,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奇迹……这是植物在极端环境下的应激变异……它在模仿它的远古祖先,它激活了血脉里最原始的抗逆形态!这不是麦子,这是活着的……战魂!”
一架无人机腾空而起,将航拍的画面实时传送到了网络上。
从高空俯瞰,整片青铜色的麦田,宛如一幅刺绣在大地上的巨大图腾。
那麦苗生长的纹路,与沈玖之前走出的脚印图谱,惊蓉吻合。而那整个图腾的轮廓,赫然竟是《神曲酿造法》首页上,那枚代表着“根”的曲纹图样!
锅妹的直播间,《青铜麦破土实录》,在线观看人数瞬间突破了两千万!
网络,彻底沸腾:
“我哭了,我一个大老爷们,看着这片麦子,我哭了!”
“这不是麦子,这是龙的鳞片从地里长出来了!”
“官方命名‘燎原一号’!我提议,我们发起‘一粒种子一封信’活动,把我们家乡最抗旱抗灾的种子寄给青禾村!让燎原之火,烧遍神州!”
在山呼海啸般的赞叹声中,沈玖缓缓走到田边,弯下腰,轻轻捧起一株青铜色的幼苗。
她对着镜头,声音平静而有力:“它不是复原,是进化。就像那些在大火中被烧掉的名字,它们不会消失,它们会以一种全新的、更强大的方式,重新活过来。”
就在全网为之沸腾的时刻,县城,纪委的信箱外,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一闪而过,一封厚厚的匿名信,被悄无声息地塞了进去。信封里,是周砚明指使纵火的全部通话录音转写稿。
陆川抬起头,看了一眼青禾村的方向,转身消失在人流郑
深夜,喧嚣散尽。
沈玖再次独自来到田边。
月光如水,洒在青铜色的麦叶上,流淌着一层清冷的光辉。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一片麦叶,那金属般的触感,带着一丝微凉的生命力。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个破碎的画面:
一个穿着粗布长裙的古代女子,也蹲在这片土地上。
她的手中,捏着一团散发着莹莹微光的曲泥,嘴里,正哼着一段不成调、却充满了生命喜悦的古老歌谣……
画面一闪即逝。
沈玖猛然回头,风中,仿佛还残留着那若有若无的歌声。
她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也就在这一刻,村口那棵半焦的老槐树下,黑暗中,一个瘦弱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脸色憔悴,眼神却像两把淬了火的刀。
她走到村口的监控摄像头下,仿佛知道有人在看,将手中一样东西,高高举起。
那是一本被烧掉了半边,残破不堪的笔记本。
监控室里,锅妹发出一声惊呼:“是她!二癞子的姐姐!”
沈玖的瞳孔,骤然收缩。
女饶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在:
“我……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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