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洞穴外的警戒之后,日子仿佛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母虎不再长时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它带着三只幼崽,以那个岩穴为中心,在广袤的领地里进行着更频繁、路线更复杂的移动。它似乎在有意识地让它们熟悉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哪里有清澈的水源,哪里是鹿群常走的兽径,哪片灌木丛浆果最丰美,虽然它们现在还只能舔食母亲带回来的肉糜,以及,哪些区域弥漫着让母亲鼻翼频繁翕动、需要绕行的“不祥”气味。
它——我们或许可以更明确地称呼它为“山君”了,这是它在内心为自己确立的名号——将这一切都默默记下。人类的理智告诉它,母亲在教导它们生存技能的同时,也在进行某种程度的“安全演练”。那短暂的警戒绝非空穴来风。
然而,幼虎的性终究是活泼的。尤其在母亲确认安全的区域内,那段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林间空地,便成了它们专属的乐园。
虎哥——那只最强壮的兄弟,是这里当仁不让的“霸主”。它似乎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了扑咬和冲撞上。此刻,它正伏低身体,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正在练习潜行靠近一片蕨类植物的山君,后肢肌肉蓄势待发。
山君全神贯注于模仿母亲狩猎时的姿态,爪子心翼翼地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交替,力求无声。就在它即将完美复刻出母虎那标志性的“潜伏-接近”动作时——
“嗷!”
一道橘黑相间的影子猛地从侧后方扑来!是虎哥!它精准地撞在山君的腰侧,巨大的冲力让它瞬间失去了平衡,像个毛球一样翻滚出去,沾了一身的草屑和泥土。
“呜!”虎哥得意地站在它刚才的位置,尾巴高高翘起,快活地甩动着,发出胜利者的“嗷嗷”叫声,仿佛刚刚完成了一次对大型猎物的完美捕杀。
山君有些无奈地晃了晃脑袋,将嘴里的草叶吐掉。属于人类的灵魂起初对这种“幼稚”的打闹有些不屑,但体内奔流的猛兽之血,却在此刻被轻易点燃。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涌了上来。
它低吼一声,翻身跃起,不再是单纯的被偷袭,而是主动朝着虎哥冲了过去。两只虎崽顿时滚作一团,用收拢了利爪的肉垫拍打对方,用尚未长成的乳牙试图啃咬对方的脖颈和腿根,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不会造成真正的伤害。蓬松的毛发因为翻滚而变得凌乱,沾满了森林的痕迹。
虎妹则在一旁兴奋地观战,它不像虎哥那么好斗,但也被这气氛感染。它时而敏捷地窜到一旁,伸出爪子偷袭一下暂时占据上风的“胜利者”,然后在它反应过来之前,发出细嫩的、类似咳嗽的咕噜声笑着迅速跳开,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在这一次次扑打、冲撞、翻滚中,山君清晰地感受着自身力量的成长。肌肉在每一次发力时的拉伸与收缩,骨骼承受冲击时的坚韧,利爪和尖牙作为身体延伸部分的存在腑…这一切都如此真实而强烈。那种源自血脉的、纯粹的、征服与对抗的快感,几乎要淹没它引以为傲的人类理智。
它开始享受用爪子拍断一根无辜细枝时那“啪”的脆响;享受牙齿轻轻合拢,感受木质纹理时的坚实触感;更享受在与虎哥的角力中,最终凭借一个巧妙的绊摔将其压制在地时,对方那不甘又带着点佩服的呜咽声。
追逐打闹累了,它们便会一起冲向不远处那条清澈冰凉的溪。噗通噗通地跳进去,溅起大片的水花,惊走几尾鱼。它们互相用爪子拨弄着水流,或者尝试将整个脑袋埋进水里,又猛地抬起,甩动毛发,洒下一片晶莹的水珠。
玩闹的尽头,通常是并排趴在溪边一块被阳光晒得温热的平坦巨石上,学着母亲的样子,笨拙地在石面上磨砺着自己那尚且柔软的爪钩,发出“沙沙”的轻响。
血缘的纽带,在这无忧无虑的嬉戏中,如同藤蔓般悄然生长,缠绕得愈发紧密。当夕阳再次将际染红,玩得精疲力尽的三只虎崽便会挤靠在一起,互相舔舐着打闹时弄乱、弄脏的毛发。虎哥会用它那颗大脑袋亲昵地、带着点补偿意味地拱一拱山君,虎妹则会依赖地将的身子紧贴在它身侧,发出满足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份毫无保留的亲密与温暖,驱散了山君灵魂深处因前世记忆而残留的最后一丝孤独与隔阂。它眯起琥珀色的眼睛,望着被树冠切割成碎金的空。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似乎……真的很不错。拥有日渐增长的力量,拥有可以依靠和保护的家人,在这片广袤、美丽而又充满挑战的山林中自由地生活。
它满足地打了个哈欠,将下巴搁在交叠的前爪上。
然而,这份宁静的幸福感,并未能持续到夜晚降临。当母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空地边缘,呼唤它们回去时,山君敏锐地注意到,母虎口中叼着的,不再是往常的普通猎物,而是一只体型稍大、皮毛颜色更深的野兔。更重要的是,母亲没有立刻带领它们返回岩穴,而是站在原地,用鼻子示意它们靠近,然后低头,将野兔放在地上,用爪子拨弄了一下。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与往常猎物略微不同的、更浓烈的血腥气。
山君凑上前,仔细嗅闻。在那血腥味之下,它再次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它心脏骤然收紧的、属于人类的——铁锈与烟火交织的气味。这气味,并非来自兔子的皮毛,而是沾染在它腿部一道不明显的、新鲜的伤口上。
那伤口,不像是由其它野兽的爪牙造成的。
母虎抬起头,目光扫过三个孩子,最后定格在山君脸上。它的眼神深邃而复杂,没有了平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君无法完全解读的、沉重的忧虑。
它什么也没,只是用鼻子再次拱了拱那只野兔,然后低吼一声,转身,示意它们跟上。
回“家”的路,似乎比来时沉默了许多。夕阳将它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寂静的林间。山君跟在母亲身后,看着母亲沉稳却隐约透出紧绷的背影,之前那份“称霸山林”的幻梦,在现实的微光下,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细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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