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冰冷,喧嚣。
被封印核心崩溃的恐怖乱流抛出古舰裂口的那一刻,冯风桦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台失控的、由纯粹恶意与混沌构成的搅拌机。物理上的冲击——金属碎片、能量余波、被撕裂的舰体结构——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身上,真元枯竭、近乎虚脱的他只能本能地蜷缩身体,用最后一丝力量护住怀中的“新生之种”收纳器和那枚镇守者给予的纯净晶体。
更可怕的是灵魂层面的风暴。古舰封印崩溃释放出的,是万古积累的负面能量、破碎意志、以及“终末之瞳”那一丝纯粹终结意念的混合体。这些力量与外部“哀嚎之渊”本就存在的“深渊魅影”潮汐剧烈反应、耦合,形成了一场席卷大片区域的灵魂能量海啸!
哀嚎、嘶吼、呓语、诅咒、以及那令人骨髓冻结的虚无寂静……无数矛盾而恐怖的精神噪音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疯狂扎向识海!冯风桦头痛欲裂,眼前景象光怪陆离,现实与幻象的界限彻底模糊。他仿佛看到破碎的星辰在眼前爆炸,巨大的骨骸在虚空中爬行,无数扭曲的面孔从黑暗中浮现又湮灭……
“强子!影刃!了尘!”他在几乎被杂音淹没的意念中嘶吼,却听不到任何回应,也感应不到同伴的气息。狂暴的能量流和灵魂风暴彻底隔绝了任何形式的通讯与感知。
他像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在混乱的湍流中翻滚、沉浮。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折磨,一股相对“平缓”但依旧充满恶意的能量流将他卷向一个方向。他无力抵抗,只能随波逐流。
最后,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撞击和撕裂般的痛楚,他感觉自己砸在了某个相对坚实的表面上。
没有立刻昏迷,但意识已经濒临涣散的边缘。他趴在冰冷的、粗糙的(像是岩石?)地面上,剧烈地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灵魂被灼赡痛苦。周围的光线极其暗淡,不再是纯粹翻滚的黑暗,而是一种蒙着灰败色调的、仿佛黄昏将尽的诡异光。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臭氧、以及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朽与绝望气息。
这里……不是古舰内部,也不是纯粹的“魅影潮汐”。似乎是……“哀嚎之渊”行星带的某个实体残骸表面?或者,是某块受到特殊力场影响的巨大岩体?
冯风桦挣扎着抬起头,用模糊的视野观察四周。
他身处一片崎岖不平、布满尖锐棱角和诡异熔融痕迹的灰黑色岩地上。头顶是低垂的、缓慢旋转翻滚的暗红色“空”,那并非真正的空,而是由高度浓缩的负能量云、尘埃、以及破碎的时空碎片构成的混沌帷幕,遮蔽了星光,只透下这不祥的光芒。远处,依稀可见更加巨大的、如同怪兽獠牙般的岩石山峰轮廓,以及一些漂浮的、闪烁着幽绿或暗红光芒的奇异能量团。
死寂。并非古舰内部那种吸收声音的死寂,而是一种被压抑的、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更恐怖声响的寂静。空气中残留着之前那场灵魂海啸的余波,化作阵阵阴冷刺骨的“风”,吹拂在裸露的皮肤(作战服有破损)上,带来针刺般的痛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强子……影拳…了尘……”冯风桦再次尝试呼唤,声音嘶哑微弱。依旧没有回应。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四周。除了嶙峋怪石和远处模糊的景象,没有任何同伴的踪迹。
他们失散了。在这片极端危险、法则混乱的绝地,失散往往意味着……九死一生。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绝望感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真元耗尽,神识重创,身体多处受伤,灵魂饱受侵蚀,同伴下落不明,身处绝地……似乎每一条都是绝路。
就在这时,他怀中贴身收藏的“新生之种”收纳器,以及握在手心(刚才撞击时下意识紧握)的那枚镇守者纯净晶体,同时传来一阵微弱却坚定的暖流。
“新生之种”的意念带着疲惫,却依旧顽强,传递出一种“坚持”、“希望”以及……对周围环境清晰的“厌恶”与“警惕”。它似乎在主动吸收周围环境中极其稀薄的、游离的正面能量(如果有的话),并尝试反哺一丝丝极其微弱的生命元气给冯风桦。
而那枚纯净晶体,则散发出更加稳定、更加内敛的秩序波动。它不像“新生之种”那样充满生机,却像一块定海神针,帮助冯风桦紊乱、受创的灵魂,对抗着外界无孔不入的负面精神侵蚀,让他的意识勉强保持着一线清明。
正是这一丝温暖和清明,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冯风桦从彻底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不能……放弃……”他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了尘得到了镇守者力量的净化,若能撑过去,或许能恢复部分战力。强子和影刃生存能力极强,未必有事。我必须先活下去,恢复一点力量,然后……找到他们,或者找到出路!”
他首先检查自身状况。伤势比预想的还要重,肋骨可能断了几根,内脏受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和擦伤,最麻烦的是灵魂层面的创伤和能量枯竭。好在作战服的基本防护功能还在,能提供有限的保温和物理防护,内置的急救包还能用。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一块相对背风的岩石后,从急救包里拿出止血凝胶和绷带,简单处理了最严重的几处外伤。然后,他尝试运转功法,吸收外界灵气。
结果令人沮丧。这里的“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而且充斥着狂暴的负面属性和混乱的法则碎片,强行吸收无异于饮鸩止渴,只会加重伤势和灵魂污染。
“只能靠‘种子’和这晶体了……”冯风桦将希望寄托在两件上古遗物上。他盘膝坐好(忍着剧痛),将“新生之种”收纳器贴在丹田气海位置,手握纯净晶体置于眉心(识海对应位置),心神沉入,尝试引导它们的力量。
“新生之种”感受到他的意图,传递出支持的意念。精纯而温和的生命元气,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他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脏腑,虽然量少,却胜在本质极高,带着强大的修复力。同时,它似乎还在尝试“过滤”周围环境中极其稀少的、相对“中性”的能量粒子,转化为可供冯风桦吸收的元气,效率极低,但聊胜于无。
而那枚纯净晶体,则散发出清凉、稳定的秩序波动,如同无形的屏障,护住他的识海,抚平灵魂的创伤,并缓慢驱散侵入的负面精神杂质。它甚至开始与“新生之种”的力量产生微妙的互补与循环,“新生之种”修复肉身与生命本源,纯净晶体稳定灵魂与意志,两者结合,效果竟出奇的好。
时间在缓慢的修复中流逝。冯风桦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里没有昼夜,只有永恒不变的灰败光。他不敢深度入定,始终保持着一丝对外界的警惕。
修复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元气流转都牵扯着伤势,灵魂的修补更是如同用钝刀刮骨。但冯风桦的心志经历过生死磨砺,异常坚韧。他忍着剧痛,一点一点地引导着两件遗物的力量,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他体内的真元恢复了一丝——大约相当于全盛时期的百分之一二,但质量似乎因为“新生之种”元气的浸润而更加精纯。肉身的伤势稳定下来,断骨被元气初步固定,内伤不再恶化。灵魂的创伤虽然远未痊愈,但至少不再时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意识也清晰了许多。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依旧布满血丝,但多了几分神采。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依旧虚弱疼痛,但已能勉强行动。
“必须离开这里,寻找更多资源,或者……探查环境。”冯风桦扶着岩石站起身。他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块较大的破碎岩体表面,面积不,但放眼望去,除了怪石和远处模糊的山影,看不到任何人工造物或生命迹象。
他决定先探索这块岩体。一方面寻找可能存在的资源(水?食物?能量?),另一方面,看看有没有同伴留下的痕迹。
岩体表面崎岖难行,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和奇异的、仿佛烧焦后又冷却的玻璃质外壳。冯风桦走得很慢,一边恢复体力,一边警惕地感知着四周。这里虽然相对“平静”,但危险可能潜藏在任何角落。
走了一段,他忽然停下脚步。在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颜色较深的岩地上,他看到了几个……足迹?
不是人类的足迹,也不是已知的任何星海种族。那足迹硕大,三趾,趾端尖锐,深深嵌入坚硬的岩石表面,边缘还有细微的熔融痕迹,仿佛踩过的地方被高温灼烧过。足迹很新鲜,尘埃覆盖很浅。
有东西在这里活动过!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冯风桦心中一凛,立刻更加警惕,收敛气息,躲到一块巨石后观察。他顺着足迹延伸的方向望去,足迹消失在岩体边缘,似乎那东西从这里跳下或者飞走了。
“会是什么?‘深渊魅影’的实体形态?还是‘哀嚎之渊’本土滋生的怪物?”冯风桦不敢大意。他现在的状态,遭遇任何有威胁的生物都非常危险。
他改变了方向,尽量避开足迹延伸的区域,朝着岩体另一侧探索。一路上,他又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被暴力撕裂的岩石、一些粘稠的、散发着淡淡腥臭的黑色液体残留、还有几处像是被强酸腐蚀过的坑洞。
这里绝非善地。
就在他快要走到岩体另一侧边缘时,前方传来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能量波动?
那波动非常隐晦,若非冯风桦此刻灵魂受纯净晶体保护,对能量异常敏感,几乎无法察觉。波动中带着一丝熟悉的、冰冷的、属于亡灵能量的特质,但又有些不同,更加……“有序”?更加“凝聚”?
是教团的人?还是“黑须之眼”的残兵?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冯风桦屏住呼吸,将身形隐藏在阴影中,心翼翼地朝波动传来的方向摸去。
绕过一片嶙峋的石林,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岩体在这里形成一个向内凹陷的、类似碗状的型盆地。盆地中央,竟然有一片诡异的“水潭”!
那“水潭”面积不大,直径不过十米左右,“水”呈现出一种粘稠的、不断翻滚冒泡的暗绿色,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仿佛油脂般的幽光。浓烈的负能量和亡灵死气从水潭中散发出来,让人极不舒服。而在水潭边缘,靠近冯风桦方向的岸边,赫然躺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残破的黑色“黑须之眼”作战服,但样式更加精良,肩甲处有特殊的徽记。他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身边散落着一把断裂的能量步枪和一些装备碎片。他的背部有一道巨大的、仿佛被利爪撕开的狰狞伤口,伤口边缘血肉翻卷,呈现出不自然的灰败色,并且有丝丝缕缕的暗绿色能量如同蛆虫般在伤口内蠕动。
刚才感应到的那一丝隐晦、有序的亡灵能量波动,正是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而且,波动似乎……在增强?
冯风桦瞳孔微缩。他认出了这人——正是之前在护卫舰上,那个疤脸军官凯铎手下的一名精英士兵,似乎还是个头目!他竟然也没死,被抛到了这里?看他的伤势,显然是遭遇了某种怪物袭击,重伤濒死。
但为什么他身上会有这种奇怪的亡灵能量波动?而且似乎在……转化?
就在这时,那趴着的士兵身体突然剧烈抽搐了一下!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用双臂支撑着地面,试图抬起头,转过身来。
冯风桦看到了他的脸。
那张原本属于人类的面孔,此刻已经扭曲变形。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布满了暗绿色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纹路。双眼圆睁,瞳孔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点幽幽燃烧的、充满了痛苦、怨毒与一丝茫然空洞的绿色鬼火!他的嘴巴张开,露出变得尖利的牙齿,发出无声的嘶吼。
亡灵化!他正在被“哀嚎之渊”的负能量,或者某种特定的亡灵力量侵蚀,转化成一种……低阶的、保有部分生前记忆和战斗本能的亡灵生物!
那士兵(或许现在该称其为亡灵)似乎感应到了活饶气息,猛地转过头,两点鬼火死死“盯”住了冯风桦藏身的方向!它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充满攻击性的低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背部的重伤让它动作踉跄。
冯风桦心中一沉。他最不愿遇到的情况之一发生了——与亡灵化的敌人遭遇。而且看这亡灵士兵的装束和残留气息,生前至少是筑基后期的实力,转化为亡灵后,力量可能有所下降,但悍不畏死,且可能带有亡灵特性的攻击方式。
他现在状态极差,真元只恢复了一丝,肉身带伤,灵魂未愈。正面硬拼,胜算极低。
跑?以他现在的速度和体力,在这陌生崎岖的环境中,未必跑得过这个刚刚转化、对血肉充满渴望的亡灵。
就在冯风桦心思电转,思考对策之际,那亡灵士兵已经嘶吼着,四肢着地,以一种极其不协调但速度不慢的姿态,朝着他藏身的石林猛扑过来!它手中不知何时抓起了一块尖锐的岩石,眼中鬼火熊熊燃烧!
危机,近在咫尺!
冯风桦握紧了手中的纯净晶体,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仅存的一把能量手枪(能量所剩无几)。必须一战!而且,要速战速决,不能引来更多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锁定了扑来的亡灵,脑中飞速计算着它的轨迹和可能的弱点。
生与死,往往就在刹那的选择与爆发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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