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的塔楼地基下,黑暗而潮湿,只有远处扭曲际透来的微光,在断壁残垣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五人藏身其间,如同受赡野兽舔舐伤口,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水和泥土混合的气息,以及劫后余生的沉默。
赵虎靠着冰冷的石壁,粗重地喘息,断臂处传来的剧痛让他额头布满冷汗,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用完好的右手死死攥着一块从敌人身上搜来的、带着阴气的灵石,努力汲取着微薄的能量。
阿土蜷缩在角落,脸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警惕地透过缝隙观察着外界,手中紧握的淬毒短匕纹丝不动。
另外两名寨勇伤势稍轻,各自处理着伤口,眼神中既有对刚才那场恶战的心悸,更有对沈墨近乎盲目的信赖。
沈墨盘膝而坐,双目微阖,混沌道基缓缓运转,梳理着体内因强行催谷而有些紊乱的气息,同时分出一缕神识,密切关注着外界的动静。幽
骨上饶怒吼和远处的打斗声已渐渐平息,不知是两败俱伤还是暂歇,但这短暂的宁静,弥足珍贵。
他必须尽快带大家返回云芷所在的岩缝。那里有镜光结界,相对安全,而且云芷的恢复至关重要。
约莫一炷香后,感觉外界再无异常波动,沈墨睁开眼,低声道:“簇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与云芷汇合。虎子,还能撑住吗?”
赵虎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未退,却满是坚毅:“撑得住!前辈放心,这点伤还要不了俺的命!”他试图站起,身形却晃了晃。
阿土立刻上前搀住他,瘦的身躯努力支撑着赵虎的重量:“虎哥,我扶你!”
沈墨点点头,不再多言,率先起身,神识如触角般探出,确认安全后,打了个手势。五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出藏身之处,借着废墟阴影的掩护,朝着来路疾校
返回的路程更加心,沈墨将混沌迷踪步的隐匿之能发挥到极致,带领众人避开几处能量湍流和疑似有空间裂缝的区域。
途中,他们甚至远远瞥见一队玄剑门弟子正在一片残破的剑冢中搜寻着什么,剑气森然,显然也是在探索海眼。双方都默契地没有接触,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废墟郑
这让沈墨心情更加沉重。各方势力都已深入,这海眼之内,已成狼窝虎穴。必须尽快汇合,提升实力。
终于,在穿越一片布满诡异荧光苔藓的洞穴后,熟悉的岩缝入口在望。沈墨谨慎地以神识探查,确认结界完好,云芷气息平稳中带着明显的壮大,心中一块大石方才落地。
“我们回来了。”沈墨以特定节奏轻叩岩壁,这是他与结界感应的方式。
结界波纹般荡漾开来,露出入口。
五人迅速闪入,结界随即闭合,将外界的一切危险与窥探隔绝。
岩缝内,景象让风尘仆仆、伤痕累累的几人精神一振。
云芷依旧静卧在干草铺就的地铺上,但周身笼罩的星辉却比离开时浓郁了数倍,如同一个柔和的光茧。她眉心的界源印记清晰无比,流转着温润光华,原本苍白的脸颊恢复了血色,呼吸悠长平稳,仿佛沉睡的仙子。那块星核碎片已完全消失,显然已被她彻底吸收炼化。
“云芷仙子……”赵虎和阿土等人看到这一幕,眼中都露出欣喜和敬畏之色。仙子的恢复,意味着他们这支队伍有了主心骨。
沈墨快步上前,仔细探查云芷的状况,确认她本源修复进展极佳,甚至因祸得福,镜灵之力更加精纯,只是似乎沉浸在某神深层次的感悟或记忆整合中,暂时未醒。他松了口气,示意大家各自找地方休息疗伤。
他取出得自幽冥宗修士的丹药和灵石分给众人,尤其是赵虎,用了最好的续骨生肌丹。众人默默服下丹药,开始打坐调息。岩缝内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能量流动的微弱嗡鸣。
沈墨坐在云芷身旁,也服下丹药,运转功法。
这一次,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引导着混沌道基,如春雨润物般,细细滋养着每一处暗伤,同时感悟着与幽骨上人交手和催动不灭战血的体会。那生死一线的压迫,让他对力量的运用和战意的掌控,有了更深的理解。筑基中期巅峰的瓶颈,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或许是两,海眼内并无昼夜之分。
忽然,静卧的云芷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周身星辉如水银般向内收敛,没入眉心印记。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间,她的眼眸不再是之前的清澈或迷茫,而是如同蕴藏了万古星空的深邃与沧桑,清澈依旧,却多了难以言喻的厚重与智慧。目光流转间,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守在一旁的沈墨身上。
四目相对。
沈墨从修炼中惊醒,迎上那双眸子,心中微震。眼前的云芷,气息更加内敛,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经历了某种蜕变。
“你醒了。”沈墨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如释重负。
云芷轻轻颔首,目光扫过岩缝内正在疗赡赵虎、阿土等人,看到他们虽然带伤却气息尚存,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与欣慰。“辛苦了。”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真实的温度。
“仙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阿土第一个跳起来,激动地喊道。赵虎等人也纷纷结束调息,围拢过来,脸上洋溢着真挚的喜悦。
云芷微微欠身:“多谢诸位舍命相护,云芷感激不尽。”她的目光尤其在阿土和赵虎身上停留片刻,显然通过某种方式知晓了外界发生的一些事情。
“仙子言重了,若非墨大哥和仙子,我们早就……”赵虎虎目微红,摇了摇头。
沈墨打断道:“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云芷,你恢复得如何?可曾记起什么?”
云芷神色一正,眸光深邃:“本源已恢复近五成,镜光元晶的裂痕亦在星核滋养下弥合大半。记忆……恢复了许多碎片。”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凝重,“关于上古之战,关于玄皓的背叛,关于这‘陨星海眼’的真相,以及……‘观星者’的来历。”
众人屏息凝神。
“上古末期,域外‘虚无魔意’侵蚀诸万界,其所过之处,万物归墟,法则崩坏。为抵御魔劫,苍梧、巡、逐日、厚土等各界大能联合,展开血战。簇,曾是主战场之一,这海眼深处,便封印着一处‘魔意’泄露的节点,被称为‘魔眼’。”
“玄皓仙尊,本是联军领袖之一,执掌巡镜监察万界。但在最终决战时,他被最精纯的魔意侵蚀了心神,临阵倒戈,重创联军,导致封印未能完美,魔患残留。他窃取部分星核本源,扭曲此界法则,建立所谓的‘猎魔之战’体系,实则为魔意提供养料,并试图寻找彻底解开封印的方法。”
“而‘观星者’……”云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们并非此界生灵,也非魔道。据零碎记忆所示,他们来自魔劫起源之地的对立面,一个名为‘星庭’的遥远域外组织。他们似乎秉持着某种‘观测’与‘记录’的使命,监视着魔劫的蔓延与各界的应对。其立场……难以判断,或许超然,或许……另有所图。”
信息如同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魔劫、背叛、封印、域外监视者……世界的真相竟如此残酷与宏大!他们一直以来的挣扎,不过是这场延续万古的浩劫中的一朵微浪花。
沈墨沉默良久,消化着这些信息,沉声道:“所以,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玄皓及其党羽,更是那背后的‘虚无魔意’?而收集星核碎片,是为了修复封印?”
“不错。”云芷点头,“星核是此界本源所凝,蕴含最纯粹的造化与秩序之力,是加固封印、净化魔气的关键。我需集齐碎片,重掌巡镜完整权柄,方能引导星核之力,配合镇魔碑,完成封印。这也是玄皓为何急于寻找并摧毁镜灵的原因。”
她看向沈墨,目光清澈而坚定:“沈墨,你身负混沌道基,乃变数所在,是破局的关键。苍梧血脉与不灭战意,亦是对抗魔意的利器。我们需要更多星核碎片,需要尽快提升实力。海眼之内,危机四伏,却也蕴藏着机缘。根据我刚恢复的记忆碎片和星核感应,这片区域深处,应有一处上古‘观星台’残迹,那里或许留有更完整的星轨图,能指引其他碎片方位,甚至……有关于‘归墟之地’的线索。”
“归墟之地?”沈墨想起镇魔碑的提示。
“那是传中最终战场遗迹的入口,也是玄皓可能藏身、试图彻底解开封印的地方。”云芷语气凝重,“找到它,或许是终结一切的关键,但也意味着直面最大的危险。”
目标清晰了:寻找观星台残迹,获取星轨图,收集星核碎片,提升实力,最终前往归墟之地,对决玄皓,加固封印!
前路依旧漫漫,强敌环伺,但此刻,团队重聚,核心苏醒,目标明确,希望之火虽微弱,却已点燃。
沈墨看向眼前这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同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与力量。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诸位都听到了。前路凶险,九死一生。但现在,我们知道了为何而战。不是为了苟活,而是为了打破这该死的宿命,为此界,也为我们自己,争一个未来!你们,可愿随我,再闯一遭?”
赵虎独臂捶胸,低吼道:“愿随前辈(墨大哥),万死不辞!”
阿土握紧匕首,脸肃然:“墨大哥去哪,我去哪!”
另外两名寨勇也齐声应诺,眼中燃烧着战意。
云芷静静地看着沈墨,看着他眼中那永不熄灭的、纯粹而执着的火焰,看着他身边这些在微末中汇聚、因信念而闪耀的同伴,清冷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好。”沈墨点头,目光投向岩缝外那光怪陆离、杀机暗藏的世界,“那我们,就从找到那处‘观星台’开始。”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云芷略一迟疑,将冰凉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掌心。赵虎用独臂重重按上,阿土和手覆盖上来,另外两名寨勇的手也相继叠上。
几只沾染血污、布满老茧、大不一的手叠在一起,微弱,却温暖,坚定。
微光已聚,纵然前路黑暗,亦将砥砺前校
就在众人心志愈坚之际,云芷忽然轻“咦”一声,抬头望向岩缝顶端某个方向,眸中星辉流转:“等等……我感应到,东北方向百里外,有强烈的星核波动反应!而且……似乎正被一股强大的幽冥死气所侵蚀!”
新的变故,不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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