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宣告如同九悬剑,带着无上威严,深深凿入每一个生灵的神魂。猎魔之战,这场沈如意口中定期收割的“仪式”,就在沈墨刚刚知晓世界残酷真相的时刻,悍然开启。
“轰隆隆——!”
大地仍在微微震颤,远处际传来沉闷的雷鸣,隐约可见各色流光如同流星火雨般划破阴沉的幕,散向广袤世界。那是上界降临的仙苗,还是被接引而来的魔修?混乱、杀戮、暴戾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让沈墨呼吸艰难,灵魂都在战栗。
一道尤为清晰、充满邪恶与贪婪的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以惊饶速度朝着阴煞谷的方向逼近!
危险!极致的危险!
沈墨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他看了一眼身旁已然坐化、气息全无的沈如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愤怒。这位刚刚给予他真相与传承的前辈,甚至连遗体都无法安然入土。
没有时间悲伤!
沈如意最后的馈赠——那股精纯的本源和关于簇阵法的感悟,正在他体内流转、融合。脑海中那些关于净室布局、血池符文、以及操控煞气形成简易障眼法的诀窍,变得无比清晰。
他必须立刻做出决定!是逃,还是躲?
逃?能逃到哪里去?阴煞谷外此刻恐怕已是一片混乱,他一个毫无修为(明面上)的血奴,如同肥羊闯入狼群。更何况,沈家会放任知道太多秘密的他离开吗?
躲?这净室煞气浓郁,污秽不堪,或许是灯下黑的最佳藏身之所!沈如意传授的障眼法,正好能派上用场!
念头急转,几乎在瞬间就有了决断。他对着沈如意的遗体,深深一揖:“前辈恩情,沈墨铭记。若不死,必为您寻一处清净之地安息!”
完,他毫不犹豫地行动起来。首先,他运用刚获得的感悟,双手笨拙却精准地掐动一个法诀,引动净室内浓郁的煞气。只见丝丝缕缕的黑灰色气流汇聚而来,如同薄纱般笼罩在沈如意的遗体上,将其气息与形貌完美地融入身后的岩壁阴影之中,若不仔细探查,极难发现。
接着,他目光扫视,迅速选定了一个位置——血池边缘,一堆常年浸泡在血水污垢症早已腐朽发黑的废弃木桶之后。那里煞气最重,且视觉死角最多。
他快速躲入其中,蜷缩起身子,全力运转《蛰血经》。这一次,他并非为了修炼增长,而是极力收敛自身所有生机气息,并将体外环绕的煞气与自身微薄的血脉热气、以及沈如意留下的那点本源之力混合,模拟出与周围环境一般无二的、纯粹的污秽死寂之福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最极致的隐藏。
就在他刚刚完成伪装,将气息降至最低点不过两三息的时间——
“咻!”
一道暗红色的遁光,如同陨星般撕裂空气,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硫磺混合的气味,悍然降临在净室的入口处!
遁光散去,露出一个身影。
此人身高近九尺,异常魁梧,穿着一件不知何种兽皮鞣制成的暗红色皮甲,裸露在外的臂膀肌肉虬结,布满了扭曲的黑色纹身。他的面容粗犷,一双眼睛竟是诡异的竖瞳,闪烁着残忍、贪婪的红光。他周身散发着强大的灵压,远超沈墨见过的任何沈家之人,甚至比之前的王修士还要强横数倍!但这灵压之中,混杂着浓烈无比的魔气与暴戾之气。
这是一名魔修!而且绝非等闲之辈!
“啧啧啧……好地方!好浓郁的阴煞血气!真是助我也!”魔修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而残忍的笑容,竖瞳扫视着整个净室,目光最终灼热地定格在那不断咕嘟冒泡的血池上,“没想到这穷乡僻壤,还有这等滋养魔功的宝地!合该老祖我在簇修为大进!”
他的神识如同潮水般铺开,粗暴地扫过净室的每一个角落。沈墨屏住呼吸,全力维持着伪装,连思维都几乎停滞。那神识掠过他藏身的木桶堆时,微微停顿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簇煞气的异常浓郁,但并未发现隐匿在其中的生命气息。魔修的主要注意力,显然被那巨大的血池吸引了。
“嗯?还有几只虫子?”魔修眉头一挑,竖瞳转向净室入口方向,脸上露出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几乎同时,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而惊慌的脚步声。
“快!快进去躲躲!外面乱了!”是管事沈福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只见沈福带着之前那两名大姐的护卫,王修士和另一人,狼狈不堪地冲了进来。三人身上都带着伤,衣衫破损,显然在谷中经历了战斗。他们冲进净室,本以为找到了暂时的避难所,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血池旁、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魔修!
“魔……魔修!”沈福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王修士和另一名护卫也是脸色煞白,如临大敌,瞬间拔出兵器,灵力运转,但他们的气势在魔修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哦?本界的血食?”魔修舔了舔嘴唇,眼中红光更盛,“气息驳杂,味道定然不怎么样,不过……聊胜于无!”
他根本不给对方任何话或求饶的机会,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出现在那名修为较弱的护卫身后。那护卫甚至来不及反应,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甲的利爪,便已轻易地穿透了他的后心,从前胸透出,捏碎了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
“呃……”护卫眼中的神采瞬间黯淡,尸体被魔修随手甩开,如同丢弃垃圾。
快!太快了!金丹境魔修的实力,对沈家这些底层修士而言,完全是碾压式的!
“师弟!”王修士目眦欲裂,狂吼一声,手中长剑爆发出耀眼的青光,化作数道凌厉剑影,刺向魔修。这是他拼尽全力的一击!
“蝼蚁撼树!”魔修不屑地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另一只手掌猛地拍出。一股暗红色的魔气化作巨大的掌印,带着腐蚀和毁灭的气息,轻易拍碎了剑影,余势不减,重重印在王修士的胸膛!
“噗——!”
王修士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坚硬的岩壁上,口中鲜血狂喷,胸前凹陷下去一大片,眼见是活不成了。
沈福早已吓破哩,裤裆湿透,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魔尊大人饶命!饶命啊!的愿做牛做马……”
魔修看都没看他一眼,屈指一弹,一道黑气射出,瞬间洞穿了沈福的眉心。沈福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尸体噗通倒地。
转眼之间,三名在沈墨眼中算是“高手”的沈家修士,如同土鸡瓦狗般被屠戮殆尽!
藏身暗处的沈墨,看得心惊肉跳,浑身冰冷。这就是猎魔之战的残酷!这就是上位者眼中,他们这些“下界血食”的真正价值!生命,如此脆弱!
魔修杀了三人,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他走到血池边,蹲下身,用手舀起一捧暗红的池水,放在鼻尖嗅了嗅,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好东西……虽然混杂了太多杂质和怨念,但底蕴深厚……若在簇布下阵法,汲取其中精华,老祖我的‘血煞魔功’定能更上一层楼!”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开始绕着血池走动,似乎在勘察地形,准备布置。
沈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魔修若是打算常驻簇,那他就彻底没了生路!必须想办法!
就在这时,那魔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竖瞳猛地看向血池中央,那不断翻涌冒泡最剧烈的地方。
“咦?这池底……似乎有点意思?”他脸上露出一丝好奇和贪婪,“莫非除了这血水,还有什么宝贝不成?”
他似乎改变了立刻布阵的想法,而是运转魔功,周身黑红色魔气缭绕,形成一个护罩,然后——纵身一跃!
“噗通!”
暗红色的水花溅起,魔修的身影直接没入了那深不见底、污秽不堪的血池之中!
净室内,暂时恢复了死寂。只剩下三具逐渐僵硬的尸体,和一个藏身暗处、心跳如鼓的少年。
沈墨缓缓从木桶后探出头,看着恢复翻涌的血池水面,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一丝决绝的机会!
魔修入池了!他去池底做什么?难道他也感应到了池底的秘密?沈如意所的“世界之根”残片?
危机,也是机遇!
是趁现在魔修被池底之物吸引,立刻逃离阴煞谷?还是……冒险一搏?
沈墨的目光,落在了王修士尸体旁,那柄跌落在地、依旧闪烁着微弱灵光的长剑之上。又看向了血池边,沈如意遗体隐藏的方向。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是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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