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走到苏澄面前，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既不至于唐突，又能让声音清晰地传递过去。
“打扰一下，”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沉稳内敛的气息，“那些符号，你似乎有独特的见解？”
苏澄从数据流分析中回过神，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眼神清澈专注，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认真，身上那套系统默认的粗布衣也掩不住那股沉静的气质。她微微点头，同样言简意赅：“它们在流动，有规律。像加密算法。”
“加密算法……”沈砚咀嚼着这个词，眼神一亮，“从历史符号学的角度看，它们的结构让我想到一种古老的契约铭文，需要特定的‘阅读顺序’而非单纯的字面解读。或许，‘密钥’不是某个密码，而是一种……路径？”
“路径？”苏澄被这个思路吸引，“你的意思是，符号的解读顺序构成了算法运行的逻辑路径？那么，起始点在哪里？”她再次望向石碑，数据视觉中，那些符号的能量流动似乎在某些节点存在微弱的汇聚现象。
“起始点……”沈砚再次靠近石碑，手指点向石碑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类似落款的简化符号，“通常在这里。但它的指向……”他的手指向上移动，划过三个符号，最终停在左上角一个复杂的漩涡状符号上，“……终点可能是这个。但这只是基于‘由简入繁’常规推测的一种。”
“验证一下。”苏澄言简意赅。她同步调动自己的逻辑模块，尝试将沈砚提出的这条“路径”建模。在她的视野中，一条淡蓝色的光路沿着沈砚手指划过的轨迹亮起，虽然微弱，但确实比其他胡乱尝试时更稳定。“能量流有响应。但强度不够，可能路径不完全正确，或者……需要同步触发？”
“同步触发？”这次轮到沈砚疑惑了。
“就像双因子认证。”苏澄打了个比方，随即意识到对方可能不理解，补充道，“可能需要两个人，同时触及路径的起点和终点，注入能量……或者，按照这个世界的法，注入‘意念’？”
这个提议很大胆，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在一个完全未知的环境里，任何逻辑上可行的尝试都值得一做。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研究者光芒。
“我负责起点。”沈砚将手指按在那个简化的落款符号上。
“我负责终点。”苏澄的手按向那个漩涡状的复杂符号。
几乎在两人同时凝神，将注意力集中在各自符号的瞬间——
嗡！
石碑轻轻一震，上面的符号骤然亮起柔和的白光，如同被点燃的星河！光芒并非固定不动，而是沿着沈砚推测的那条路径快速流转，最终所有光芒都汇入苏澄手下的漩涡符号郑那符号猛地射出一道白光，没入苏澄的眉心。
【系统提示：恭喜您解开‘启灵石碑’奥秘，获得‘感悟值’100点，解锁技能‘初级数据感知’。】
【系统提示：恭喜您解开‘启灵石碑’奥秘，获得‘感悟值’100点，解锁技能‘初级符号解读’。】
不同的提示音在两人脑海中响起。与此同时，石碑上的光芒渐渐散去，但那些符号似乎活了过来，给人一种蕴含着无穷奥妙的感觉。
周围的几个玩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随即爆发出兴奋的议论。
“成功了？他们怎么做到的？”
“快问问他们！”
沈砚和苏澄却无暇他顾。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和一丝明悟。考古学与数据逻辑，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在这个世界里竟然能如此完美地互补。
“看来，合作是必要的。”沈砚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数据支持这个结论。”苏澄理性地回答，但眼神柔和了些许，“下一步？”
按照系统随后传来的模糊指引，以及石碑符号变化后隐约指向村落深处的路，他们决定向谷内探索。真正的青墟谷，似乎才刚刚向他们敞开大门。
谷内的景象更加古朴自然，藤蔓缠绕着木屋，溪流潺潺，偶尔能看到一些衣着古朴的村民（Npc）在劳作，但他们眼神灵动，表情自然，完全不像预设程序的呆板。看到沈砚和苏澄这两个“外之客”，他们只是投来好奇而略带审视的目光，并未主动上前搭话。
“自主性很高。”苏澄低声评价，她的“初级数据感知”能模糊感觉到这些村民周围有着稳定而独特的数据场，与玩家截然不同。
“更像真正的原住民。”沈砚赞同道，他的“初级符号解读”则让他注意到一些屋舍门窗上刻着的装饰性纹路，同样蕴含着古老的信息。
就在他们沿着溪流，试图寻找更多线索时，前方一片稀疏的林地里突然传来一声惊慌的呼喊，夹杂着某种令人不适的、如同电流杂音般的嘶嘶声。
两人加快脚步，穿过几棵古树，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一怔。
只见一个穿着利落探险服、扎着马尾辫的女玩家，正狼狈地躲闪着几只怪异的“生物”的攻击。那并非传统网游中的野兽或怪物，而是一种大约半人高、如同由无数杂乱黑色数据块拼接而成的蠕虫！它们身体不断扭曲，所过之处，地面的青草都微微枯萎焦黑，散发出一种“无序”和“腐朽”的气息。
【熵增蠕虫（LV1）】——女玩家头顶显示着怪物的名字。
“熵增？”苏澄眉头紧锁，“物理学概念？指代系统无序度的增加？这怪物是……混乱数据的具现化？”
那女玩家动作灵敏，显然现实中也经常运动，但缺乏攻击手段，只能不断躲闪，险象环生。她试图用石块砸，但效果甚微，那些数据蠕虫被砸散后很快又重组起来。
“help！这玩意儿打不死啊！”女玩家也看到了他们，急忙用英文喊道，语气倒是挺乐观，就是情况不太妙。
沈砚目光扫过战场旁边的一处断壁残垣。那上面刻着一些模糊的壁画，内容似乎是远古先民围猎某种可怕生物的场面，其中就有一种躲避生物喷吐腐蚀性能量的侧翻技巧，动作姿态与当前女玩家的处境有几分神似。
“左边第三只，它的核心数据块闪烁频率更高！”苏澄突然出声，她的数据感知捕捉到了怪物结构的微弱差异，“可能是弱点！”
“用这个姿势躲开正面，攻击它闪烁的点！”沈砚几乎同时喊道，并迅速模仿壁画上的动作，做了一个标准的侧翻避害示范。
女玩家——林野，现实中是地质学家，反应极快。闻言毫不犹豫地一个侧翻，精准地躲开了一只蠕虫喷出的黑色数据流，同时捡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片，借着翻滚的势头，狠狠刺向苏澄所指的那只蠕虫身上频繁闪烁的黑色数据块！
噗嗤！
一声轻响，像是戳破了装满废气的袋子。那只熵增蠕虫猛地一僵，随即整个身体崩溃开来，化为一缕缕黑色的数据流，消散在空郑同时，一点极其微弱的白色光点融入了林野体内。
【系统提示：击杀熵增蠕虫（LV1），获得感悟值5点。】
“哇！有用！”林野惊喜地叫道，如法炮制，在沈砚和苏澄的指点下，很快将剩下的几只熵增蠕虫清理干净。
战斗结束，林野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嘻嘻地走过来：“太感谢了！你们俩真厉害，一个会看弱点，一个会教功夫！我叫林野，现实中搞地质的。”
“沈砚，考古。”
“苏澄，AI研究。”
简单的介绍，却让三人都感到一丝奇妙的投缘。林野的热情开朗很快活跃了气氛。
“这游戏太邪门了，怪都这么赢学问’。”林野吐槽道，“我刚进来就想看看这儿的地层结构有啥特别的，结果就撞上这群打不死的家伙了。”
“地质结构？”沈砚捕捉到关键词。
“对啊！”林野来了兴致，指着脚下的土地和远处的山峦，“你们看，这虚拟世界做得太真了！岩层走向、土壤成分、植被分布，完全符合地质规律！我刚还发现了一条可能是人工开凿的古老水道痕迹，不定能通到什么隐藏地点呢！”
探索、解密、协作。这似乎才是这个游戏的正确打开方式。
就在三人交谈，准备结伴继续深入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以及一声压抑的痛哼。听起来，像是有人撞断了树木。
他们对视一眼，警惕地朝声音来源摸去。
只见一片狼藉的林间空地上，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穿着简陋皮甲的男子，正半跪在地，手中紧紧握着一面破损的木盾。他面前，一只体型明显更大、散发着更强混乱气息的【熵增蠕虫（LV3）】正蠕动着逼近。男子眼神刚毅，嘴角带着一丝血痕，显然刚才的碰撞让他吃了亏。但他依旧稳稳地挡在身后——他身后，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原住民妇女，正惊恐地看着那只怪物。
那男子试图起身再次迎战，却因伤势动作稍显迟缓。
苏澄眼神一凝：“弱点在口器下方三寸，数据流最混乱的点！”
沈砚立刻喊道：“向左滚翻，盾牌右上斜格！”
林野则已经捡起了几块石头，精准地砸向蠕虫的头部，试图吸引它的注意力：“大个子，这边！”
那男子反应极快，闻言毫不犹豫地执行，一个滚翻避开扑击，同时用破损的木盾按照沈砚所的角度猛地一顶——
啪！
木盾彻底碎裂，但那蠕虫也被撞得一个趔趄，露出了苏澄所的弱点。
男子眼中精光一闪，扔掉盾牌残片，砂锅大的拳头狠狠砸向那一点！
砰！
蠕虫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剧烈扭曲后，终于溃散成数据流。
危机解除。那原住民妇女连连道谢，抱着孩子匆匆离去。
魁梧男子喘着粗气，站起身。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坚毅，带着一股经受过风雨的沧桑福他看向沈砚三人，目光沉稳，带着感谢：“多谢。我叫石峥。”
“沈砚。”
“苏澄。”
“林野！哇，哥们你这身板现实中是练过的吧？刚才那拳帅呆了！”林野一如既往的活泼。
石峥微微摇头，露出一丝苦涩：“当过几年兵……留下些旧伤，进来想看看能不能……缓解一下。”他的轻描淡写，但众人都能感觉到那平静话语下隐藏的沉重。
沈砚注意到他刚才格挡时左腿似乎有些不便，苏澄的数据感知则捕捉到他意识波动中一丝不稳定的、类似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数据残留。
但此刻，他看起来更像一座可靠的山岳。
“一起走吧？”林野提议道，“这地方奇奇怪怪的，人多有个照应！我们是探索派的！”
石峥看了看沈砚的沉稳，苏澄的理性，林野的活力，沉默地点零头。他需要同伴，而这些人，看起来值得信赖。
于是，因巧合与互助，四人队初步成型。他们带着各自的目的与伤痕，准备共同面对青墟谷深处更多的未知。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远处一棵古老的巨树之巅，一道深邃的目光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那是一个穿着古朴麻衣、长发披肩的中年男子，气质如同幽谷深潭。他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考古者，研机者，寻地者，守心者……‘混沌’此次召来的‘火种’，倒是颇有意味。尤其是那个年轻人身上的‘信物’气息……”
他的身影缓缓融入树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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