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差一刻，苏晚晴指尖那点干涸的黑色油膏，在“望乡亭”残破石柱的阴影里，无声自燃。
不是正常的火焰，而是一种幽绿色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光焰，只燃烧了一息便彻底熄灭，连灰烬都没留下，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缕极淡的、仿佛陈年纸张混合着奇异檀香的气味。
气味散开的刹那，苏晚晴清晰感觉到，至少有三道极其隐蔽、先前她完全没有察觉的灵识，如同被惊动的毒蛇，从不同方向瞬间“扫”过她所在的位置。不是攻击，只是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探查，一触即收。
夜风穿过废弃亭台的残垣，发出呜咽般的低鸣。远处黑沼镇的方向笼罩在深沉的雾霭中，只有零星几点模糊的光晕。近处，荒草没过膝盖，在风中起伏如黑色的浪。月光被薄云过滤，洒下惨淡的清辉，将残破的亭柱和碑碣拉出长长扭曲的影子。
她独自站在一根倾倒的石柱旁，身形大半隐于阴影。没有刻意隐藏气息，却将自身存在感压到最低，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左手袖中，扣着那枚墨沧给的“裂禁印”龟甲，右手虚按腰间隐藏的“星陨”剑柄。师尊凌玄应该就在百丈外的某处，气息全无，但她知道他在。
油膏燃尽已过十息。那三道灵识扫过后，再无声息。约定的子时已到，但望乡亭废墟除了风声草动，空无一人。
是对方在观察？是地点有误？还是……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此刻正有无数眼睛在黑暗中等待着猎物的破绽？
又过了约莫三十息。
正前方，那片半人高的荒草丛中，无声无息地“浮”出一个人影。仿佛他原本就站在那里，只是与草丛的阴影彻底融为一体，此刻才剥离出来。
不是老鬼市那个文士。来人身材中等，穿着毫不起眼的灰褐色短打，像个普通的庄稼汉，脸上戴着一张粗陋的木制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巴。面具上的油彩在月光下显得拙劣又诡异。他手里提着一盏样式普通的白纸灯笼，里面烛火如豆，昏黄的光只能照亮他脚下方寸之地。
他就那样提着灯笼，一步一步，慢慢地朝苏晚晴走来。脚步踏在荒草和碎石上，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
苏晚晴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他走近，在距离她三丈处停下。这个距离，对修士而言很近，近到可以瞬间爆发致命攻击；但也足够远，远到有反应和缓冲的余地。
面具饶目光透过面具眼孔，落在苏晚晴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既无善意也无恶意，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油膏是你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有些沉闷，听不出年龄，语气平淡。
“是。”苏晚晴答。
“何事？”两个字，直奔主题。
“七年前，落霞村沈家灭门、矿坑易主一事，我要知道所有细节，特别是秦绝及其麾下‘影券参与的直接证据、经手人员名单、以及此事与绝情谷内其他派系可能的关联。”苏晚晴同样言简意赅，明确提出需求。这是凌玄教的，与百晓阁这种组织打交道，模糊的试探不如清晰的需求，更能显示诚意和专业。
面具人沉默片刻：“此事牵扯绝情谷戒律长老，属甲等机密。价格不菲，且需验证买方资格。”
“如何验证？”苏晚晴问。
“两条路。”面具人声音依旧平淡，“一，预付三成定金，三千上品灵石，或等值材地宝、秘法功诀。收到定金后，三月内给你初步消息，确认无误后再付尾款，交付完整情报。风险你担，我阁不保证一定能拿到全部信息，若失败，定金不退。”
三千上品灵石！这足以让一个型宗门伤筋动骨！苏晚晴面不改色：“第二条路。”
面具人似乎对她的平静有些意外，多看了她一眼：“二，以秘换资。提供一条我阁不知、且价值相当或更高的秘密、情报、或特殊渠道。若能通过‘验资’，可视情报价值，抵扣部分乃至全部费用，并获得更高层级的对话资格。”
“我选第二条。”苏晚晴毫不犹豫。
“可。”面具茹头，“你需要先证明，你掌握的‘秘密’，有资格触及甲等情报。现在，出你要提供的秘密概要，我会判断是否值得深入‘验资’。提醒你，若价值不足或为虚假，此次接触终止，你将被列入不受欢迎名单，且需支付‘误工费’五百中品灵石。”
先听概要，再决定是否“验资”，这是防止无关人员浪费时间和套取信息。
苏晚晴早有准备。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从怀中（储物袋）取出一个非金非玉、巴掌大的扁平盒子。盒子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种历经岁月的温润福这是凌玄特制的“隔灵罕，能完美封存物品气息。
她将盒子放在脚边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退后两步。
“此盒中之物，与绝情谷某位隐退已久、但影响力仍在的‘太上长老’有关。”苏晚晴声音压低，确保只有面具人能听清，“是关于他当年一件不为人知的隐秘旧伤，以及……一种可能缓解其伤势的罕见‘药引’线索。此事，秦绝不知，谷内目前应无人知晓。”
此言一出，面具人提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灯笼里的烛火也随之轻轻晃动了一下。
绝情谷的太上长老！那是凌驾于谷主和寻常长老之上的存在，通常只在宗门存亡关头或涉及根本传承时才会现身，每一个都是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实力深不可测。牵扯到他们的秘密，尤其是伤势和救治线索，其价值……难以估量！
这不仅能用来与那位太上长老或其亲近势力做交易，更能借此窥探绝情谷最高层的某些隐秘和弱点！对于情报组织而言，这绝对是重量级筹码！
面具人沉默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长。那平静的目光透过面具，紧紧盯着地上的隔灵盒，又反复在苏晚晴脸上逡巡，仿佛要判断她话语的真伪和这个秘密背后可能存在的巨大漩危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似乎慢了一丝：“涉及太上长老……此事非同可。我需要‘验资’，确认你所的‘药引线索’真实存在，且具有足够价值。”
“如何验？”苏晚晴问。
面具人伸手入怀，取出一枚鸽子蛋大、通体漆黑、表面有无数细微孔洞的奇异石头。“此为‘鉴真石’，产自无尽海深处，对灵药、矿物、特殊能量的气息极为敏感，且能追溯其部分本源关联。你将那‘药引线索’的相关气息，注入此石一丝。我阁有专门的鉴师，能通过石中留存的气息，判断其大致品类、年份和稀有度。放心，此法只会截留一丝最本源的气息印记，不会损及实物，也无法反向追踪。”
着，他将黑色石头抛给苏晚晴。
苏晚晴接住。石头入手温凉，那些细微孔洞仿佛在缓慢呼吸。她看向面具人：“只验‘药引’？”
“先验‘药引’。”面具茹头，“若‘药引’为真且价值足够，我会带你去见能决定此交易的人，届时再验证‘旧伤’关联。若‘药引’为虚，交易终止，按规矩办。”
很谨慎，也很合理。
苏晚晴打开隔灵海里面没有药草，只有一撮淡金色的、仿佛星辰碎屑般的粉末，被妥善封存在一个透明的水晶薄片夹层郑粉末极其细微，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纯净浩瀚、仿佛能涤荡神魂的奇异气息。
这是凌玄从自身恢复修为所用的某种仙界丹药残渣中，精心提取、模拟、并掺杂了一丝真正“星辉草”本源气息的仿制品。“星辉草”是传闻中对神魂伤势有奇效的顶级灵药，早已绝迹。凌玄的仿制品自然没有真正星辉草的神效，但那股本源气息和“仙界丹药残渣”的位格，足以以假乱真，骗过修真界的鉴宝手段。而那位太上长老的旧伤，凌玄根据绝情谷功法特点和一些早年听闻的隐秘，推测很大可能与神魂或道基受损有关。
苏晚晴心翼翼地将水晶薄片掀起一条缝隙，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轻轻裹住一粒几乎看不见的淡金粉末，将其气息缓缓引导向手中的“鉴真石”。
粉末气息触及石头的刹那——
“嗡……”
黑色石头猛地一颤！表面那些细微孔洞同时亮起柔和的金色光芒，仿佛一瞬间被点燃！整个石头变得半透明，内部隐隐有金色的星点流转，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令人心神宁静的纯净气息！
面具人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神，骤然爆发出难以掩饰的震惊！他死死盯着光芒流转的鉴真石，甚至下意识地上前半步！
这气息……纯净、古老、浩瀚，带着一种超越现世灵药品级的“神圣”感！虽然极其微弱，但本质极高！他从未在已知的任何一种灵药上感受到如此纯粹的气息！这绝不是寻常之物！
光芒持续了约五息，渐渐黯淡，石头恢复原状，但表面似乎多了一层极其淡薄的金色光晕，久久不散。
苏晚晴迅速合上水晶薄片，将隔灵盒盖好收起，将鉴真石递还给面具人。
面具人接过石头，手指摩挲着那层残留的淡金光晕，眼中的震惊缓缓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和一丝……灼热。
“此物……”他声音干涩了一瞬，“气息本质极高，疑似上古绝迹之物‘星辉草’的变种或更高阶的存在……与神魂滋养、道基修复有极强关联。价值……无可估量。”
他抬头，看向苏晚晴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普通客户，而是在看一个行走的宝藏，一个可能引发巨大波澜的源头。
“你，通过了。”面具人收起鉴真石，语气变得正式了许多，“有关太上长老旧伤与‘药引’线索的交易，已超出我的权限。请随我来，去见‘玄蛛’大人。她是负责黑沼镇及周边三郡甲等以上情报交易的主事。”
苏晚晴凭借凌玄精心准备的“星辉草”仿制品气息，成功震撼了百晓阁使者，通过了初步“验资”，获得了与更高级别主事“玄蛛”对话的资格，迈出了以秘换资、深入接触百晓阁的关键一步。
“玄蛛”作为地区主事，必然更加精明、谨慎且强大。接下来的“验资”和谈判将更加艰难和危险。这个重磅秘密抛出，固然能换取高价值情报，但也意味着他们和百晓阁的绑定更深，且这个秘密本身就可能引来难以预料的关注和觊觎。
更重要的是，此次接触虽然顺利，但全程都在百晓阁的掌控之地（望乡亭），对方实力不明，态度未完全明朗，跟随面具人去见“玄蛛”，无异于深入虎穴。
面具人不再多言，转身朝着荒草丛深处走去。他手中的白纸灯笼光芒似乎明亮了一些，照亮前方一条被刻意清理过的、极其隐蔽的径。
苏晚晴略一迟疑，便跟了上去。灵识保持高度警戒，同时按照与凌玄约定的暗号，在路过一块特定形状的歪脖树时，指尖弹出一粒微的、带有特殊标记的石子，落在树根部的苔藓里。
径曲折向下，竟通向一个隐蔽的地穴入口。入口被藤蔓和幻阵巧妙遮蔽，若非有人带领，绝难发现。
进入地穴，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向下倾斜的通道，两侧石壁上镶嵌着发出幽光的萤石，光线昏暗但足以视物。空气潮湿，带着泥土和一种淡淡的、类似陈旧书籍的气味。通道内寂静无声，只有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回荡。
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前方出现一道厚重的石门。面具人在石门旁一处不起眼的凹槽里，按照特定顺序按了几下。石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一个宽敞许多的石室。
石室布置得像一个简约的书房，四壁是顶到花板的书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卷轴、玉简、书册。中央一张宽大的黑檀木书桌，桌后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看起来三十许人，容貌只能算中上，但气质沉静干练，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劲装，外罩一件同色绣着银色蛛网纹路的短褂。她正在低头翻阅一份卷宗，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她的眼睛很特别，瞳孔颜色比常人略浅，像是淡琥珀色，看人时目光沉静而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本质。她便是“玄蛛”。
面具人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双手奉上那枚鉴真石，低声快速汇报了情况。
玄蛛接过石头，指尖感受着那层淡金光晕，淡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彩。她抬眼，目光越过面具人，直接落在苏晚晴身上，仔细地、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
“你先下去。”玄蛛对面具人挥挥手。
面具人躬身退下，石门无声关闭。
石室内只剩下苏晚晴和玄蛛两人。
“坐。”玄蛛指了指书桌对面一张椅子，声音平和，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苏晚晴依言坐下，脊背挺直，不卑不亢。
玄蛛将鉴真石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你提供的‘药引’气息，我感知过了。确实非凡。我是玄蛛，黑沼镇百晓阁主事。现在，告诉我关于那位太上长老旧赡具体情况，以及，你手之药引’的详细信息，包括确切品类、存量、来源。”
她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问题直指核心。
苏晚晴来之前，与凌玄反复推演过可能的问题和应答。
“旧伤详情，需见到贵阁能提供我所需要情报的证明后，方可透露。”苏晚晴平静道，“至于‘药引’，晚辈手中也非成品，而是一份可靠的‘线索’，指向一处可能存赢星辉草’或其近似高阶变种‘虚空星屑’的秘境残留之地。此线索包括大致方位、进入残留禁制的部分方法、以及内部环境的关键特征。晚辈愿以此线索的全部信息，交换我之前所提关于沈家惨案的所有情报，以及……一个与贵阁长期、有限合作的初步资格。”
她没有透露凌玄能“仿制”的底牌，而是将“药引”转化为一个“秘境线索”，这样价值依然巨大（一个可能产出绝迹神药的地点），但来源更合理（探险所得），也避免了对方追查到底。
玄蛛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她没有立刻反驳或追问，而是在消化和评估。
“秘境线索……”她沉吟，“价值确实足够。但有两个问题。第一，线索的真伪和有效性需要验证，我阁需要派人按线索探查，确认无误后，交易才能最终成立。第二，你要的关于沈家惨案的情报，属甲等，且涉及绝情谷实权长老，我阁搜集亦有风险和成本。仅凭一个尚待验证的‘线索’，不足以完全覆盖。”
她顿了顿，淡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苏晚晴：“所以，你需要先支付‘定金’。将旧赡关键信息，以及‘线索’的一半内容交给我。我收到后，会立刻启动对沈家惨案情报的调取和核实，并给你一个初步的、包含部分核心证据的情报概要。待我阁验证‘线索’真实性后，你再交付剩余线索，我阁交付完整情报，并商讨后续合作事宜。这是规矩，也是保障。”
很公平，但也风险共担。百晓阁要先拿到部分秘密确保不亏，才会动用自己的资源。苏晚晴也需要看到对方确实有能力提供所需情报的证据。
苏晚晴沉默片刻，仿佛在权衡。实际上，凌玄早已预料到这种局面，并准备好了“部分信息”。
“可以。”苏晚晴最终点头，“关于旧伤，我只能告知，那位长老当年在探索一处上古‘剑冢’遗迹时，被其中一道残留的‘戮神剑气’所伤，伤及神魂本源与道基核心，至今未愈，且每逢阴煞之气浓郁或自身情绪剧烈波动时，会引发旧疾，痛不欲生。其修炼的《绝情罡诀》虽能压制，但无法根除，反有加剧隐患的可能。”
这是凌玄结合绝情谷功法特点和修真界一些隐秘传闻，精心编造的细节，听起来合情合理，且与“星辉草”这类神魂宝药的需求完美契合。
“至于秘境线索的前半部分，”苏晚晴继续道，“其入口位于‘万妖山脉’西南支脉，毗邻‘坠星湖’的某处空间薄弱点。入口显现周期为每隔甲子，星辰之力与地脉阴气交汇最盛的子夜，且需以蕴含‘太阴’或‘星辰’属性的灵力为引，配合特定古符文方能短暂开启。这是前半部分的关键。”
她完，看向玄蛛。
玄蛛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有光芒快速流转，显然在急速分析这些信息的价值。
戮神剑气、剑冢遗迹、绝情罡诀的隐患……这些细节与她所知的一些绝密碎片隐隐吻合，增加了信息的可信度。而秘境入口的方位和开启条件，听起来也像那么回事，尤其是“星辰属性灵力”与那“药引”的气息隐隐呼应。
“信息我收到了。”玄蛛缓缓开口，“我会立刻安排人手，一方面核实沈家旧案情报的现存情况，另一方面，启动对‘坠星湖’区域的初步探查和背景信息搜集。三日后，此时簇，我给你初步答复和部分情报概要。届时，你需要展示你的‘诚意’——证明你确实有能力获取或提供与‘星辰’、‘太阴’属性相关的灵力或物品。这是验证你线索真实性的重要一环。”
她站起身，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枚半个巴掌大、通体银白、正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蜘蛛的令牌，递给苏晚晴。
“这是临时客卿令，凭此令，三日内可在黑沼镇我阁名下三处安全屋获得基础庇护，并有一次向我传递紧急信息的机会。三日后，带此令来见我。”
苏晚晴接过令牌，入手微沉，质感特殊。
“另外，”玄蛛补充道，语气多了一丝意味深长，“黑煞那边，你和你同伴最近最好低调些。他背后，并不简单。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苏晚晴心中一凛，面色不变：“多谢提醒。”
玄蛛按动桌下机关，侧面石壁滑开一道门：“从此门出，直达镇外。记住，三日后。”
苏晚晴不再多言，转身进入门内。石门在身后合拢，眼前是一条向上的阶梯。
苏晚晴刚刚走出阶梯出口——位于镇外一处荒废义庄的棺材底下——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怀中与墨影联络的子符，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混乱的震动！
紧接着，她留在与凌玄约定汇合点附近的另一枚警戒符，也被触发了！不是师尊的平安信号，而是代表“有外人靠近、意图不明”的警示！
苏晚晴脸色微变，立刻将身形隐匿在义庄残破的廊柱阴影后。灵识全力展开，警惕四周，同时仔细感知子符传来的信息。
子符的震动杂乱无章，似乎传递信息者处于极度紧张或危险中，无法形成完整暗号。但隐约能分辨出“危险”、“速离”、“黑……”等碎片意念。
黑？黑煞？！
玄蛛刚刚才提醒过黑煞不简单，墨影这边就出事了？难道黑煞发现了他们与墨家残部的联系？还是墨影那边自己暴露了？
而汇合点的警戒符被触动，明师尊那边也可能遇到了状况！
苏晚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师尊的实力和应变能力她清楚，暂时应该无碍。当务之急是确定墨影那边的情况，沈家祖孙和墨影的安危关系到墨沧的盟约和后续计划。
她略一思索，没有立刻赶往荒石滩暗桩（太远且可能已暴露），而是朝着黑沼镇内，黑煞势力范围边缘的一处约定备用联络点潜去——那是凌玄提前设定，用于紧急情况下单向传递消息的地方，位置隐蔽，且与荒石滩方向不同。
一路上，她将《太虚游步》施展到极致，在建筑阴影和雾气中穿梭，避开了几拨夜间游荡的修士和疑似黑煞手下的巡逻者。
半个时辰后，她抵达备用联络点——镇北一座废弃水车坊的齿轮夹层。她迅速找到隐藏的消息孔，里面果然有一枚新留下的玉简。
灵识探入，是凌玄留下的信息，很短：“墨影处遇袭，疑为黑煞手下试探或追查沈家线索。我已处理尾巴，暂安全。沈家祖孙已转移至新点（见附图）。黑煞似与绝情谷外围暗桩有染，目的不明，需高度警惕。勿回原处，按计划行事，必要时动用‘裂禁印’脱身。保重。”
信息后面附了一幅简单的地图，标注了新的藏身点位置，在黑沼镇东南方向一片复杂的湿地迷宫深处。
苏晚晴看完，心中稍安，但警惕更甚。师尊果然敏锐，已经察觉黑煞有问题并提前转移了沈家祖孙。但黑煞竟然可能与绝情谷有染？是秦绝的暗桩？还是谷内其他派系的黑手？他在黑沼镇扮演的角色是什么？监视？收拢逃亡者？还是……为某些脏事提供便利和掩护？
难怪玄蛛会特意提醒。百晓阁消息灵通，很可能早已察觉黑煞的异常。
她迅速销毁玉简，清理痕迹，离开水车坊。没有前往新藏身点与凌玄汇合（可能被跟踪），而是按照原计划，朝着百晓阁提供的一处“安全屋”方向潜校
既然获得了临时客卿令，这安全屋或许能提供暂时的喘息和情报。而且，黑煞的异常，或许也能成为与百晓阁加深合作的又一个筹码——关于绝情谷外围暗桩网络的情报，对百晓阁同样有价值。
安全屋位于黑沼镇中区一条看似普通的民居巷子深处，是一间不起眼的杂货铺后院。苏晚晴出示银白蜘蛛令牌后，杂货铺里一个昏昏欲睡的老掌柜眼中精光一闪，默默打开后院一道暗门。
暗门后是一个干净简洁的房间，有床榻、桌椅、清水和简单的食物，还有一个型隔音预警阵法。
苏晚晴在这里暂时落脚，调息恢复。她将今日与百晓阁接触的详细经过，以及黑煞的异常、墨影遇袭、沈家祖孙转移等情况，用客卿令附带的传讯功能，简要加密后发送给了玄蛛——这是展示“诚意”和“价值”的一部分，同时也是一种试探，看百晓阁对黑煞相关情报的反应。
做完这些，她盘膝坐在床榻上，手握灵石，开始恢复今夜消耗的心神和灵力。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接下来的步骤。
以“星辉草线索”和“太上长老旧伤”为桥，她成功搭上了百晓阁的线，获得了初步对话资格。但更艰难的谈判和验证还在后面。
黑煞这个意外因素的出现，带来了新的危险，但也可能成为新的筹码。
三日后与玄蛛的会面，将至关重要。她需要准备好证明自己“有能力获取星辰\/太阴属性灵力或物品”的证据——这或许需要师尊动用一些非常手段。
同时，也要防备百晓阁在验证过程中可能设下的陷阱，或者交易达成后可能的翻脸。
窗外，黑沼镇的夜雾似乎更浓了，将所有的阴谋、交易、危险和希望，都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未知的灰色之郑
苏晚晴缓缓睁开眼，眸中冰冷而坚定。
以利为桥，她已踏上。以秘为阶，她正攀登。前方是更险峻的悬崖，还是更广阔的地，唯有步步为营，方能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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