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那个在所有人眼中修为尽废、道心崩毁、只能在绝魂寒潭等死的“废人”,主动向绝情谷提出了一个请求——他要一间炼丹房,以及一批剧毒无比的灵材。
消息传到秦绝耳中时,这位绝情谷主正立于主殿冰窗之前,凝视着远方那死气沉沉的寒潭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玄冰魂玉上新添的又一道细微裂痕。连日来的“巧合”与“意外”,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引以为傲的“绝情道心”,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如同暗火,在他冰封的情感深处阴燃。
“炼丹?毒药?”秦绝缓缓重复着影煞禀报的内容,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那双冰眸深处,却骤然掠过一丝极寒的光,“他想要做什么?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炼制一炉毒药,拉几个垫背的?还是……另有所图?”
影煞匍匐在地,不敢抬头:“据其自言,乃是不甘就此沉沦,欲炼制‘蚀魂化骨散’,若大典之日难逃一死,便……便与看守弟子同归于尽。”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种穷途末路者的疯狂与悲凉,完美契合一个“将死废人”可能的心态。
“同归于尽?”秦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无尽的审视与怀疑。林轩(凌玄)若是这般冲动无脑之人,当初就不会隐忍至今。此举,太过刻意,反而显得可疑。
但,疑点何在?
一个修为尽失的人,就算给他顶级丹炉和灵材,又能炼出什么花样?在绝情谷重重监控之下,他又能玩出什么手段?
拒绝?反而显得自己惧怕一个废人,徒惹太上长老耻笑,更可能打草惊蛇。
同意?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他置于更严密的监控之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准。”秦绝吐出冰冷的字眼,“将‘幽冥窟’底的那间废弃丹室拨给他。所需毒草,按最低品相配给。派两名精通丹道与毒理的内门弟子‘协助’,启用‘九幽窥心阵’,将他炼丹过程中的每一缕药气变化,每一次神识波动,都给本座清晰无误地记录下来!”
他要将计就计,把这炼丹房,变成照出林轩(凌玄)真面目的照妖镜!
凌玄的请求被批准,获得了进入炼丹房的机会。
他所处的环境是绝情谷看管最严、阵法最密的废弃丹室“幽冥窟”,材料是最劣质的毒草,身边有精通丹毒的内门弟子寸步不离地监视,更影九幽窥心阵”这等能窥探炼丹师心神与药气细微变化的恶毒阵法全程笼罩!
绝魂寒潭底,接到消息的苏晚晴,心中亦是一紧。炼丹?在这种时候?她相信凌玄必有深意,但此举无异于刀尖跳舞!
“无需担忧。”凌玄的意念传来,依旧平淡无波,“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毒与药,不过一念之间。你只需稳住自身,时机将至。”
幽冥窟,位于绝情谷阴脉交汇之处,终年弥漫着蚀骨的阴煞之气,寻常弟子在此待上片刻都会神魂不适。那间废弃丹室更是简陋破败,石壁上布满苔藓,中央一尊黑漆漆、布满裂纹的低阶“黑铁炉”,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气。
两名被指派来的内门弟子,一男一女,皆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男子名叫冷锋,女子名叫寒月,皆是秦绝嫡系,不仅修为达到金丹初期,于丹道毒理更是钻研颇深。他们如同两尊门神,一左一右立于丹室入口,神识毫不客气地锁定在凌玄身上。
而无形无质,却更令人心悸的“九幽窥心阵”已然启动,整个丹室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种窥探灵魂深处的阴冷感弥漫开来。
凌玄,此刻看上去比在寒潭时更加“不堪”。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周身气息紊乱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对着冷锋、寒月勉强挤出一个带着讨好与绝望的扭曲笑容,声音沙哑:“迎…有劳两位师兄师姐监督……”
他颤巍巍地走到那堆秦绝“恩赐”的毒草前。蚀魂草、腐心花、断肠根、阴煞菇……无一不是色泽晦暗,气息腥臭,蕴含着剧烈的毒性,而且品相极差,药力斑驳不纯。
凌玄伸出手,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心翼翼地拿起一株干枯的蚀魂草,动作笨拙,甚至显得有些……愚蠢。他像是根本不懂如何处理这些剧毒之物,好几次都“差点”被草叶上的倒刺划伤,或是被弥漫的毒气呛得连连咳嗽,脸色更白。
冷锋和寒月冷眼旁观,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就这?连最基本的处理毒草都不会,还妄想炼制能拉人同归于尽的“蚀魂化骨散”?简直是笑话!看来谷主是多虑了,此人不过是个走投无路、异想开的疯子。
他们并未察觉,凌玄那看似笨拙颤抖的手指,每一次“无意间”的触碰、每一次看似被毒气呛到的轻微呼吸调整,都在引动着丹室内那无处不在的阴煞之气,以及……“九幽窥心阵”探查力量的细微流动。
凌玄开始“生火”。他注入丹炉的法力微弱而断续,符合他“废人”的身份,控火手法更是粗糙不堪,炉火时而明灭,极不稳定。
他按照一种看似胡乱拼凑、破绽百出的“丹方”,将那些毒性猛烈、属性冲突的毒草,一股脑地、不分顺序地投入丹炉之郑
“嗤嗤……”
黑铁炉内立刻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各种毒草的药力(毒性)在拙劣的控火下猛烈冲突,爆发出五颜六色、却充满死寂与毁灭气息的毒烟,整个丹室瞬间被浓郁的、足以让筑基修士顷刻毙命的毒雾笼罩。
冷锋和寒月早已屏息,并开启了护体灵光,眼神中的鄙夷更甚。这般胡搞,别成丹,能不把自己当场毒死就算他命大!
然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层面,在“九幽窥心阵”那专注于窥探药气属性和神识波动的视角下,惊饶一幕正在发生!
那些看似混乱冲突的毒草药力,在凌玄那看似毫无章法的投掷顺序和微弱法力的“错误”引导下,其爆发出的斑斓毒烟,竟在丹炉上空,形成了一个极其短暂、极其隐晦的……逆向旋转的混沌漩涡!
这漩涡并非吸收毒烟,而是以一种超越此界丹道理解的方式,在“淬炼”和“逆转”这些毒性的本质!
蚀魂草的“湮魂”特性,在被阴煞之气和阵法之力“过滤”后,其核心法则被剥离、提纯,化作了一丝无比精纯的、滋养与守护神魂的本源之力!
腐心花的“腐化”之意,在被数种其他毒性中和、冲击后,其暴戾被磨去,反而激发出一种蕴含“毁灭重生”奥义的奇异生机!
断肠根的“绝灭”毒性,在与炉火、阵法产生某种共振后,竟蜕变成了一缕坚韧无比、连接生机的“不绝”道韵!
每一种剧毒,都在这种看似毁灭性的混乱冲突中,经历着本质的“逆命”蜕变!由死转生,由毒化药!
而凌玄那微弱的神识,在“九幽窥心阵”的窥探下,显示出的全是“绝望”、“疯狂”、“不甘”、“与汝偕亡”的负面情绪波动,完美掩盖了其核心深处,那操控着这一切惊逆转的、冰冷而精确的意志。
炼丹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悄然在外门部分弟子中流传。大多数弟子对此嗤之以鼻,认为那废人林轩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但蜷缩在柴房角落,已然痴傻的赵五,在听到“炼丹”、“毒药”这几个零星词汇时,空洞的眼神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迷茫,仿佛触及了某种深埋在混乱意识底层的、关于“逆转”与“改变”的模糊印记。他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那里早已空无一物,却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早已消散的暖意。
时间在枯燥而“危险”的炼丹中流逝。数日过去,黑铁炉内的动静越来越,最后几乎归于沉寂,连那斑斓的毒烟都变得稀薄。炉身布满了更多裂纹,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
冷锋和寒月早已不耐,认定凌玄已经失败,甚至可能早已毒发身亡 inside the炉旁。
就在他们准备上前查看,结束这场闹剧时——
“嗡!”
那看似即将报废的黑铁炉,猛地发出了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嗡鸣!炉身那些裂纹之中,骤然透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那光芒并非灵丹的璀璨,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之色,一闪即逝!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极致诱惑与极致危险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从炉内涌出,瞬间弥漫整个丹室!那气息闻之令人作呕,神识触之仿佛都要被腐蚀,但在这极致毁灭的表象之下,冷锋和寒月这等金丹修士,都隐约感觉到了一丝……让他们元婴都为之悸动的、难以言喻的“本源”吸引力!
“成了?!怎么可能?!”冷锋失声惊呼,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寒月更是脸色骤变,立刻全力催动“九幽窥心阵”,试图分析那瞬间爆发的混沌光芒与诡异气息!
然而,就在那混沌光芒爆发、诡异气息弥漫的同一刹那!
“噗——!”
凌玄猛地喷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毒血”,身体剧烈摇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气息瞬间变得如同游丝!他手中的控火法诀自然也彻底中断。
炉火的骤然熄灭,以及凌玄这“毒气攻心、炼丹反噬”的逼真表现,恰到好处地打断了那瞬间的异象!
混沌光芒消散。
那诡异的危险气息也如同无根之萍,迅速消散在阴煞之气郑
丹室内,只剩下一个昏迷的“废人”,一尊遍布裂纹、毫无光华的黑铁炉,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不适的毒腥味。
“九幽窥心阵”疯狂记录着这一切,最终数据定格在:炼丹者心神遭受剧毒反噬,生命垂危;炉内药力在最后关头失控冲突,疑似产生未知剧毒变异,但未能成丹,所有药性已消散。
冷锋和寒月面面相觑,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疯子走了狗屎运,居然在最后关头引动了药力异变,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危险的毒气爆发,但自己也因此遭受重创,炼丹彻底失败。
他们嫌弃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凌玄,确认其“暂无性命之忧”后,便懒得再多管,详细记录了“炼丹失败,药力异变,炼制者反噬重伤”的结果,上报给了秦绝。
秦绝收到汇报,看着影煞呈上的、由“九幽窥心阵”记录的、那看似合情合理的完整数据链,眉头紧锁。又是这样!看似合理,结果也符合预期(炼丹失败),但过程总透着那么一丝不对劲!那瞬间的混沌光芒和诡异气息是什么?真的是简单的药力异变?
可他依旧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一个废人,在如此严密的监控下,用最劣质的毒草,能玩出什么花样?难道那瞬间的异动,真的是巧合下的毒力变异?
他挥了挥手,疲惫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将他扔回寒潭。加强监视。”
于是,凌玄被如同拖死狗一般,拖回了绝魂寒潭,重新锁在了冰冷的锁链上,气息比离开时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
苏晚晴看着他被拖回来时那“凄惨”的模样,心中一沉,但随即,凌玄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意念传入她识海:
“丹已成,藏于幽冥窟地脉节点。时机至,自会引动。”
“搐名为——‘逆命涅盘丹’。”
苏晚晴心神剧震!逆命涅盘丹!原来他耗费如此周折,冒着巨大风险,并非炼制毒药,而是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借助监控阵法的力量、地脉阴煞之气、以及那些剧毒灵材的冲突本质,逆改命,炼制出了一枚专为她的“逆命”之道量身定做的辅助灵丹!并且,成功地将丹药隐藏了起来!
她看向身旁再次陷入“死寂”的凌玄,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个男人,竟能将绝境化为丹房,将杀机炼作生机!这份心智,这份手段,堪称鬼神莫测!
幽冥窟底,那间废弃丹室再次被封闭。无人知晓,在那冰冷的地脉深处,一枚蕴含着混沌之色、表面有无数细密逆转符文若隐若现的灵丹,正如同蛰伏的潜龙,悄然吸纳着地脉阴煞与阵法残余之力,静静等待着石破惊的那一刻。
炼丹房中,暗藏的不是杀饶毒药,而是……逆命翻盘的真正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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