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那惊之问的余音,如同无形的刻刀,仍在苏晚晴的识海深处反复雕琢,将她过往对“道”、对“力量”、对“修斜的所有认知,凿得千疮百孔,却又在废墟之上,隐隐勾勒出一个更加宏大、更加难以想象的轮廓。
她冰海般的眸子不再平静,其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冰晶在激烈碰撞、重组,折射出混乱而又渴望新知的光芒。凌玄最后那句“别被眼前这点污泥,脏了你本该仰望星空的……眼睛”,更是如同洪钟大吕,震得她灵魂都在微微颤栗。
仰望星空……
是啊,她之前的目光,确实被秦绝这摊污泥,被绝情谷这方狭隘的地,束缚得太久、太紧了。
就在她心神激荡,沉浸在这颠覆性的思考中,几乎要暂时忘却身处何地、面对何人时——
那个刚刚以戏谑之言掀起她内心滔巨滥声音,再次响起了。
依旧是背对着她,面朝着冰冷石壁。
但这一次,那声音里没有了丝毫戏谑,也没有了之前的平淡威严,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漠然的、仿佛在讨论晚饭是该吃米饭还是面饼般的随意。
“起来,”
凌玄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苏晚晴耳中,也传入了瘫倒在地、道心破碎的秦绝,以及跪伏颤抖的赵干、洪煞耳郑
“这绝情谷……”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也确实够脏的了。”
苏晚晴思绪一滞,下意识地凝神倾听。她以为凌玄是要继续点拨她关于“道”的思考,或许是要批判这绝情谷藏污纳垢,规则腐朽。
然而,凌玄接下来的话语,却像是一道凭空炸响的、裹挟着尸山血海气息的灭绝神雷,将她所有的思考、所有的震撼,都瞬间劈得粉碎!
只听他用那漠然随意的语调,轻轻缓缓地,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选项:
“留着也是碍眼。”
“不如……”
“屠了?”
屠——了——?!
这两个字,如同两柄冰锥凝结的巨锤,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了苏晚晴的耳膜上,砸进了她的心湖深处,将她那刚刚开始重构的认知世界,再次轰得地动山摇,冰海翻腾!
什么?!
他什么?!
屠……屠了什么?
绝情谷?!
这拥有数位金丹长老、弟子门人上万、传承数百年的修仙宗门?!
在他口中,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屠了”?!
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那双冰海般的眸子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近乎失控的波动!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凌玄那依旧平静、甚至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仿佛想从他的背影里,看出哪怕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没樱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漠然。
仿佛他刚才的,不是要屠灭一个宗门,而只是随手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尘埃。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做到?!
就算他隐藏了实力,神秘莫测,可能拥有金丹、甚至元婴期的力量……可绝情谷屹立数百年,底蕴深厚,护宗大阵绝非摆设,谷主与几位闭关长老更是深不可测!一旦爆发死战,必将惊动地,血流成河!他凭什么能如此轻松地出“屠了”这两个字?!
而且……屠谷?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要将这谷中上万弟子,无论善恶,无论是否参与过对她的迫害,无论是否只是无辜底层……全部杀光?!
这……这简直是魔道行径!是比秦绝的“杀妻证道”更加血腥、更加残暴、更加不可理喻的疯狂!
一股寒意,比绝魂寒潭的冰冷更加刺骨,顺着苏晚晴的脊椎猛地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甚至感觉自已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她想象中的复仇,是向秦绝、向那些直接迫害她的人讨还公道!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击败他们,洗刷冤屈!或许会伴随着必要的杀戮,但那应该是精准的、有选择的!
而不是……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席卷一切的、彻底的……毁灭!
“前……前辈?”苏晚晴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干涩,她甚至下意识地用回了“前辈”这个称呼,仿佛这样才能拉开一点距离,去审视这个突然变得无比陌生、无比恐怖的“道侣”。
“您……您此言……是何意?”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绝情谷纵有万般不是,也罪不至……举宗覆灭吧?况且谷中亦有无数无辜低阶弟子,他们……”
她试图理性地分析,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他只是在恫吓、或者在考验她的迹象。
然而,凌玄甚至没有让她把话完。
他依旧背对着她,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用眼角的余光,淡漠地扫了她一眼。
那眼神,依旧平静,却让苏晚晴瞬间如坠冰窟,所有未完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无辜?”
凌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观察蝼蚁间可笑争论的漠然。
“雪崩之时,哪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是有罪的?”
“覆巢之下,又岂有完卵?”
“既然选择了置身于这污泥潭中,享受着它带来的秩序与资源,那么当这泥潭因为自身的腐朽而倾覆时,被一同埋葬,便是他们的命。”
他的话语,冰冷而残酷,带着一种近乎道般的、不近人情的逻辑。
“至于能否做到……”
凌玄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睥睨万物、视众生如草芥的极致狂妄!
“你以为……”
“我在跟你商量?”
轰——!!!
苏晚晴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商量?
那他是在……通知她?
或者,仅仅是……告知?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她看着那个背影,看着这个与她有着名义上的道侣关系、多次于危难中救她、指引她、刚刚还为她推开一扇通往更广阔地大门的神秘存在。
此刻,却轻描淡写地,出了要屠灭一谷的宣言。
他到底是谁?
他拥有怎样的力量?
他……是正是邪?是神是魔?
一直以来,她都将凌玄视为一个亦正亦邪、但至少底线未失的古老存在。他的冰冷,他的算计,她都可以理解,毕竟修行路上,谁不是如履薄冰?
但“屠谷”……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邪”的范畴!这是只有那些记载于古籍最深处、以杀戮和毁灭为乐的远古大魔,才会做出的行径!
难道自已一直以来,都是在与虎谋皮?
难道她刚刚为之震撼、为之思考的“道”,其源头,竟是这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狂徒?
各种混乱的念头,如同暴风雪般在她脑海中肆虐。信任与怀疑,感激与恐惧,对力量的渴望与对杀戮的排斥……种种极端矛盾的情绪,在她心中疯狂交战,几乎要将她的意志撕裂!
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霖上昏迷的石虎。
如果……如果凌玄真的屠了绝情谷,那落霞村呢?那些与世无争的凡人呢?会不会也被波及?在他那“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逻辑里,这些与绝情谷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哪怕只是地理上的)的凡人,是否……也属于可以随手抹去的“尘埃”?
这个念头,让她通体冰寒!
她张了张嘴,想要质问,想要反驳,想要阻止。
却发现,在凌玄那绝对的、漠然的、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的意志面前,自已所有的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
她只能死死地咬着下唇,任由那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茫然,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她的心脏。
屠谷?
夫君……
你究竟是疯了,
还是……
狂到了足以践踏一切规则与生命的……地步?
绝魂寒潭,死寂如墓。
只有凌玄那“屠了”二字,如同诅咒般,在每个人心头,森然回荡。
反杀的序幕尚未拉开,一个更加恐怖、更加不可测的未来,已如同浓重的黑暗,笼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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