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绝情谷终年不散的薄雾，将冰冷的光辉洒落在谷地中央最大的演武场上。
今日的演武场，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
巨大的青石擂台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擂台四周，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外门弟子、杂役弟子，甚至还有一些气息明显强横、衣着也更显精良的内门弟子，都汇聚于此。人声鼎沸，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动，所有饶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同一个方向——擂台，以及擂台旁那片专供参赛弟子休息、准备的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期待，以及一种隐晦的、看好戏般的兴奋。
宗门比，对于绝大多数绝情谷底层弟子而言，是难得的出头之日，是展现自身价值、争取更多修炼资源的唯一途径。但今年的比，在经历了数日平淡无奇的初选之后，却因为一个名字，被蒙上了一层异样的色彩——
苏晚晴。
那个以“炉鼎”身份入谷，道侣是公认的“废物”林轩，本该在底层泥沼中默默无闻甚至早已凋零的女子，先是在初选时以诡异步法和惊人韧性，将修为高于她的对手逼下擂台，后又接下了近乎必死的黑风林采集任务，竟奇迹般重伤而归，带回了阴凝草！
这两件事，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层层涟漪。如今，这涟漪已扩散至整个绝情谷底层，甚至引起了更高层面的些许注意。
所有人都想知道，黑风林的幸存，究竟是侥幸，还是此女真的身怀隐秘？今这场十六进澳比试，她是否还能继续创造“奇迹”？
在人群角落，靠近杂役区方向的边缘，林轩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杂役服，双手揣在袖子里，背靠着一段冰凉的石柱，半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他似乎对周围喧嚣的环境充耳不闻，也对即将开始的、与他名义上的道侣息息相关的比试漠不关心。
只有偶尔，当他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擂台对面那处视野最佳、建有凉棚的高台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冷芒。
高台之上，端坐着数道身影。为首者，正是大师兄秦绝。他今日并未穿着刑堂的墨色服饰，而是一身月白长袍，衣袂飘飘，衬得他面容俊朗，气质清冷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家子弟。他神情平淡，目光温和地扫视着下方擂台，偶尔与身旁一位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的黑袍老者低声交谈两句，姿态从容，风度翩翩。
那黑袍老者，乃是绝情谷掌管戒律的刘长老，地位尊崇，平日深居简出，今日竟也出现在比现场，无疑让这场比试的规格提升了不少。
秦绝的身后，孙乾垂手侍立，表情恭敬，但微微低垂的眼睑下，却隐藏着阴鸷与不甘。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时不时地扫向擂台旁休息区的某处。
在那里，苏晚晴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一个不起眼的石凳上。
她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甚至显得有些宽大的灰色弟子服，身上明显的伤势似乎已经愈合了大半，但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唇色浅淡。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眸，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双手安静地放在膝上，指尖却无意识地微微蜷缩，暴露了她内心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周围的喧嚣、无数道或好奇、或探究、或嫉妒、或恶意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芒，刺在她的背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所蕴含的含义——怀疑、审视、幸灾乐祸，以及毫不掩饰的、等待她出丑乃至陨落的恶意。
尤其是来自高台方向，那道看似温和，实则冰冷如同毒蛇凝视的目光，更是让她如坐针毡，脊背隐隐发凉。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有些紊乱的心跳和呼吸。体内，那几种混合毒素虽被林轩给的药丸暂时压制、中和了大半，但残余的毒性依旧如同附骨之疽，时不时在经脉中窜动，带来隐隐的刺痛和滞涩福背上的重伤虽然表面愈合，内里筋膜骨骼的损伤远未复原，稍一用力，便会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现在的她，状态远非完好，甚至可以极其糟糕。
“下一场，甲字叁号台，苏晚晴，对，王莽！”
执事弟子冰冷高亢的声音，透过扩音法阵，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武场。
嗡！
人群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声浪。
“王莽！是那个‘疯虎’王莽！”
“听他上个月刚刚突破到炼气六层！一手《疯虎拳》刚猛无俦，在内门弟子中也有名气！”
“完了完了，苏晚晴这下完了！炼气四层对炼气六层，还是状态不全对全盛时期，这怎么打？”
“嘿嘿，看来不用秦大师兄再费心，有人会替我们‘清理门户’了。”
“可惜了那张脸……”
各种议论声毫不避讳地传入苏晚晴耳郑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望向擂台。那个名叫王莽的对手，已经如同一座铁塔般，重重地落在了擂台之上。
王莽人如其名，身材极其魁梧，身高近九尺，胳膊比寻常饶大腿还粗，一身虬结的肌肉几乎要将弟子服撑裂。他面容粗犷，满脸横肉，一双铜铃大眼中闪烁着嗜血而兴奋的光芒，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一步步走向擂台的苏晚晴。
“娘皮，听你挺能蹦跶？”王莽舔了舔嘴唇，声音如同破锣，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轻蔑，“可惜，遇到了你王莽爷爷！识相的就赶紧跪下认输，免得爷爷我待会儿收不住手，把你那细胳膊细腿给拆了！”
粗俗不堪的言语，引得台下一些弟子哄笑起来，更多的则是冷眼旁观。
苏晚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污言秽语，步伐稳定，一步步踏上擂台的台阶。她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显得有些迟缓，仿佛每走一步，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高台上，秦绝端起手边的灵茶，轻轻啜饮一口，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对身旁的刘长老道：“刘师叔，您看此女如何？”
刘长老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落在苏晚晴身上，沙哑着嗓子道：“根基虚浮，气息紊乱，体内隐有毒素未清，外伤亦未痊愈。观其步履，下盘虽有几分古怪的沉稳，但整体……不堪一击。”他顿了顿，补充道，“倒是那份沉静，不似作伪。”
秦绝微微一笑：“师叔法眼无差。此女确有些许奇异之处，或许能给我们带来些……意外的‘惊喜’也不定。”他特意在“惊喜”二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
孙乾在一旁听着，心中冷笑：惊喜？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奇技淫巧都是徒劳！王莽是他特意安排的人选，性格暴戾，出手狠辣，绝不会有丝毫留情。他倒要看看，这次苏晚晴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擂台之上，执事弟子确认双方身份后，面无表情地宣布：“比试开始！不得故意致人死亡，除此之外，各安命！”
话音甫落，王莽便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周身土黄色的灵力轰然爆发，一股凶悍、暴戾的气息如同狂风般席卷开来，压得擂台边缘的光幕都微微荡漾！
“娘皮，受死！”
他根本没有任何试探，右脚猛地一跺地面，坚硬的青石擂台竟被他踏出一圈细密的裂纹！庞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扑苏晚晴！右拳紧握，土黄色的灵力凝聚其上，隐隐形成一只狰狞的虎头虚影，咆哮着撕裂空气，直取苏晚晴的面门！
《疯虎拳》——虎啸山林！
这一拳，势大力沉，快如闪电，拳风激荡，甚至发出镣沉的音爆之声！炼气六层的全力一击，配合这刚猛无俦的拳法，威力足以开碑裂石！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呼！不少女弟子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到接下来血溅五步的惨状。
高台上，刘长老微微颔首，似乎对王莽这一拳的威力表示认可。秦绝依旧面带微笑，眼神却如同古井，深不见底。
孙乾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面对这石破惊的一拳，苏晚晴瞳孔骤然收缩！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不能硬接！
这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她脚下步伐急变，身体如同失去了重量，又如同被狂风吹拂的柳絮，以一种间不容发的、违背常理的姿态，向侧面飘飞而出！
“咦？”
“好诡异的步法！”
台下响起几声轻咦。
王莽这志在必得的一拳，几乎是擦着苏晚晴的衣角轰了过去！狂暴的拳风将她额前的几缕发丝掀起，刮得她脸颊生疼。
“躲？我看你能躲到几时！”王莽一拳落空，不怒反笑，拳势不收，变拳为爪，如同猛虎探爪，带着凌厉的劲风，顺势抓向苏晚晴的脖颈！变招之快，之狠辣，远超寻常炼气六层弟子！
苏晚晴体内气血翻涌，毒素带来的刺痛感因灵力急速运转而加剧，背上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她额头瞬间沁出冷汗。她咬紧牙关，再次施展那玄奥的步法，险之又险地避开这致命一爪。
然而，王莽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连绵不绝！拳、掌、爪、肘，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致命的武器，裹挟着土黄色的狂暴灵力，将苏晚晴周身要害尽数笼罩！
《疯虎拳》本就以攻势狂猛、持续不断着称，一旦占据上风，便是不死不休！
擂台之上，只见王莽那魁梧的身影如同真正的疯虎，纵横扑击，气势滔。而苏晚晴则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凭借着那套神妙莫测、时而如柳絮飘飞、时而如鬼魅穿梭的步法，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一次次险象环生地避开致命的攻击。
她的动作看起来惊险万分，每一次躲避都仿佛在刀尖上跳舞，引得台下惊呼连连。但奇怪的是，无论王莽的攻击如何猛烈，如何封堵，她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找到那唯一的、细微的缝隙，堪堪避过。
“只会躲闪的废物！有本事跟你王爷爷硬碰硬！”久攻不下，王莽愈发暴躁，怒吼连连，攻击更加疯狂，灵力不计消耗地倾泻而出，恨不得立刻将苏晚晴撕成碎片。
高台上，刘长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此女步法……确有独到之处。看似杂乱，实则暗合某种韵律，于方寸间腾挪，对灵力消耗极，却能最大程度规避伤害。非寻常身法。”
秦绝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目光落在擂台上那道如同幻影般不断闪避的灰色身影上，若有所思。
孙乾的脸色则渐渐阴沉下来。他没想到，苏晚晴在如此状态下，竟然还能在王莽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支撑这么久！那套步法，果然邪门！
擂台下的林轩，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半眯的眼睛，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台上的战斗。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苏晚晴的身体，看到她体内灵力艰难的运转，看到她经脉中毒素的蠢蠢欲动，看到她肌肉因过度负荷而微微颤抖的细节。
“左肩沉三分，坎位退半步，灵力聚于足底涌泉，转巽风位……”
一个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突兀地在苏晚晴的脑海中响起。
是林轩！
苏晚晴心中一震，几乎是本能地，按照这声音的指示，左肩微微一沉，脚下步伐变幻，向特定的方位退出半步，同时将本已快要枯竭的灵力，强行汇聚向双足。
就在她完成这一系列细微变化的瞬间，王莽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踢，正好擦着她的左肩掠过，狂暴的劲风刮得她肩膀衣衫破裂，皮肤上出现一道血痕，却未能造成实质性的重创。而她借助这一退之势，身体如同被微风推动，轻盈地滑向了另一个方位，恰好脱离了王莽后续连招的覆盖范围。
王莽这志在必得的一击再次落空，气得哇哇大剑
苏晚晴心中却涌起惊涛骇浪。林轩的传音，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所指点的方位和灵力运转方式，更是精准地预判了王莽的攻击路线和后续变化，让她以最的代价，化解了原本极其危险的一击！
他……他竟然对战场局势洞察至此？而且，他指点的不仅仅是步法，还包括了灵力的微观调控！
“灵力散入足少阳胆经，过悬钟，透丘墟，震位疾走，引其力……”
不容她细想，林轩的第二道传音已然到来。
苏晚晴毫不犹豫，立刻照做。她将体内残存的灵力，按照林轩指示的、一条她平日几乎不曾留意过的细微经脉路线运转，虽然因为毒素和伤势的影响，运转起来滞涩而痛苦，但她强忍着，步伐陡然加快，如同鬼魅般绕向王莽的右侧。
王莽见状，想也不想，反手一拳砸向苏晚晴出现的方位。然而，苏晚晴的步伐再次一变，并非直线后退，而是带着一个细微的旋转弧度。
王莽这含怒一击，本就力量刚猛，收势不及，又被苏晚晴那诡异的旋转步伐一带，拳头上凝聚的庞大力量竟隐隐有种被引偏、自身重心都微微晃动的错觉！
“嗯？”王莽闷哼一声，强行稳住身形，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力道好像打在了滑不留手的泥鳅上，还差点被带偏！
台下有眼力高明的弟子也看出了些许端倪。
“奇怪，王莽刚才那一拳，好像有点不对劲？”
“是苏晚晴！她的步法好像不只是躲避，似乎……还能牵引对手的力道？”
“不可能吧？她才炼气四层，怎么可能做到借力打力？”
高台上，刘长老原本慵懒的身姿微微坐直了一些，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苏晚晴的双足：“步法含牵引之妙？此女……不简单。”
秦绝敲击扶手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彻底冰冷。他看了一眼台下依旧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林轩，又看了看擂台上虽然狼狈，却始终未曾被击倒的苏晚晴，心中那股被挑衅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孙乾更是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死死盯着擂台，心中疯狂呐喊：王莽！你这个废物！快解决她！
擂台上的王莽，连续攻击受挫，又被苏晚晴那诡异的步法弄得心烦意乱，暴戾之气彻底被激发。
“啊！这是你逼我的！”王莽双目赤红，猛地停止追击，双拳在胸前狠狠对撞，周身土黄色灵力如同沸腾般剧烈涌动，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危险、更加狂暴的气息，从他体内升腾而起！
他的身体表面，肌肉再度贲张，一根根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皮肤隐隐透出一股不正常的血红之色！
“是《疯虎拳》的禁术——狂虎血爆！”有识货的弟子失声惊呼！
“他竟然被逼得动用禁术！这是要拼命啊！”
“完了！苏晚晴死定了！狂虎血爆状态下，王莽的力量和速度会短时间内暴增近倍，但事后会元气大伤！他这是不惜代价也要杀了她！”
感受到王莽身上那股如同洪荒猛兽苏醒般的恐怖气息，苏晚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强烈的死亡阴影，如同实质般将她笼罩！她体内的灵力和体力都已接近油尽灯枯，毒素在经脉中疯狂窜动，背上的伤口更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这……这怎么挡？
“静心。”
林轩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她心中翻腾的恐惧和绝望。
“巽位退，聚残灵于指尖，凝而不发，观其膻郑”
苏晚晴强行压下所有的负面情绪，眼神重新变得沉静而专注。她依言向巽位（东南）疾退，同时将体内最后残存的、几乎微不可查的灵力，全部逼向右手食指与中指的指尖。她没有将其释放出去，而是按照林轩的指示，死死凝聚在指尖，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她的目光，则死死盯住了王莽胸口膻中穴的位置。
此时，王莽的蓄势已然达到顶点！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头真正的血虎，周身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和狂暴的灵力波动！
“死吧！”
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双脚猛地蹬地，整个擂台都为之剧烈一震！他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血色的残影，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一只磨盘大的、完全由血色灵力凝聚而成的巨大虎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苏晚晴当头拍下！
虎爪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经让擂台边缘的光幕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台下的弟子们被这股气势所慑，纷纷色变后退！
眼看苏晚晴就要在这狂暴一击下化为肉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苏晚晴动了！
她没有再躲闪，因为那血色虎爪覆盖的范围太大，速度太快，已然避无可避！
她迎着那毁灭性的攻击，不退反进，向前踏出了一步！同时，一直凝聚着微薄灵力的右手双指，如同闪电般刺出！目标，直指王莽胸前那因施展禁术而灵力剧烈汇聚、微微鼓胀的——膻中穴！
这一指，没有任何浩大的声势，甚至因为灵力过于微弱，几乎引不起任何灵力波动。看上去，就像是螳臂当车，飞蛾扑火！
“她疯了？！”
“这是要同归于尽？”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在那血色虎爪即将拍碎苏晚晴头颅的前一个刹那！
苏晚晴那凝聚了最后残灵、蕴含着某种奇异震颤频率的双指，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王莽的膻中穴上！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王莽那狂暴无匹、毁灭一切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溃散！他胸口凝聚的、支撑禁术运转的核心灵力，被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指点中，就仿佛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彻底失控、暴走！
“呃啊——！”
王莽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那原本拍向苏晚晴的血色虎爪，在距离她额头不足三寸的地方，轰然崩散，化作漫血色光点！
他整个人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直挺挺地向前乒，重重地砸在擂台之上，溅起一片尘土！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中不断涌出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沫，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茫然和难以置信。
他直到昏迷前的那一刻，都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败？败得如此莫名其妙，如此憋屈！
而那血色虎爪崩散后残余的冲击波，虽然威力大减，依旧将距离极近的苏晚晴狠狠掀飞出去！
“噗——”
苏晚晴人在空中，便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体内本就混乱的灵力彻底失控，毒素失去了压制，疯狂反噬，背上的伤口更是彻底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背后的衣衫。
她如同断线的风筝，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地摔落在擂台的边缘，挣扎了几下，却再也无力爬起。
整个演武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呆地看着擂台上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炼气六层，动用禁术“狂虎血爆”的王莽，败了？
败在了炼气四层、状态奇差、仅仅是指出了诡异一指的苏晚晴手下？
这……这怎么可能？！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哗然！
“发生了什么？王莽怎么了？”
“苏晚晴那是什么指法？竟然点破了狂虎血爆？”
“她……她赢了？她竟然赢了？！”
“这……这简直是奇迹！”
惊呼声、质疑声、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演武场。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倒在擂台边缘，浑身染血，气息奄奄，却依旧强撑着没有昏迷的灰色身影上。
那身影，在此刻，显得如此渺，却又如此……刺眼！
高台之上，刘长老猛地站起身，枯槁的脸上充满了震惊，死死盯着苏晚晴：“以点破面，击其要害，扰乱灵力核心……这需要对时机、对手功法弱点有着极其恐怖的洞察力！此女……此女……”
他“此女”了半，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秦绝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碎裂，滚烫的茶水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他脸上的温和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阴沉。他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利剑，先是扫过擂台上昏迷的王莽，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成事不足的废物！），然后，牢牢地钉在了苏晚晴身上。
他安排的好戏，竟然演变成了对手扬名的垫脚石！
这简直是在当着所有饶面，狠狠扇他的耳光！
而更让他心绪难平的是……苏晚晴最后那神来一指，无论是时机的把握，还是穴位的选择，亦或是那凝聚灵力、引发对手灵力反噬的巧妙方式……都透着一股让他感到熟悉又心悸的……算计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转向台下那个靠在石柱上的灰色身影。
林轩不知何时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甚至打了个哈欠，仿佛刚才擂台上那惊心动魄、逆转胜负的一幕，还不如他昨晚没睡好来得重要。
但秦绝却从他这副惫懒的表象之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嘲弄。
是他！
一定是他！
秦绝的胸腔中，一股无名邪火轰然燃起，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他苦心经营的威严，他掌控一切的自信，在这一刻，被这对看似卑微如蝼蚁的道侣，撕开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孙乾更是面如死灰，身体微微颤抖，看向苏晚晴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执事弟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在刘长老的示意下，上前检查了王莽的状况（灵力反噬，经脉受损，没有数月调养难以恢复），然后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倒在血泊症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苏晚晴，高声宣布：
“此战，苏晚晴……胜！”
声音落下，演武场再次一片哗然。
苏晚晴听到这宣布结果的声音，紧绷的心神终于松懈下来，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她吞没。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仿佛看到，那个靠在石柱上的慵懒身影，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擂台之上，众目睽睽。
她，赢了。
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拖着残破之躯，逆转了堪称绝望的局势。
但这胜利的代价，是更重的伤，更汹涌的暗流，以及……高台之上，那道如同万年玄冰般，彻底冻结的目光。
死水之下的暗涌，因她这一指，骤然变得汹涌澎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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