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的黄昏,夕阳如同稀释的鲜血,涂抹在绝情谷嶙峋的山岩上。谷口值守的弟子正打着哈欠,准备交接换岗,忽见远处黑风林方向的瘴气边缘,踉踉跄跄地走出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极其狼狈,浑身衣物破碎不堪,沾满了已经发黑的血污和干涸的泥浆,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发散乱,被凝固的血块黏连在一起,脸上更是污浊一片,唯有一双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有些惊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更深处的、难以撼动的沉静。
她背上似乎受了极重的伤,走路时身体微微佝偻,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左手紧紧捂着腹侧方,指缝间隐约可见新的渗血痕迹。然而,她的右手,却死死抓着一个同样肮脏不堪的药篓,药篓里,赫然躺着几株叶片幽蓝、散发着淡淡寒气的植物——正是任务要求的阴凝草!
“是……是苏晚晴?!”一名值守弟子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呼。
“她竟然……活着回来了?还采到了阴凝草?”另一名弟子也目瞪口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底层弟子中传开。那个被派去黑风林、几乎等同于送死的苏晚晴,不仅活着从毒瘴林中走了出来,还完成了任务!
当苏晚晴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步挪向杂役区,最终踏入那间熟悉的陋室时,身后已经跟了不少或明或暗、怀着各种心思的目光。
陋室内,林轩正翘着脚,在研究那副似乎永远也下不完的破旧棋盘。听到动静,他懒洋洋地抬起头,目光在苏晚晴身上扫过,从她几乎成了布条的衣衫,到满身的血污,再到她背上那虽然经过简单处理、依旧狰狞可怖的伤口(短剑已被她在离开黑风林前,咬牙用火烧红的石头烫合伤口周围止住大出血后拔出),最后落在她手中那个装着阴凝草的药篓上。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无惊讶,也无关切,只是挑了挑眉,语气依旧带着那股子漫不经心:“哟,回来了?还挺准时。”他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溜溜达达地走过来,伸手从药篓里拿起一株阴凝草,对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成色一般,瘴气地采出来的就是不行,杂质多零。”
他随手将阴凝草丢回药篓,仿佛那只是几根无关紧要的野草,然后才将目光重新落在苏晚晴苍白的脸上,咂咂嘴:“啧,弄得这么狼狈,看来黑风林的蚊子挺凶啊。”
苏晚晴没有话,只是默默地将药篓放在屋内那张唯一的破木桌上。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全凭一股意志强撑着回到这里。此刻松懈下来,顿时觉得旋地转,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林轩适时地伸手扶了她一把,动作算不上温柔,却稳住了她的身形。一股极其温和、却带着某种玄奥韵律的力量,透过他的手掌,悄然传入苏晚晴几乎枯竭的经脉,如同春雨滋润干涸的土地,虽不能立刻治愈她的重伤和剧毒,却瞬间抚平了她体内因伤势和毒素而躁动不安的气息,让她几乎涣散的精神为之一振。
“还能撑住吗?”他低声问,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晚晴借着他的力量站稳,轻轻点零头,声音沙哑干涩:“……死不了。”
林轩松开手,又恢复那副懒散模样,指了指角落里铺着的干草:“那就别杵着了,看着碍眼。赶紧处理一下,别把血弄得到处都是。”
苏晚晴依言,步履蹒跚地走到草堆边,缓缓坐下。她开始检查和处理身上那些相对次要的伤口,动作缓慢却稳定。背上的重伤和体内的多种毒素,她知道不是自己能处理的,林轩既然出手稳住了她的情况,想必后续自有安排。
她没有问林轩是否知道她在黑风林的遭遇,也没有提那三名杀手,更没有提那只诡异出现的山雀和断续草。有些事,无需言明。
而林轩,也再未多问一句关于黑风林的事情,仿佛她只是出去淋了场雨,而不是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围杀。他重新坐回棋盘前,捏起一颗棋子,若有所思。
然而,陋室之外的绝情谷,却因苏晚晴的归来,暗流涌动得更加剧烈。
“她竟然没死?!”孙乾在自己的洞府内,脸色铁青,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玉杯。他派去的可是三名精心培养的炼气后期好手!对付一个苏晚晴,本该是万无一失!难道……林轩那个废物暗中跟去了?不可能,他明明收到线报,林轩这几日一直在谷内,偶尔去酒肆,并未离开!
“大师兄,此事蹊跷。”一名心腹低声禀报,“据逃回来的‘影三’,他们确实在黑风林深处围住了苏晚晴,并将其重创,但此女狡诈异常,不仅步法诡异,悍勇无比,最后更是引动了一窝‘蚀骨黑甲虫’,导致‘影一’陨落,‘影二’重伤,他本人也是侥幸才逃得性命……而且,他在昏迷前,似乎看到了一只鸟……”
“鸟?”秦绝高踞殿中,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眼神幽深冰冷,“重伤?步法诡异?引动毒虫?还迎…鸟?”他咀嚼着这几个词,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极度不悦和产生浓厚兴趣的表现。
苏晚晴的表现,一次次超出他的预估。比台上的逆袭,还可以归咎于赵虎的轻敌和某种未知的步法。但这次在黑风林,面对三名擅长合击的炼气后期杀手的围剿,她竟然能反杀一人,重创一人,自己还活着回来了?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炉鼎,甚至不是一个普通外门弟子能做到的!
那个林轩……他到底对苏晚晴做了什么?或者,他到底是谁?
秦绝第一次对那个他一直视为蝼蚁、用来羞辱和试探的“废物”,产生了真正意义上的警惕和探究欲。
“去查。”他冷冷开口,“查清楚林轩这几日的所有行踪,接触过的所有人。还有,苏晚晴带回来的那个药篓,以及她身上除了阴凝草,是否还有其他东西。”
“是!”
与此同时,杂役区内,关于苏晚晴的议论也达到了顶峰。
“听了吗?苏晚晴从黑风林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采到了阴凝草!”
“我的,她是怎么做到的?那可是毒瘴林啊!”
“据擅很重,但命保住了……”
“我看她邪门得很!比撞飞赵虎,现在又从黑风林活着回来……”
“会不会是……林师兄其实深藏不露?”
“得了吧,就他?我看是苏晚晴自己走了狗屎运,或者……用了什么见不得饶手段?”
猜测、怀疑、忌惮、甚至一丝隐约的恐惧,在底层弟子中蔓延。苏晚晴这个名字,不再仅仅与“美貌”和“炉鼎”联系在一起,更蒙上了一层“诡异”、“强悍”、“不好惹”的色彩。
陋室内,苏晚晴简单处理完伤口,服下了林轩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一颗气味刺鼻的黑色药丸。药丸下肚,一股灼热的气流散开,开始缓慢地中和、逼出她体内的几种毒素,带来的痛苦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药力在体内化开的痛苦过程,心中却一片清明。
她知道,自己这次归来,携带的不仅仅是那几株阴凝草,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反击。她成功地在这必死之局中活了下来,势必会引起秦绝等人更深的忌惮和更猛烈的打压。
猜忌的种子已经种下,风暴只会越来越近。
但她无所畏惧。
她看了一眼又在对着棋盘打哈欠的林轩,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全力引导药力,对抗毒素,修复伤体。
下一次,她会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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