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牝真解·残篇》那浩瀚如星海、却又精妙契合她体质本源的信息洪流,在苏晚晴的识海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她花费了巨大的心力,才勉强将那股信息流暂时压制、封存于意识深处,避免被其直接冲垮神智。
但那些已然映入灵魂的只言片语,那些关于玄阴之体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大道的阐述与路径,如同在她漆黑一片的前路上,点燃了一盏微弱却坚定不移的引路灯塔。
希望。一种冰冷而灼烫、带着巨大风险与未知的希望。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掌心那块已然彻底黯淡、与普通朽木无异的虫形木屑上,指尖微微颤抖。
这份“馈赠”太过沉重,太过骇人。凌玄以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盗取而来,轻易掷于她前,其背后所图,绝对远超她的想象。
她心翼翼地将木屑收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感受着那冰凉粗糙的触感,如同揣着一块灼热的炭,又或是…一把能斩断枷锁的钥匙。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晴的表现“一切如常”。
她依旧每日劈砍着仿佛永无尽头的玄铁木,依旧在深夜一次次摔倒在练习敛息步法的泥泞中,依旧沉默寡言,对凌玄保持着冰冷的距离。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切早已不同。
在挥动斧头的间隙,在调整呼吸的刹那,在无人察觉的深夜里,她所有的精神,都已投入到了对《玄牝真解》那浩瀚信息的艰难解读与尝试之郑
真解深奥莫测,远超她当前境界所能理解,其中九成九的内容对她而言都如同书。但她死死抓住那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关于“玄牝之门,是谓地根”的阐述,以及几段看似简单、却直指能量运转本源的呼吸吐纳与气血搬运法门。
她不敢直接修炼——那无异于孩童舞大锤,自取灭亡。她只是反复揣摩、理解,并尝试着将其中的某些理念,极其隐晦地融入到日常的“锤炼”之郑
比如,在劈砍玄铁木时,她不再单纯依靠肉体的力量与那点微薄的玄阴之气,而是开始尝试调动更深层次的、源自脏腑血肉本身的气血之力,并模仿真解中描述的某种“绵绵若存,用之不勤”的发力方式。
起初毫无效果,甚至因为分心而导致动作变形,反震之力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但她锲而不舍,一次次失败,一次次调整。
数日之后,在某一次竭尽全力劈落的瞬间,她福至心灵,呼吸与气血的流转恰好踏入了一个极其微妙的节奏——
嗡!
斧刃劈中玄铁木的沉闷声响似乎未变,但苏晚晴却清晰地感觉到,那反馈回来的反震之力,竟有相当一部分,被她体内自发涌动的气血巧妙地吸纳、分散,传递至四肢百骸,而非像以往那样硬生生由手臂骨骼肌肉完全承受!
虽然只是分散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手臂依旧酸麻疼痛,但那种“卸力”的感觉,却真实不虚!与《玄牝真解》中某段关于“厚德载物”的阐述隐隐呼应!
成功了!哪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步!
苏晚晴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混合着巨大的振奋冲上心头!她强行压下脸上的表情,继续机械地挥动斧头,内心却已翻江倒海!
这真解…真的有用!凌玄给的…是真的!
这个发现,如同在无尽黑暗中跋涉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确凿的曙光!尽管前路依旧漫长险峻,但方向已然明确!
她练习敛息步法时,也开始尝试融入真解中关于“气合于虚,神与形游”的模糊概念,不再仅仅追求形似,更注重调动全身气息与周围环境的微妙互动。
效果依旧微乎其微,摔跤依旧频繁,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对气息的感知,正在发生某种潜移默化的、质的提升。
她的眼神,在日复一日的劈砍和沉思中,褪去了许多迷茫与绝望,变得更加深邃、锐利,偶尔闪过的光芒,如同雪地寒星,冷冽而坚定。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细微却坚定的变化,尽数落入了另一双看似昏睡、实则洞若观火的眼郑
痕南角落,凌玄昏睡的时间似乎越来越长,咳嗽吐血也愈发频繁剧烈,仿佛那夜“盗取书”的行为真的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生命力。但偶尔苏醒的瞬间,他那看似涣散的目光掠过苏晚晴时,在其更加沉稳有力的劈砍动作、及其偶尔流露出的那种专注凝练的神态上停留的时间,总会微妙地延长一瞬。
那目光深处,一丝极难察觉的、近乎“满意”的弧度,如同冰湖下的暗流,一闪而逝。
他甚至会在苏晚晴某次“意外”地成功运用出一丝真解理念、身上气息发生极其细微的良性蜕变时,恰到好处地翻个身,发出一连串更加痛苦的咳嗽,将那丝微弱的气息波动完美掩盖下去。
教导与学习,馈赠与吸收,就在这无声的、看似压抑绝望的囚笼中,诡异地进行着。
然而,这片诡异的“平静”,并未能持续太久。
这日深夜,万俱寂。
苏晚晴正沉浸在对《玄牝真解》一段气血搬运路线的揣摩中,忽然——
那股熟悉的、冰冷威严如同实质的隐晦波动,再次毫无征兆地降临,笼罩了整个茅屋!
秦绝长老!
又来了!
苏晚晴心中一凛,立刻收敛所有心神,将意识深深藏起,身体保持着沉睡的姿势,连呼吸频率都控制得与往常无异。
痕南的凌玄,也如同前两次一样,瞬间从“昏睡”职惊醒”,以最快速度翻身跪伏在地,姿态恭顺卑微到了极点,静静聆听。
这一次,那无形的威压停留的时间似乎比上次更短,但其间蕴含的冰冷与审视意味,却让苏晚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被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扫过。
威压很快退去。
凌玄缓缓直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执行命令般的漠然。
他沉默地坐了片刻,然后,如同梦游般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屋角那堆破烂杂物旁,摸索了半,取出了…几块看起来灰扑扑、毫无灵气、甚至有些潮湿的…最低等的“萤石”碎块。
这种萤石碎块通常被杂役弟子用来在夜间照明,光芒微弱且不稳定,毫无价值。
凌玄拿着那几块废料般的萤石,脸上露出了熟悉的、卑微又苦恼的神色,他声嘀咕着:“…屋里太黑了…苏师姐晚上起来…容易摔跤…这些…这些虽然不好…但…但总比没有强…”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开始笨拙地将那些萤石碎块,镶嵌到茅屋内壁一些凹凸不平的缝隙里。动作缓慢又吃力,仿佛每动一下都在消耗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苏晚晴冷眼旁观,心中却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秦绝刚走,他就开始摆弄这些没用的萤石?绝对有问题!
她集中起全部提升后的感知力,仔细观察着凌玄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很快,她发现了异常!
凌玄镶嵌那些萤石碎块的位置,看似随意,却隐隐暗合了某种极其古怪的规律!并非阵法,更像是一种…基于茅屋本身结构、周围环境细微能量流动而设定的…特定标记点?
而且,他在放置每一块萤石时,那接触缝隙的指尖,都会极其隐晦地、短暂地停留一瞬!
就在那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接触瞬间,苏晚晴超常的感知捕捉到,一丝微弱到极致的、与她怀中那虫形木屑同源的、那种深邃古老的“虚无”气息,从他指尖悄然渡出,渗入了那些萤石碎块以及它们所接触的茅屋结构深处!
那气息一闪即逝,立刻被完美掩盖,没有引起任何灵力波动。
做完这一切,凌玄似乎更加疲惫了,喘着粗气,看着墙上那几点微弱得可怜的萤光,脸上露出一个病弱的、讨好的、仿佛期盼能得到一句夸奖的笑容,然后才踉跄着回到自己的角落,裹紧皮褥,很快再次陷入“昏睡”。
茅屋内重归黑暗,只有那几点新嵌入的萤石,散发着聊胜于无的微弱光芒,勉强勾勒出屋内物体的模糊轮廓。
一切看起来,都像一个病弱废物徒劳的、可怜的关心。
但苏晚晴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知道,绝没那么简单。
那些被特殊“处理”过的萤石,那些被标记的点位…它们构成的,绝非照明这么简单!
这更像是一个…哨塔?一个锚点?或者…一个极其隐秘的…监视与防御体系的…内部节点?
凌玄是在…加固这个囚笼?还是在…为某种即将到来的变故做准备?
是针对秦绝的监视?还是…另有所图?
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蛛网,悄然缠上苏晚晴的心脏。
她所料不差。
就在距离茅屋百里之外,绝情谷外门执事堂的一间密室内。
秦绝长老负手而立,面色阴沉如水。他面前,一面巨大的水镜中,正清晰地显现出百里外那间破败茅屋的影像——甚至包括屋内那两个看似一个昏睡、一个沉睡的身影。
水镜旁,垂手恭立着数名气息精悍、眼神锐利的黑衣弟子,皆是他的心腹。
“那废物的生命力,似乎快耗尽了。”秦绝看着水镜中凌玄那苍白如纸、气若游丝的模样,冰冷开口,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比预想的要快一些。”
一名心腹弟子低声回道:“师尊明鉴。据‘窥镜’监测,其生机确如风中残烛,近日波动愈发微弱。应是那‘锁魂钉’持续侵蚀,加之其本身底子太废所致。”
秦绝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的目光转而投向水镜中的苏晚晴,眼神变得更加幽深难测。
“那炉鼎呢?‘文火’煨了这些时日,可有进展?”
另一名弟子连忙上前一步,恭敬汇报:“回师尊,窥镜显示,炉鼎气血确实比月前旺盛些许,体内阴煞之力也似乎…凝练了一丝?但其灵根依旧死寂,修为未见恢复。每日只是劈柴劳作,并无异常举动。只是…”
“只是什么?”秦绝目光一凝。
“只是其近日…体魄力气似乎增长了些许,动作也似乎…比以往更稳健了些?”那弟子语气有些不确定,“或许是每日劳作所致?也可能是…回光返照?”
秦绝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令人心悸的嗒嗒声。
“玄阴之体,呢罕有之炉鼎胚子,其妙用非寻常功法所能测度。那废物虽不堪大用,但其所执‘细殳之法,乃上古残篇所载,或许真有我等未能洞察之奇效…”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谨慎交织的光芒,“再等等。务必盯紧!任何细微变化,皆需记录在案,不得遗漏!”
“是!”众弟子齐声应诺。
“那…林轩那边…若其真的撑不住死了…”一名弟子心翼翼地问道。
“死了?”秦绝冷笑一声,语气漠然,“死了便死了。一个废物赘婿,宗门养他至今已是恩典。届时清理干净,将那炉鼎直接移入‘血炼室’,换一种方式‘催熟’便是。”
他顿了顿,眼中猛地闪过一道凌厉的寒芒,加重语气命令道:“但在那之前,给本座盯死那间屋子!尤其是那炉鼎!若有任何…超出预期的异动…”
他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格杀勿论!”
“谨遵师命!”密室中,杀气骤起。
水镜之上,茅屋孤寂,萤火微茫。
如同一只被蛛网层层缠绕、悄然收紧的囚鸟。
尚不知晓,窥视者的耐心,已将至尽头。
而黑暗中,执火者与困兽的博弈,正悄然步入更加危险的深水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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