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茅屋在夜风中呜咽,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门扉虚掩,漏进的月光惨白如霜,在地面投下扭曲的栅影,恰好与那道深深刻入泥土的剑痕交错,将狭的空间切割成泾渭分明、却又诡异纠缠的两个世界。
剑痕以北,苏晚晴背靠冰冷的土墙,蜷缩如受惊的幼兽。然而,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连骨髓都被冻结的僵硬。她双目紧闭,长睫却在不住地轻颤,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沿着苍白如纸的脸颊滑落,没入衣领。
冷。 刺骨的冷。
并非源于屋外呼啸的寒风,而是源自心口最深处。那卷血色婚书被林轩接下的瞬间,一股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都要霸道的阴寒束缚之力,便如同苏醒的毒蟒,自她神魂核心处的血咒印猛然爆发,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每一根经脉,仿佛都被无形的冰锁死死绞紧,灵力运转变得前所未有的滞涩、痛苦,如同在推动灌满了铅的磨盘。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撞击在万载玄冰之上,带来沉闷的痛楚和窒息般的压迫福
更可怕的是意识层面的侵蚀。
无数冰冷的、带着秦绝那无情语调的碎片意念,如同跗骨之蛆,强行钻入她的识海,反复冲刷、烙印:
“…道侣…林轩…”
“…恪守本分…”
“…滋养…资粮…”
“…待其巅峰…一剑碎道心…”
“…寂灭道种…”
这些词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伴随着那无孔不入的阴寒束缚力,一遍遍试图碾碎她最后残存的意识,将她彻底固化为一个只知道“被汲取”、“被吞噬”、“等待最终杀戮”的冰冷器物。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血腥味,用尽全部意志力对抗着那要将她拖入彻底麻木深渊的力量。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痉挛,左肩的伤口在冰冷力量的刺激下,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却奇异地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
这就是血契婚书的力量吗? 比想象汁更霸道,更…绝望。
她感觉自己就像坠入了一个无形的冰茧,被层层缠绕,越挣扎,束缚得越紧,寒意侵蚀得越深。
然而,在这极致的冰冷与痛苦中,一丝极其微弱的、截然不同的异样感,如同冰层下最细微的潜流,再次顽固地浮现。
依旧是灵力运转时,那几个熟悉的、原本最为痛苦滞涩的节点——肩胛、心口膻汁
当婚书带来的霸道寒流以无可匹敌的姿态冲刷过这些节点时,预想中加剧的、足以令人昏厥的剧痛并未完全到来。反而,那丝若有若无的“顺滑”感,似乎…被这更强大的外部压力刺激得…清晰了那么一丝丝?
就像汹涌的冰洪冲击着河道中的几块顽石,虽然整体水流冰冷狂暴,但那几块石头背阴处,却似乎被水流冲刷出了更深的、不易察觉的涡旋,反而…泄去了一部分直冲而来的压力?
这种感应微弱到了极致,混杂在无边的痛苦和冰冷的意志侵蚀中,几乎如同幻觉。
但苏晚晴此刻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对抗婚书力量上,对这内部的细微变化,感知得反而比平时更加敏锐。
为什么… 又是这种感觉?
是婚书力量太强,掩盖了其他痛苦? 还是…
她不敢深思,也无法深思。庞大的外部压力迫使她将全部精力用于维持意识不散,只能被动地感受着那一点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错觉般的…并非纯粹加剧的痛苦。
就在这时——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似乎试图放轻却又控制不住的咳嗽声,从剑痕以南的角落传来。
是林轩。
他似乎睡得极不安稳,在草垛上翻来覆去,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那咳嗽声断断续续,带着痰音,听起来虚弱又难受。
“冷…好冷啊…”他含糊地梦呓着,声音带着哭腔,像个无助的孩子,“这破屋子…漏风…被子…被子也太薄了…”
他一边嘟囔,一边似乎因为寒冷而蜷缩得更紧,身体瑟瑟发抖,带动身下的草垛发出更大的响动。
“娘…娘…冷…”
这噪音,在这死寂压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不可避免地打破了苏晚晴竭力维持的抗争状态。
烦躁! 一股冰冷的、近乎暴戾的烦躁感,猛地从苏晚晴几乎冻结的心湖底涌出!
这个废物! 他除了像蛆虫一样蠕动、哀嚎、发出令人作呕的噪音,还会什么?! 若不是他…若不是这该死的婚书…
就在她心神因这突如其来的烦躁而微微一散的刹那——
嗡!
那股源自婚书的霸道束缚之力,仿佛抓住了她防御的缝隙,猛地增强了一瞬!冰冷的寒意如同冰锥,狠狠刺向她神魂深处!
“唔!”苏晚晴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痛哼,身体猛地绷直,指甲狠狠掐入掌心,试图用剧痛拉回注意力。
然而,就在这内外交困、心神震荡的瞬间!
她那因对抗婚书而高度集中的感知,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当林轩那边因为“寒冷”而剧烈颤抖、草垛发出特定频率的窸窣声时… 当她因为烦躁和痛苦而气息出现一丝紊乱时… 她体内那丝微弱的“顺滑”感,似乎…极其短暂地…清晰了那么一刹那?!
就像…就像…
就像那废物的颤抖和噪音,无形汁与她体内那几处古怪的“涡旋”,产生了某种极其隐晦的…共鸣?分担了一部分婚书力量的冲击?
这个念头荒谬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甚至是一种亵渎!她立刻将这荒诞不经的想法死死压下,归咎于自己意识模糊产生的错觉。
可那瞬间的感知,却如同鬼魅的烙印,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林轩的梦呓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恐:
“别…别过来!蚀骨藤!血鸦!啊——!”
他像是陷入了极可怕的噩梦,猛地惊叫一声,身体剧烈地弹动了一下,随即又重重摔回草垛,只剩下急促而恐惧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而这声充满特定恐惧情绪的惊叫,带来的气流震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精神波动…
再次让苏晚晴体内那几处“涡旋”,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这一次,感受更加清晰!
绝非错觉!
苏晚晴猛地睁开了眼睛!
在惨白的月光下,那双空洞的眸子里,第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和死寂,而是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被巨大荒谬感冲击后的呆滞!
她死死地盯向剑痕以南那片黑暗的角落!
为什么?! 这个废物的状态…怎么会影响到我体内的灵力运转?! 虽然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怎么可能?!
是婚书的力量将我们强行连接后产生的某种副作用? 还是…
她猛地想起之前,蚀骨散无效…血咒印的异常波动…
一个冰冷得让她浑身血液几乎要倒流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难道这个废物…他…
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只是一个炼气三层的废物!一个懦弱无能、只靠运气的垃圾!他怎么可能影响到血咒印和婚书?这一定是婚书本身的力量特性,或者…是秦绝某种更恶毒的、她无法理解的控制手段!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更深层次玩弄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那丝荒谬的猜测。她宁愿相信这是秦绝的阴谋,也绝不愿将任何一丝“异常”与那个令人作呕的废物联系起来!
她再次死死地闭上眼睛,将所有的震惊和混乱强行压下,用更坚固的冰层重新封冻心神,全力对抗那无孔不入的婚书寒力。
只是,那被强行压下的疑虑,如同埋入冰原的种子,已然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茅屋外,夜风呜咽,如同鬼哭。
屋内,剑痕两侧,两人以不同的方式承受着无形的煎熬。
苏晚晴对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束缚与意志侵蚀,身心俱寒。
而剑痕以南,林轩在草垛上翻了个身,面朝墙壁。那急促恐惧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仿佛又重新陷入了“沉睡”。
只是,在那无人可见的阴影里,他搭在身前的手指,极其细微地、有节奏地…叩击了一下冰冷的地面。
指尖落处,一丝微弱到超越此界感知极限的奇异震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荡漾开来,无声无息地穿透剑痕,掠过那片被婚书力量肆虐的冰封区域,精准地…拂过那几处正在艰难“泄流”的经脉节点。
苏晚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那股拂过的力量太微弱,太奇异,与她感知过的任何灵力都截然不同,瞬间便被庞大的婚书寒流所淹没,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唯有那几处“涡旋”,似乎在这奇异震动的拂过后,运转得…更“顺畅”了那么一丝丝。如同生锈的锁孔,被注入了一滴无形的润滑。
林轩的指尖停止叩击,归于平静。
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只有他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在黑暗中,掠过一丝无人能察的、冰冷而深邃的笑意。
枷锁,已套牢。 裂痕,已种下。
好戏… 才刚刚开始。
喜欢仙帝的绝情道侣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仙帝的绝情道侣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