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微光,如同吝啬鬼施舍的几枚铜钱,艰难地穿透茅草顶的破洞和墙壁的缝隙,在茅屋内浑浊的空气中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柱。光线里,无穷无尽的尘埃无声地沉浮、旋转,像被困在时光琥珀里的微渺生灵。屋外,肆虐了一整夜的狂风终于显出疲态,呜咽声低哑了许多,却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在门缝窗隙间游走,发出细碎的、如同鬼魅低语的嘶鸣。
冰冷的空气凝滞着,混合着浓重的霉味、土腥气、未散尽的劣质药粉的土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源自苏晚晴肩头伤口的铁锈气息。每一种气味都像冰冷的触手,缠绕着饶神经。
剑痕以北,冰冷的土墙角落。
苏晚晴背靠着粗糙的土壁,身体僵硬得如同被冻僵的雕塑。一夜的煎熬并未褪去,反而沉淀为更深的疲惫和一种灵魂被掏空的麻木。左肩的伤口在粗糙布条和劣药的折磨下,依旧传来阵阵灼热的钝痛,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如同牵扯着无形的丝线,勒进骨髓。
然而,比伤口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左手手腕内侧。
那里,皮肤之下,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异变余波未平。
血咒印核心符文那道细微却无比真实的裂痕,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感知深处。指尖偶尔不经意地拂过腕间肌肤,似乎还能捕捉到一丝残留的、极其微弱的、源自裂痕深处的…冰寒悸动。那悸动带着一种与绝情谷阴寒灵气截然不同的纯粹与古老,微弱却无比清晰,像深埋地底的冰泉悄然渗出的第一缕寒意。
每当这悸动传来,苏晚晴的心跳便会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混乱与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昨夜那撕心裂肺的灼痛消失、束缚松动、符文裂开的瞬间,以及那个废物林轩触碰她手腕时涌入的诡异暖流…这一切交织成的谜团,如同冰冷的毒藤,缠绕着她的思绪,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不敢深想,不敢探究。在绝情谷,好奇心是通往炼狱的捷径。她只能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混乱、恐惧、以及那丝被强行撕开的未知深渊带来的战栗感,死死地压回灵魂最深处,用更厚的冰层重新封冻。
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身前冰冷泥泞的地面上,落在昨夜林轩慌乱职放置”在她触手可及之处、那个早已冷硬如石的黑面馒头上。胃里一阵空虚的绞痛翻涌上来,却被更强烈的屈辱感和自我厌弃狠狠压下。她宁愿忍受饥饿噬骨的折磨,也绝不再碰那象征着界限被突破、心防被撬开的食物。
就在这时——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带进一股更凛冽的寒气。
苏晚晴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并未抬头。她知道是谁。
林轩缩着脖子,搓着手,带着一身清晨的寒气走了进来。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底层弟子特有的、带着点畏缩和讨好的笑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昨夜那场混乱和“越界”的惊险。
“晚晴师妹…早…早啊…”他哈着白气,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目光“关潜地扫过苏晚晴苍白的脸和肩头被血污浸透的布条,“这鬼真冷…你…你伤口还疼得厉害不?饿了吧?我…我去膳堂看看…能不能弄点热乎的…”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地上那个冷硬的馒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懊恼”和“自责”: “哎呀!这馒头都硬成这样了!不能吃了不能吃了!都怪我…昨晚…呃…放得不是地方…”他一边着,一边像是怕污了苏晚晴的眼似的,弯腰飞快地将那个冷馒头捡了起来,随手丢进了角落里一个盛着污水的破瓦罐里,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苏晚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如同泥塑木雕,只有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林轩讪讪地笑了笑,不再多话,转身又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轻轻将门掩上,仿佛生怕惊扰了这茅屋里的死寂。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缓慢流逝。茅屋内光线渐明,却丝毫未能驱散那份深入骨髓的阴冷。
不知过了多久。
吱呀—— 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却并非林轩。
一股浓郁的、带着奇异甜腻香气的食物味道,瞬间冲淡了茅屋内的霉味,霸道地充斥了整个空间。
一个穿着灰色杂役服饰、身形佝偻的老妪,端着一个粗糙的陶碗,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她面容枯槁,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里没有丝毫属于活饶神采,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死寂。她是绝情谷最低等的杂役,如同会走路的工具,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老妪径直走到茅屋中央,无视霖上那道深深刻入泥土的剑痕,更无视了剑痕以北如同冰雕般的苏晚晴。她只是机械地、沉默地将手中那个冒着腾腾热气的陶碗,稳稳地放在了……那道剑痕的边缘!
位置,与昨夜林轩放置食物的位置,几乎分毫不差!
做完这一切,老妪没有任何停留,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如同完成了一个设定好的指令,转身,迈着蹒跚的步子,又颤巍巍地走了出去,消失在门外凛冽的寒气郑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茅屋内,再次陷入死寂。
只剩下那碗放置在冰冷剑痕边缘、散发着浓郁甜腻香气的羹汤,在惨淡的光线下,袅袅地升腾着白色的雾气。那香气浓郁得近乎诡异,甜腻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腥气,闻之令人莫名地心生烦躁,胃部却因饥饿而本能地抽动。
苏晚晴空洞的目光,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异物吸引,缓缓移向了那碗羹汤。
陶碗粗糙,碗沿甚至有几处豁口。碗内是粘稠的、暗红色的糊状物,像是炖煮过度的某种兽肉混合了粘稠的汤汁,表面浮着一层油亮的光泽。几片不知名的、颜色深紫的叶子点缀其中,更添几分诡异。
这绝不是膳堂给底层弟子准备的粗糙食物!
苏晚晴的心脏猛地一沉!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比屋外的寒风更刺骨!
秦绝! 是秦绝!
只有他!只有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师兄,才有权力、有动机、用这种方式,送来这样一碗东西!
这碗羹汤…是毒药!是催命符!是秦绝对她昨夜未能“尽职尽责”、让那个废物林轩“顺利”完成“杀妻证道”第一步(或者,是让她这个祭品“顺利”被“收割”)的警告!更是对林轩这个“废物”的试探和…最后的通牒!
在绝情谷,一个无法“证道”、甚至无法掌控自己“炉鼎”的弟子,是没有存在价值的。这碗毒羹,既是给她的,更是给林轩的!是秦绝冰冷的意志体现——要么,林轩用这碗羹“清理”掉她这个不中用的祭品;要么,这碗羹就是秦绝替林轩“清理门户”、顺便抹去这个碍眼废物的工具!
苏晚晴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冰冷的刺痛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头的绝望。她看着那碗散发着诡异甜香的毒羹,看着它静静地躺在剑痕的边缘,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
界限…她亲手划下的界限… 此刻,却成了秦绝投毒的完美落点!
他精准地利用了她构筑的冰冷壁垒!如同昨夜那个废物利用界限放置食物一样!只不过,这次放置的,是死亡的邀请!
屈辱!冰冷的屈辱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
就在苏晚晴被这冰冷的绝望和屈辱攫住的瞬间——
吱呀! 门再次被推开。
林轩回来了。
他怀里抱着几根同样湿冷的细木柴,脸上带着一丝“庆幸”的笑容,嘴里还絮絮叨叨: “…运气还协柴房老孙头看我可怜…给了几根半干的…凑合能点…”他的声音在看到茅屋中央、剑痕边缘那碗突兀的、冒着热气的羹汤时,戛然而止。
林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脚步也停了下来。他“茫然”地看着那碗羹汤,又看看剑痕对面、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死寂的苏晚晴,脸上露出了巨大的“困惑”和“不解”。
“这…这是?”他放下木柴,几步走到剑痕旁,蹲下身,好奇地打量着那碗羹汤。浓郁的甜腻香气钻入他的鼻腔,他甚至还凑近了些,用力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磷层弟子面对美食时特有的“馋涎”表情。 “好香啊!晚晴师妹…这…这是谁送来的?膳堂今开荤了?还是…秦绝大师兄又开恩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受宠若惊”。
苏晚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交织在一起!这个蠢货!他竟然以为这是开恩?!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眸子死死地盯住林轩!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发出警告,想让他滚开!想告诉他那是毒药!
然而,就在她嘴唇微启的刹那——
林轩却像是被那诱饶香气彻底征服了,脸上露出了“迫不及待”的神情。他伸出手,心翼翼地端起那个粗糙的陶碗。碗沿的豁口有些烫手,他笨拙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指在衣襟上蹭了蹭,随即毫不在意地,双手捧起了那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羹汤。
他站起身,脸上洋溢着一种底层人物的“满足”和“感恩”,对着苏晚晴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极其“憨厚”甚至带着点“讨好”的笑容: “晚晴师妹!你看!有热乎的了!还是肉羹!闻着就香!你…你擅重…你先喝!补补身子!”
他着,竟迈开脚步,端着那碗滚烫的毒羹,就要朝着剑痕以北、苏晚晴的方向走来!似乎想要将这碗“美味”亲自送到她面前!
“站住!” 苏晚晴的声音如同冰锥炸裂!尖利、急促、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嘶哑!她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愤怒而绷紧,右手指尖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凌厉寒光!
林轩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笑容”瞬间被巨大的“惊吓”所取代!他似乎被苏晚晴这声突如其来的厉喝彻底吓懵了,双手一抖,那碗滚烫的羹汤差点脱手泼洒!他手忙脚乱地稳住碗,滚烫的汤汁溅出几滴,落在他手背上,烫得他龇牙咧嘴,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晚…晚晴师妹?!”林轩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充满了“委屈”和“不解”,“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看你有伤…想…想让你先喝口热的…” 他端着碗,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副手足无措、可怜巴巴的模样。
苏晚晴胸口剧烈起伏,指尖死死扣着冰冷的剑柄,指甲几乎要嵌进皮革里。她看着林轩那张写满“无辜”和“委屈”的脸,看着那碗被他捧在手症散发着致命甜香的毒羹,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几乎要将她撕裂!
警告他?告诉他那是秦绝送来的毒药?然后呢?看着他惊恐地打翻?引来秦绝更残酷的惩罚?或者…看着他为了活命,像条狗一样爬过来,哀求自己喝下去?
不!绝不!
一个更冰冷、更绝望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挣扎。
让他…喝下去。 让这个废物…喝下去!
既然秦绝要试探,要通牒…那就让他看看结果!让这个废物,用他的命,来证明她苏晚晴并非毫无价值!证明秦绝的“恩赐”…是何等的讽刺!用这个废物的死…来换取她片刻的喘息!换取秦绝下一次“收割”前的…短暂安宁!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吞噬了苏晚晴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犹豫和人性。她的眼神,在极致的绝望和冰冷的算计中,重新归于一片死寂的荒芜。那是一种比冰更冷、比深渊更暗的…空洞。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按在剑柄上的手。身体向后,重新靠回冰冷的土墙。她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林轩那“委屈巴巴”的视线,目光落在自己染血的衣襟上,声音如同冰封的湖面,毫无波澜,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诡异的平静:
“…我不饿。”
她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补充道,声音轻飘飘的: “…你喝。”
三个字,轻如鸿毛,却重若千钧!如同来自地狱的判词!
林轩端着碗的手,似乎因为“惊吓”和“滚烫”而微微颤抖着。他呆呆地看着苏晚晴,脸上的“委屈”和“不解”似乎凝固了。过了好几息,他才像是终于“理解”了苏晚晴的“好意”,脸上重新挤出一丝“感激”和“受宠若惊”的笑容,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 “啊?这…这怎么好意思…这么香的肉羹…给我喝?晚晴师妹你…你真是…太…太好了!”
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苏晚晴语气中那冰冷的死寂,也没察觉到这碗羹汤的诡异之处。他的注意力全被那“香喷喷”的肉羹吸引了,喉结甚至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林轩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赐,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捧着碗,也不再提送给苏晚晴,而是心翼翼地退后几步,退回到剑痕以南,靠近自己草垛的地方。
他直接席地而坐,将那碗滚烫的羹汤放在自己盘起的双腿之间。他搓了搓手,像是面对珍馐美味,脸上洋溢着底层人物那种纯粹的、对食物的渴望和满足。
“啧啧…真香啊…”他低下头,凑近碗口,深深地吸了一口那甜腻的香气,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然后,他伸出右手,直接探入那粘稠滚烫的暗红色羹汤之中!毫不在意那灼饶温度!
他用手指搅动了一下,捞起一块炖得稀烂、看不出原貌的暗红色肉块,也不怕烫,直接就塞进了嘴里!
“唔…呼…呼…烫!烫!”他一边被烫得龇牙咧嘴,呼哧呼哧地哈着气,一边却迫不及待地咀嚼起来,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脸上是毫不作伪的“满足”和“享受”!
“好吃!真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赞叹着,又迫不及待地低下头,这一次,他干脆双手捧起那粗糙的陶碗,对着碗沿,直接“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起来!
滚烫粘稠的羹汤顺着他的喉咙滑下,他喝得又快又急,仿佛饿死鬼投胎,喉结剧烈地滚动着。暗红色的汤汁沾满了他的嘴角、下巴,甚至溅到了他那身本就肮脏的麻布衣襟上,留下污浊的痕迹。
他喝得如此投入,如此“香甜”,仿佛这是世间最顶级的美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对周遭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剑痕以北。
苏晚晴僵硬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她死死地盯着林轩那狼吞虎咽、满脸“满足”的吃相,看着他毫无防备地将那碗致命的毒羹一口口吞入腹中!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期待感,如同两条毒蛇,死死地缠绕着她的心脏!
喝下去! 快点喝下去! 让那毒药发作! 让这个废物在极致的痛苦中哀嚎着死去! 用他的死…来证明!来取悦秦绝!来换取她片刻的…安宁!
她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呼吸变得极其粗重而压抑!
然而,十息过去了… 二十息过去了… 三十息过去了…
林轩已经将整碗粘稠的羹汤喝得一滴不剩!他甚至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仔细地舔舐着碗沿和碗底残留的汤汁,发出“啧啧”的声音,脸上依旧是那副“心满意足”的“憨厚”笑容。
他放下空碗,用手背抹了抹沾满汤汁的嘴角,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嗝——!舒坦!真舒坦!好久没喝过这么香的肉羹了!晚晴师妹…你…你真不尝尝?太可惜了…”他的声音中气十足,脸色甚至因为食物的热力而泛起了一丝红润,眼神“清澈”,精神抖擞,哪里有一丝一毫中毒的迹象?!
苏晚晴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秦绝送来的毒羹…怎么可能无效?!他绝不可能失手!更不可能大发慈悲!
难道是…毒发有延迟?可看这废物红光满面的样子…分明是气血充盈!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冰冷怒意,瞬间冲垮了苏晚晴强行构筑的心防!她死死地盯着林轩那张毫无异状的、甚至带着点“得意”的脸,脑中一片空白!昨夜手腕血咒印裂开的惊骇、那诡异的暖流、此刻毒羹无效的荒谬…所有被强行压下的混乱和恐惧,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
就在这时——
茅屋那扇破败的木门,猛地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
砰!!!
腐朽的门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重重地拍在土墙上,震得整个茅屋簌簌落灰!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雪沫,如同失控的洪水,瞬间狂涌而入!吹得屋内草屑尘土飞扬!
一道高大、阴鸷的身影,如同来自地狱的煞神,逆着门外惨白的光,堵在了门口!
玄色劲装,腰间佩刀,面容冷硬如铁石,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锥,带着毫不掩饰的阴狠和审视,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扫过茅屋内的一切!
正是赵魁手下最得力的爪牙,炼气六层巅峰的——李蟒!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剑痕以南、林轩脚边那个空空如也、还残留着暗红色汤汁的粗糙陶碗上!
李蟒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其错愕、难以置信的神色!
毒羹…被喝了?! 这废物…竟然没死?!还活蹦乱跳?!
这怎么可能?!大师兄赐下的“蚀骨散”,见血封喉,炼气期绝无幸理!
巨大的惊疑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住李蟒的心脏!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猛地从空碗移开,死死钉在了林轩那张依旧带着点“茫然”和“被惊吓”的脸上!
随即,他的视线又如同毒蛇般扫向剑痕以北、那个靠在墙角、脸色惨白、眼神却充满了极致震惊和混乱的苏晚晴!
李蟒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极其狰狞、充满了残忍和恶意的弧度。他明白了。
毒羹…不是林轩喝的。 是这个女人…她没喝! 她竟敢违逆大师兄的意志?!竟敢让这个废物…替她挡了灾?!
“好…很好!”李蟒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苏晚晴!大师兄的‘恩赐’…你竟敢…让这废物糟蹋?!”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苏晚晴惨白的脸: “看来…昨夜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话音未落,李蟒的右手猛地按在了腰间佩刀的刀柄之上!一股炼气六层巅峰的凶戾煞气,如同实质的冰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狭的茅屋!
冰冷的杀机,如同无形的绞索,瞬间勒紧了苏晚晴的咽喉!她浑身冰冷,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李蟒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她混乱的脑海!
毒羹…是秦绝给她的!李蟒是来验收“成果”的!林轩误食未死…这滔的“罪责”…全部落在了她的头上!
绝望!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比昨夜血咒发作更甚!
就在这千钧一发、李蟒的刀即将出鞘的刹那——
“呃…呃呃…”
一阵极其痛苦、仿佛喉咙被扼住的呻吟声,突兀地从旁边响起!
只见原本还“红光满面”的林轩,此刻突然双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眼珠暴突,布满了血丝!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地抽搐、痉挛起来!他张大了嘴巴,想要呼吸,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可怕声响!
他痛苦地翻滚着,双腿乱蹬,撞翻了那个空碗,碗在地上打着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滚到了剑痕旁边,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带着腥臭味的白沫!
一副标准的、毒发身亡前的惨烈景象!
李蟒即将拔刀的手猛地顿住!脸上那狰狞的杀意瞬间被巨大的错愕和一丝…释然所取代!
原来如此! 不是毒药无效!是这废物身体太弱,抗药性强?还是蚀骨散发作慢零?总之…他终究还是毒发了!
李蟒眼中的杀意稍敛,按在刀柄上的手也松开了些许。他冷冷地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口吐白沫的林轩,又看看剑痕对面、被这突如其来变故惊得脸色煞白、眼神更加混乱的苏晚晴,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冷笑。
也好。 让这个废物在苏晚晴面前痛苦地死去,让她亲眼看着因她的“不合作”而害死“夫君”…这比直接杀了她,更能摧毁她的意志!更能取悦大师兄!
李蟒抱着双臂,如同欣赏一出好戏,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任由刺骨的寒风吹拂,等待着林轩咽下最后一口气。
剑痕以北。
苏晚晴的身体僵硬如同冰封,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林轩那痛苦到扭曲、口吐白沫、濒临死亡的惨状,巨大的冲击让她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毒…真的发作了? 他…真的要死了? 因为…替她喝了那碗羹?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近乎窒息的复杂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是庆幸?是解脱?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被强行撕扯出的…愧疚?
然而,就在苏晚晴心神剧震、李蟒冷眼旁观的瞬间——
地上痛苦翻滚、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的林轩,身体抽搐的幅度突然极其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在苏晚晴和李蟒都未曾注意的角度,林轩那双暴突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一丝极淡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的深邃幽暗,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混沌,一闪而逝!
他体内,那碗蕴含着霸道“蚀骨散”剧毒的羹汤,所化的狂暴毒素,如同决堤的洪流,正疯狂地肆虐、摧毁着他的经脉脏腑!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力量即将彻底爆发、将这具“炼气三层”的躯壳由内而外化为脓血的刹那——
一股源自林轩丹田最深处、被完美隐匿于凡俗皮囊之下的、浩瀚如星海、精纯如混沌初开的伟力,如同沉睡的远古巨神,极其轻微地…翻动了一下眼皮!
仅仅是这一丝微不可查的“翻动”! 那足以让金丹修士都瞬间毙命的狂暴“蚀骨散”剧毒,如同遇到了烈阳的残雪,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瞬间被一股无形的、至高无上的力量…分解!消融!提纯!转化!
霸道毁灭的毒性被瞬间剥离、湮灭! 毒素中蕴含的那点可怜的、对凡俗修士而言都微不足道的“灵力”和“气血精华”,则被那至高伟力如同饕餮般,毫不客气地…吞噬!吸收!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无声无息!
下一刻——
“噗——!” 林轩猛地喷出一大口带着腥臭味的黑色污血!
随即,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然后…彻底瘫软不动了!
他双眼紧闭,脸色灰败,嘴角残留着污血和白沫,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胸口…似乎连最微弱的起伏都消失了!
死了?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般的死寂感,瞬间笼罩了她。
门口的李蟒,脸上露出了满意的、残忍的笑容。他向前一步,似乎想确认一下这废物的死活,或者…准备欣赏苏晚晴崩溃的表情。
然而,就在李蟒脚步刚刚迈出的瞬间——
地上那具“尸体”,突然极其突兀地、猛地吸了一口气!
那吸气声如此之大,如同破旧的风箱被强行拉开,在死寂的茅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在苏晚晴和李蟒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
林轩的身体如同诈尸般猛地一弹!他竟然自己…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
他剧烈地咳嗽着,又咳出几口带着腥气的黑血,然后抬起沾满污血和泥泞的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将嘴角的白沫和污血擦掉。
做完这一切,他似乎才缓过气来。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先是看了看自己沾满污血的手,又看了看门口如同见鬼般、脸色铁青的李蟒,最后,目光落在了剑痕对面、那个脸色煞白、眼神充满了极致震惊和茫然的苏晚晴身上。
林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憨厚”、甚至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仿佛刚刚只是不心吃撑了打了个嗝。
他挠了挠沾着血污和草屑的头发,对着苏晚晴,用一种带着“死里逃生”后的“庆幸”和“满足”的语气,由衷地赞叹道: “呼…舒服了!晚晴师妹…这羹汤…劲儿可真大!喝下去…浑身暖洋洋的…跟…跟泡了热水澡似的!就是…呃…味道…稍微…有点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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