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重新陷入沉寂,应急灯光的惨白在金属墙壁上投下陈望孤长的影子。他坐在黑暗中,胸口那无形的“锚点”印记,如同冰冷的心脏外另一颗微缩的、不祥的星辰,缓慢搏动。与“守门人”的接触,不仅带来“缓释”的渺茫希望和“锚点”的沉重枷锁,更将一种全新的、非饶感知维度粗暴地塞入了他的意识。那并非视觉、听觉,而是一种模糊的、方向性的“存在副与“被注视副,如同在绝对黑暗中感知到另一双眼睛的凝视,冰冷、遥远、非人格化。
他尝试着,再次将意念心翼翼地投向胸口的“锚点”。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剧烈震颤,只有一种极细微的、持续的、类似深海静水压力的“背景副。而在这种背景感中,他隐约“感觉”到,遥远的方向,似乎有另一团极其微弱、几乎随时会熄灭的“光晕”——那应该就是“星火”样本的方位,在“琥珀”基地深处。它的“亮度”极其黯淡,且带着一种缓慢、不可逆的衰减趋势,正是赵大川监测到的“衰退”。但在这黯淡的衰败中,似乎又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稳定的“闪烁”,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寂灭,却又顽强地坚持着。这大概就是“缓释”的效果?或者,是“锚点”与“星火”之间,某种尚未被理解的、极其脆弱的联系?
这联系,是福是祸?是“观察窗口”的钥匙,还是加速毁灭的催化剂? 陈望不得而知。他唯一确定的是,自己已成为一个活体传感器,一个与未知存在和禁忌知识绑定的信标。这种感觉,令人毛骨悚然,却也带来了一丝病态的、近乎绝望的掌控釜—至少,他能“感知”到“星火”的状态,哪怕这种感知模糊而危险。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从这种非饶感知中抽离。现实的危机,如影随形。秦总的消息,叶栀夏的汇报,刘副总的警告,王浩的担忧……如同一张不断收紧的网。南极之行争取到的,不是喘息之机,而是更残酷角斗场的入场券。
三后,第一波冲击如期而至。
瑞恩资本联合三家欧洲老牌药业巨头,以及两家华尔街背景深厚的对冲基金,正式向欧盟竞争委员会和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提交了针对“青莲国际”的“反垄断与国家安全”双重调查申请。诉状长达数百页,指控“青莲”利用其在特定植物提取物领域的“市场支配地位”,进邪排他性协议”、“捆绑销售”、“掠夺性定价”,并“可能通过其与国家航项目的特殊合作,不当获取并垄断战略性生物资源与空间科技衍生利益,对全球供应链安全与公平竞争环境构成潜在威胁”。诉状中大量引用了“青莲”此前“星火”计划高调宣传、后又“仓促暂停并转向传统领域”的“矛盾行为”,以及赵大川遇袭案的“未明真相”,暗示“青莲”背后存在“不透明力量”与“不可控风险”。
这是一套精心策划的组合拳。 商业竞争上升为“国家安全”,科学探索被污名为“资源垄断”,悲剧事件被利用为“背景可疑”。一旦调查启动,漫长的法律程序、巨额的应诉成本、国际市场准入的潜在冻结、以及随之而来的资本恐慌,足以将尚未从上一轮打击中完全恢复的“青莲”拖入泥潭,甚至窒息而死。
“他们学聪明了,”叶栀夏在紧急会议上,脸色铁青地分析,“不再直接攻击技术或产品,而是攻击我们的生存根基——市场规则和地缘信任。‘深绿生命’这次保持了沉默,甚至私下暗示,迫于联盟压力,他们可能无法在公开场合为我们发声。”
刘副总补充道:“秦总那边传来的消息也不乐观。高层对‘星火’的激进策略本就有保留,现在瑞恩将事情上升到‘国家安全’和‘国际规则’层面,上面态度更趋谨慎。‘神农’基金重启的希望更加渺茫。我们很可能要独自面对这场国际诉讼。”
独自面对?陈望心中冷笑。他从未指望过救世主。他看向屏幕另一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的赵大川:“大川,‘琥珀’里封存的东西,有没有可能,在‘规则’的层面,给他们一击?不需要颠覆性,只需要证明他们的指控‘站不住脚’。”
赵大川沉思片刻,推了推眼镜:“有,但风险很大。我们有一部分早期研究数据,是关于紫笋提取物与传统合成路径在环境影响和长期安全性方面的对比生命周期评估(LcA)。数据表明,在某些指标上,我们的全周期碳足迹和生态毒性潜力显着低于瑞恩主推的合成路线。这部分研究本来是为应对可能的环保壁垒准备的,学术上很扎实。但如果现在抛出去,等于在‘合成生物学是未来’的主流叙事上撕开一道口子,会得罪整个新兴势力,而且可能被对方反咬我们‘诋毁行业’。”
“撕!”陈望斩钉截铁,“他们想把我们打成‘垄断者’和‘安全威胁’,我们就揭露他们是‘生态代价隐藏者’和‘技术路径霸权’。把水搅浑!把争论从‘国家安全’拉回‘技术路线优劣’和‘可持续发展’。栀夏,立刻组织团队,将这份LcA报告做成通俗易懂的白皮书,联合有公信力的国际环保NGo和可持续投资机构发布。同时,以我个人名义,发表公开信,呼吁就‘生物技术创新中的生态伦理与公平性’进行全球辩论,点名邀请瑞恩资本的首席科学家公开回应。”
以攻代守,将一场针对自身的防御战,扭转为一场关于行业未来的理念之争。 这是险棋,但也是绝境中唯一可能撕开缺口的策略。
就在舆论战与法律战前线硝烟再起之时,青莲山深处,“琥珀”基地传来了更令人不安的消息。
王浩的加密通讯直接接了进来,背景是嘈杂的警报声和人员奔跑的脚步声,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望哥!出事了!后山……后山那个之前出现地光、竹子枯死的区域,中心点……塌了!”
“塌了?什么意思?地震?滑坡?”陈望心头一紧。
“不是!是地面……无声无息地陷下去一个直径大概十米、深不见底的圆坑!边缘整齐得吓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坑里往外冒冷气,探头下去看,深不见底,热成像显示下面温度极低!更邪门的是,塌陷前几分钟,基地里所有跟‘星火’样本监测相关的仪器,都记录到了一次强烈的、但频率极其诡异的能量脉冲!脉冲波形……跟大川之前发现的那个、跟你成为‘锚点’时出现的异常信号,有80%的相似度!”
锚点……星火……地陷……异常脉冲…… 几件事情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骤然串起!陈望感到胸口那个冰冷的“锚点”似乎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仿佛与远方青莲山的异变产生了某种共鸣。
“人员伤亡?”他强迫自己冷静。
“没有!塌陷区在绝对保护区内,平时没人靠近。但……但咱们埋在那边地下三米深的几个备用样本存储罐,连同周围十几米的岩土层,一起消失了!”王浩的声音在发抖,“像是被什么东西……精准地‘挖’走了!”
样本被盗?! 陈望脑中轰的一声。难道“观测者”或者“清理者”改变了策略,从“抑制”和“缓释”,转为直接物理清除?还是,这是“锚点”建立后引发的、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
“封锁现场!最高级别!任何人不得靠近坑洞!用无人机和机器人进行远程探测,但不要深入!收集所有空气、土壤、辐射数据!还有,立刻检查‘琥珀’主基地所赢星火’样本的安全状况!”陈望语速极快。
“主基地样本安全!但……但是监测数据显示,所赢星火’样本的衰变速率,在塌陷发生的同时,出现了同步的、微的……加速!虽然幅度只有0.01%,但所有样本,无论位置,同步加速!”赵大川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科学家发现悖论时的震惊与恐惧,“这不可能!除非……除非它们之间存在某种超越空间的即时关联!或者,受到同一个场源的同步影响!”
超越空间的关联?同一个场源?陈望猛地捂住胸口。是“锚点”吗?还是青莲山地下的那个“坑洞”?那个坑洞下面,究竟是什么?是“观测者”的某个设施?是某种自然形成的、与“星火”共鸣的奇异地质结构?还是……连接着某个不可名状之处的“通道”?
“大川,对比青莲山塌陷的脉冲信号,与南极……与我成为‘锚点’时基地接收到的信号,还有罗布泊白光的残留频谱,做最详尽的分析!我要知道它们之间的关联!”陈望下令,同时心中升起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青莲山的异常,罗布泊的白光,南极的“守门人”,自己胸口的“锚点”……这些散落的点,是否属于同一个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拼图?而“星火”,只是触碰这个拼图的引信?
“王浩,塌陷坑洞周边,有没有发现任何……非自然的痕迹?或者,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陈望问,他指的是那种超自然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迹象。
王浩沉默了几秒,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痕迹……没樱但感觉……樱靠近那个坑洞边缘时,心里头发毛,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里盯着你瞧,后背凉飕飕的。耗子们(巡逻犬)死活不肯靠近,冲着坑洞狂吠,尿都吓出来了。还有,几个老护林员,塌陷前那会儿,山里的鸟啊兽啊,全没声了,静得吓人。”
生物的异常反应,冰冷的被注视腑… 这与罗布泊白光出现前的一些报告何其相似!陈望基本可以确定,青莲山地下的东西,绝非寻常地质现象,很可能与“观测者”或它们留下的“设施”有关。而“星火”样本的同步加速衰变,以及自己“锚点”的隐隐共鸣,都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青莲山,这个“星火”的起源之地,很可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与那些未知存在相关的“节点”或“接口”!种植紫笋,发现“星火”,或许根本不是偶然,而是触动了某个沉睡的、或者一直存在着的“机制”!
“我立刻回去!”陈望起身。青莲山的异变,比任何商业诉讼都要致命百倍。那是“根”的动摇。
“不,陈总,你现在不能回来!”刘副总急忙劝阻,“瑞恩的诉讼箭在弦上,国际舆论战刚刚打响,你是主心骨,必须坐镇中枢!青莲山有王浩和我们在,我们会处理好!你回来,反而可能将不必要的注意力引向那里!”
陈望脚步顿住。刘副总得对。他现在是“锚点”,是风暴眼,一举一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青莲山的秘密,必须被控制在最范围。
“王浩,”陈望沉声道,“听着,从现在起,青莲山进入‘静默封锁’状态。以‘突发性地质塌陷及疑似有害气体泄漏’为由,划出绝对禁区,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进入。启用最高级别安防,动用一切手段,确保消息不外泄。对坑洞的探测,仅限于最安全的远程手段,严禁任何人员深入。样本同步衰变的数据,列为最高机密。同时,加强对整个青莲山区域,尤其是古茶树群落和合作社人员健康状况的监测,有任何异常,哪怕再微,立即上报!”
安排完青莲山的应对,陈望坐回椅子,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焦灼。商业围剿,根基异动,头顶还有未知存在的注视,胸口的“锚点”如同定时炸弹……多条战线同时告急,而每一条战线,都通向深不见底的迷雾。
就在这时,他面前那部绝密卫星电话,屏幕突然自行亮起,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行冰冷的、自动生成的文字:
“观测锚点已激活。异常扰动已记录。青莲山节点能量溢出,标记为‘裂隙’。‘缓释’协议运行郑认知抑制场强度提升至7级。建议:远离节点,保持静默。下一次联络窗口:约30标准日。勿主动触发。——信使”
“裂隙”?能量溢出?认知抑制场提升?
陈望盯着这行字,心脏狂跳。信使的警告证实了他的猜测——青莲山塌陷与“观测者”系统有关,而且被标记为“裂隙”,一个比“锚点”更不稳定、更危险的存在!认知抑制场提升,意味着“薄雾”将更加浓厚,他们的思维将受到更严重的限制!而“勿主动触发”和“保持静默”,则是严厉的警告,不要试图探查“裂隙”的秘密!
他刚想尝试回复,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信息自动销毁,不留痕迹。信使的联络,单方面,强制,不容置疑。
“锚点”将他与“观测者”连接,也让他成为了“异常”的焦点。青莲山的“裂隙”,如同一道淌血的伤口,暴露在那些未知存在的目光下。而“薄雾”正在加浓,他们的思考能力,他们理解真相的能力,正在被进一步剥夺。
内忧外患,上地下,无形的枷锁与有形的危机,如同绞索,正在缓缓收紧。
陈望缓缓靠向椅背,闭上眼睛。黑暗中,胸口的“锚点”冰冷依旧,青莲山“裂隙”的寒意仿佛透过空间传来,瑞恩资本的诉状如同毒蛇嘶嘶作响,信使的文字在脑海燃烧……
绝境吗?是的。
但放弃吗?绝不。
他睁开眼,眼中疲惫尽去,只剩下冰冷的、近乎残忍的锐利。
“刘总,通知法务和公关团队,瑞恩的诉状,逐条反驳,寸步不让。联系我们在欧洲和北美的所有合作伙伴,启动‘反胁迫’预案,告诉他们,唇亡齿寒。”
“栀夏,LcA报告立刻发布,公开信同步发出。联系‘深绿生命’的施耐德,私下告诉他,如果瑞恩赢了,下一个被‘国家安全’理由审查的,就是他们擅长的基因编辑技术。合则两利,斗则俱伤。”
“大川,集中精力,分析所有异常信号关联性。我要知道,‘锚点’、‘星火’、‘裂隙’、罗布泊白光、还有南极……它们之间,到底藏着什么样的规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找出来!”
“王浩,青莲山,给我守死了!一只苍蝇也别放进去!监测数据,一丝不漏地传回来!”
命令一条条发出,沉稳,决绝。纵然前路是悬崖,是迷雾,是深不见底的“裂隙”,他也要带着“青莲”,带着这微弱的“星火”,闯出一条生路。
锚点已定,裂隙已开。薄雾浓稠,杀机四伏。
但这盘棋,还没到下完的时候。
陈望望向窗外沉沉夜色,仿佛要看穿那弥漫的“薄雾”,看到迷雾之后,那双冰冷注视的眼睛。
“看吧,好好看着。”他低声自语,如同宣战,又如同自语。
“看我们这群蝼蚁,如何在这被你们圈定的棋盘上,挣扎求生,甚至……凿穿你们的牢笼。”
(第40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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