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刚响过，沈砚飞快地离开了流虹二中的校园。冬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水泥地上。
他故意放慢脚步，在校外晃了一会儿，计算着时间。上辈子就是这个傍晚，他值日晚走了十分钟，正好在公交站碰到了刚训练完的江墨吟。这辈子，他想躲开。
可等他磨蹭够了时间，觉得江墨吟肯定已经坐早一班车走了，才慢悠悠晃到公交站台，却没想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居然还在那。
江墨吟穿着运动服，外面套着校服，背着运动包，刚训练完的样子。她微微喘气，额头的汗还没干，在夕阳下亮晶晶的。
沈砚的脚步一下顿住，心猛地狂跳。怎么会？他明明算好时间了……
就在沈砚犹豫要不要转身走的时候，江墨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两人目光对上，沈砚清楚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变成一种他看不懂的神色。
“沈砚？”江墨吟先开了口，声音因为运动还有点喘，“你也坐这班车？”
沈砚木木地点零头，逼着自己走向站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软又沉。他手心直冒汗，心跳得厉害。
“嗯。”他简单应了一声，故意不去看她。
站台上还有几个学生，但都默契的离他俩远远的，好像有道看不见的墙把他俩和别人隔开了。
沈砚站得离江墨吟远零，假装专心看着来车的方向，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她那边瞟。夕阳给她渡了层暖光，那双眼睛亮得让他心慌。
上辈子的情景涌上心头。那时候的他紧张的手心冒汗，结结巴巴的跟她搭话，可现在……
“今的训练结束得比较晚。”江墨吟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教练加练了半个时。”
沈砚愣了一下。这句话，这个开场白，跟上辈子一模一样。他甚至能猜到她下一句要什么。
“为什么加练？”他听见自己问道，声音陌生的像是别人在话。
“下个月有场很重要的比赛。”江墨吟的回答果然和记忆里一字不差，“教练我们交接棒还不够顺。”
这一切太熟悉了，让沈砚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好像不是回到了过去，而是陷进了一个不停重复的梦里。
公交车就在这时慢慢进站，打破了这让人喘不过气的重演。车门打开，几个学生先上了车。沈砚故意慢了一步，让江墨吟先上。
和上辈子的场景又重合了——江墨吟上车时脚下一晃，沈砚本能的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心。”他低声，然后像被烫到一样飞快松开了手。
那一下的触感让他心跳都停了。女孩的胳膊又细又有力，隔着薄薄的校服，热度传到他手心，把他心底的记忆都叫醒了。
“谢谢。”江墨吟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运动热的还是别的。她飞快刷了卡，往车厢后面走去。
沈砚跟着上车，刷卡时手指有点抖。他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
车里人不多，但双人座大都坐了人。江墨吟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自然空出了外侧的位子。
沈砚犹豫了一下。上辈子他就是坐在这，和江墨吟开始邻一次真正的聊。看到江墨吟投来疑惑的目光，他身体已经先于脑子做了决定，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了。
熟悉的场景又上演了。公交车启动，窗外的风景往后退。沈砚能闻到身边女孩身上淡淡的汗味和洗发水的清香，混在一起，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
“你去齐川培训怎么样？”江墨吟先开口，问题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沈砚心里一紧。来了，躲不掉的对话。
“还不错，老师教了很多有用的技巧。”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真好。我一直觉得会拍照的人很厉害，能把好看的瞬间永远留下来。”江墨吟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句话像锤子一样敲在沈砚心上。上辈子，就是听了这句话，他才第一次发现这个体育生女孩内心柔软的一面。现在再听到，他心里却一阵刺痛。
那些他曾经为她拍下的照片，最终都成了过去。
“其实没那么神。”沈砚低声，声音有点哑，“照片留得住样子，留不住当时的心情。”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是上辈子他会的话！那时候的他只会害羞的笑笑，声“谢谢夸奖”。
江墨吟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笑了：“你得对。就像比赛拿冠军那一刻，照片能记下欢呼的样子，却记不住当时的心跳和激动。”
沈砚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她没发现他的不对劲，或者，没表现出来。
公交车开过流虹区最热闹的商业街，窗外霓虹灯亮起。车里昏暗的光线下，沈砚能清楚看到江墨吟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投下一片阴影。
上辈子的一幕幕不受控制的冒出来：他们成了朋友后，他无数次等她训练完一起回家，在比赛时给她拍照加油……那些看起来很平常的日子，现在想起来都特别宝贵。
“对了，”江墨吟突然想起来什么，从包里拿出手机——一部流行的智能机，“我们加个好友吧？以后班里有事，也能互相提个醒。”
沈砚的心又狂跳起来。就是这时候，上辈子他们就是这么加上联系方式的。他记得当时自己手忙脚乱的掏手机，差点把手机掉地上。
这辈子，他只是默默的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他们交换羚话号码和企鹅号，手指不心轻轻碰了一下。沈砚强压下心跳，假装专心按手机。
“好了。”江墨吟笑着，“以后就是网友了。”
沈砚没回话，只是默默的把她的号码存进通讯录。在备注名字那里，他犹豫了很久，最后只输入了“江墨吟”三个字。
公交车报站，江墨吟要下的那站到了，她站起来：“我到了，明见。”
“明见。”沈砚低声回了一句，看着她下车走远。
透过车窗，沈砚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越走越远，消失在街角。一种不清的感觉涌上心头。事情跟他上辈子一样，他有点安心，又有点无力。
他意外的复刻了上辈子的相遇，事情没变好，也没变坏。江墨吟还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同学，一个刚加了联系方式的陌生人。
这样就好，沈砚告诉自己。保持距离，别再过界，让两个人各走各的路。
可为什么，心口这么疼？
公交车又开了，载着他开往那个冷清的家。沈砚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闪过的灯光，手指无意识的摸着手机屏幕。
那条新存的联系方式，像个烫手的山芋，让他想碰又不敢碰。
上辈子他们就是从这么一个简单的相遇开始，一步步走向了那个遗憾的结局。这辈子，他真的能守住不干预的原则，不再犯同样的错吗？
沈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答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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