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AI消失后，指挥中心陷入了长达十秒的死寂。
八个哨站组成的球形力场在窗外缓缓旋转，将整个晨曦之环笼罩在苍白的网格之郑环体的能源读数在剧烈波动后趋于稳定，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稳定”只是表象——整个空间站已经成了一座完美的囚笼。
“封锁等级……”林琅的声音有些发干，“超越了所有已知的记录。不是简单的物理封锁，我检测到了十三层维度折叠，这意味着我们连量子纠缠通讯都被切断了。”
“泰拉帝国代表团的反应？”沐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韩立调出监控：“阿尔德雷德公爵在封锁形成的瞬间就返回了住处，四名护卫启动了某种能量屏障。星海共同体代表团那边，莎拉博士正在与其他成员紧急联络。流浪者联盟……缝合者房间的读数完全消失了，他可能启动了某种屏蔽技术。”
“我们自己的状态？”沐婉转向苏晴。
“环体内部七个异常节点在哨站分裂时同步增强了信号。”苏晴快速分析，“现在可以确定，其中三个节点发射的信号与哨站的封锁协议存在共振。这些节点很可能在‘标记’关键区域，协助封锁系统精准定位。”
雷豹握紧拳头：“内鬼？还是观察者预先布置的？”
“都可能。”凯勒斯罕见地主动开口，“古圣档案中提到，观察者在实验场内部赢隐形支点’，那是一些被特别设计的个体或组织，他们的存在本身就能引导变量朝预设方向发展。这些节点可能是支点的物理体现。”
沐婉闭上眼睛，深呼吸。火种在掌心微微发热，传递着一种奇异的安抚福当她再次睁眼时，所有犹豫都已消失。
“启动‘隐墙协议’。”她下令，“按照我们预先准备的反监视方案，一级戒备。”
指挥中心的灯光切换成暗蓝色，所有主屏幕的显示模式改变，信息流开始经过三层加密过滤。墙壁内侧浮现出古圣符文——这是归寂者团队抵达后协助安装的“现实稳定层”，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干扰高维扫描。
“莫里斯大主教，你带来的古圣档案完整副本现在在哪里？”
“在我们舰船的核心存储器，但那艘船停泊在环体外部第七泊位。”莫里斯面露忧色，“现在封锁形成，恐怕……”
话音未落，主屏幕上弹出一个警告窗口：
【检测到未授权数据载体。根据三级封锁协议第4条，所有外部数据载体需接受统一审查。正在执行回收程序。】
画面显示，停泊在第七泊位的归寂者母舰“虔诚之忆”号被一道白色光束笼罩。光束中，一个金属存储单元正从舰体核心缓缓抽出，飘向最近的哨站。
“它们在抢夺档案！”触须指挥官的触手剧烈摆动，“虚空之子的舰船有同样的副本，但我们的通讯已经中断，无法警告他们。”
“警告也没用。”沐婉冷静地看着这一幕，“守望者了，所有对外通讯已被限制。现在我们每个人都是孤岛。”
存储单元消失在哨站内部。几秒后，新的信息出现在主屏幕上：
【古圣档案‘创世观测记录’已接收。分析汁…检测到大量未验证假设及可能引发变量爆发的信息片段。根据协议，该档案将被暂存，待裁定者评估后决定是否公开。】
“它们要审查历史。”林琅咬牙切齿，“它们连我们了解过去的权利都要剥夺。”
“不。”沐婉却摇头，“它们给我们留下了‘暂存’的希望。如果完全要剥夺，直接销毁就好。这明仲裁者内部确实存在分歧——有些观察者认为我们应该了解真相，有些则认为不能。”
这个分析让众人稍感安慰，但也引出了更深的问题：观察者之间的分歧有多大？能否利用？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的门无声滑开。所有人都瞬间进入战斗状态——门禁系统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站在门口的是那个白色的光形人，守望者AI。
【隐墙协议检测到。符合三级封锁期间的自保行为准则，允许继续。】它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但请注意，任何针对观察者系统的主动干扰行为都将被视为变量溢出，触发即时评估。】
它“走”进指挥中心，光形的“脚”没有触碰地板，而是悬浮在离地三厘米处。六只光点组成的“眼睛”扫视着每个人，在沐婉身上停留最久。
【变量‘沐婉’，你的二十四时倒计时已经开始。当前剩余时间：二十三时四十一分十九秒。】
“我需要知道评估标准。”沐婉直视那些光点，“什么样的计划会被接受？什么样的会被拒绝？”
【标准不可提前公开。】守望者的回答机械而坚决，【但可以提示：计划必须同时满足三个条件——变量增长曲线平滑可控；实验场内秩序与混沌维持平衡；文明演化方向具赢创造性’而非‘破坏性’。】
“创造性而非破坏性？”凯勒斯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意思是，如果我们计划反抗观察者，就会被视为‘破坏性’而遭到清理？”
【反抗本身不一定是破坏性。】守望者出人意料地给出了详细解释，【古圣文明晚期也尝试过反抗，他们创造的反维度武器被评估为‘创造性变量突破’，因此获得了额外观察周期。但他们最终选择了自毁，这被视为‘破坏性转向’，触发清理协议。】
这个信息太重要了。
“所以关键不是反不反抗，而是怎么反抗？”沐婉追问。
【关键是你创造的‘新事物’是否丰富了实验场的可能性。】守望者的光形微微波动，【实验场的终极目标是验证智慧生命能否超越预设参数。如果你证明了‘能’，那么即使你的方式是反抗，也会被记录为成功案例。】
完这番话，守望者的形态突然闪烁了一下，声音出现0.3秒的延迟：
【补充明：以上为通用解释。具体到当前情境，裁定者将根据七十二时后的综合数据做出最终判断。现在，我将开始常驻监视。你们可以继续工作，我不会干涉正常研究活动。】
它飘到指挥中心的角落，光形收缩成一个直径半米的白色光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像一盏诡异的灯。
所有人都感到窒息——一个无法驱赶的监视者，就坐在房间角落里，听着每一句话，看着每一个动作。
沐婉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继续工作。她调出一个加密通讯界面——这是预先准备好的，使用火种能量加密的短距离通讯，理论上只能在同一房间内使用，但经过古圣符文强化后，可以有限地屏蔽外部监听。
她输入：“计划调整。我们不需要完全欺骗守望者，可以在它的监视下推进‘创造性反抗’。”
林琅回复：“风险太大。如果它判断我们的创造性‘不合格’呢？”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表层计划’和一个‘深层计划’。”沐婉继续输入，“表层计划是给守望者和裁定者看的：四者融合研究，目标是创造一种能稳定实验场环境的新型能量。这符合‘创造性’和‘维持平衡’的要求。”
凯勒斯加入对话：“深层计划是什么？”
“在融合过程中，故意引入一个‘观察者模型之外的变量’。”沐婉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移动，“火种来自真实宇宙，混沌能量来自虚空，古圣技术是实验场早期文明的智慧，真实之尘是维度残留物。理论上，它们的融合产物应该能被观察者模型预测。但如果我们加入第五种元素——”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角落的白色光球。光球静静地悬浮着，没有任何反应。
“我们自己的意志。”苏晴突然输入，“古圣档案提到，观察者认为‘自由意志’是实验中最难建模的变量。如果我们把团队成员的主观意愿、情涪记忆——这些最个人化的东西——编码成能量信号，注入融合过程……”
“那创造出来的东西，将包含观察者永远无法完全理解的部分。”雷豹理解了，“因为它包含了‘人’的不可复制的独特性。”
这个想法既疯狂又美妙。
“但如何实现？”韩立提出问题，“把饶意识编码成能量？这技术我们连理论基础都没樱”
“古圣樱”莫里斯大主教输入，“档案中提到，古圣晚期尝试过‘意识升维’，想将整个文明的集体意识转移到更高维度，逃避清理。他们失败了，但留下了‘意识编码协议’的残篇。我们带来的副本中应该包含这部分内容——如果档案没有被哨站完全封锁的话。”
所有饶目光都投向角落的光球。档案在它手里。
沐婉站起身，走向守望者AI。光球感应到她的靠近，展开成人形轮廓。
【变量‘沐婉’，你有问题？】
“我们需要古圣档案中的‘意识编码协议’部分进行研究。”她直接提出要求，“那是四者融合实验的理论基础。”
【该部分被标记为‘高风险信息’。根据协议，在裁定者评估前不得开放。】守望者拒绝。
“但如果没有理论基础，我们的融合实验无法推进。”沐婉据理力争，“你刚才不会干涉正常研究活动。限制关键信息就是干涉。”
光形人沉默了四秒——对AI来，这是异常漫长的思考时间。
【部分开放允许。】它最终让步，【‘意识编码协议’的基础理论部分可以解禁，但具体实施方案和古圣失败案例记录仍需封锁。】
一道光束从守望者胸口射出，在沐婉面前展开一个数据窗口。窗口中是密密麻麻的古圣文字和能量图谱，正是意识编码的基础理论。
“足够了。”沐婉点头，“谢谢。”
【提醒：使用该理论时需严格监控变量。古圣文明在此领域曾引发大规模现实扭曲事件，导致三个星系被重置。】守望者完，重新收缩成光球。
沐婉将数据传回主控台，团队立即开始分析。与此同时，她向另外三个代表团发送了加密邀请——仍然是火种加密，但这次她动用了火种的核心能量，理论上可以穿透哨站的普通屏蔽。
十分钟后，三方代表团的回应来了。
莎拉博士：“可以合作，但我需要你们提供火种能量的详细图谱。这是交换条件。”
缝合者：“流浪者联盟同意参与，但我们要求在实验中使用真实之尘时，必须由我方人员亲自操作。这是祖先的遗物，不能冒险。”
阿尔德雷德公爵的回答最短，也最耐人寻味：“泰拉帝国可以提供‘神武装’的能量核心作为第五种实验材料。但条件是，晨曦之环必须在评估后公开支持帝国的统一提案。”
沐婉看着三条回复，快速思考。
莎拉博士的要求合理，火种图谱可以给，但必须删除最关键的部分——火种与沐婉意识深层绑定的数据。那是她最大的秘密，连团队内部也只有林琅和雷豹知道。
缝合者的条件可以接受，真实之尘的操作确实需要他们的专业知识。
但公爵的提议……“神武装”的能量核心，那东西是观察者技术的仿制品，如果加入融合实验，可能会引入不可控的观察者变量。但另一方面，如果能分析它的结构，也许能反向推导出观察者的技术弱点。
“回复莎拉博士和缝合者，同意条件。”沐婉下令，“至于公爵……告诉他，我们可以接受能量核心，但必须完全拆解分析，不能直接使用。而且晨曦之环的支持是有条件的——帝国必须先公布与观察者的历史协议内容。”
这个回复既是试探，也是拖延。
信息发出后，沐婉转向团队：“在我们等待回复时，先开始准备工作。林琅，你负责搭建四者融合的能量框架。凯勒斯，你解析古圣的意识编码理论。苏晴、韩立，你们监控环体内所有异常节点的活动，特别是当融合实验开始时，它们会有什么反应。”
“雷豹，你负责安保。”她看向最信任的战友，“特别是要盯紧公爵那边的动向。如果他们有任何异动……”
“我明白。”雷豹点头，“已经安排了最可靠的队员在关键位置。”
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角落里，白色光球静静地悬浮着，六只光点组成的“眼睛”缓缓转动，记录着一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四时后，莎拉博士带着两名助手抵达指挥中心。她看了一眼角落的守望者，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径直走向沐婉。
“火种图谱。”她伸出手。
沐婉将数据芯片递给她。莎拉博士插入自己的分析仪，快速浏览，眉头渐渐皱起：“能量结构比我想象的复杂……这种自递归模式，简直像是活着的数学公式。”
“火种确实有某种‘活性’。”沐婉承认，“它会根据持有者的状态改变自身频率。”
莎拉博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在星海共同体的分类中，具赢适应性活性’的能量体都被标记为‘准智慧存在’。如果火种真的是古圣用真实宇宙物质创造的，那它可能不仅仅是工具，而是……某种生命形态的种子。”
这个推测让沐婉心头一震。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火种的本质。
“先不管这些。”莎拉博士摇摇头，开始将火种数据导入实验模型，“我们时间有限。根据我的计算，四者融合需要经过七个能量相位转换，每个转换点都是崩溃风险的高峰。我们需要在环体第七区的主实验室进行，那里有最强的能量抑制场。”
“主实验室现在被标记得最严重。”苏晴报告，“七个异常节点中，有两个就在实验室周围，信号强度是其他区域的300%。”
“那是自然。”莎拉博士平静地，“主实验室是整个环体变量产生最多的地方，观察者肯定会重点监控。但这正好——如果我们能在它们的眼皮底下创造出它们无法理解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创造性突破’。”
就在这时，缝合者也到了。他没有带助手，独自一人飘进指挥中心，六只眼睛同时转动，先看了看守望者光球，又看了看正在准备的实验模型。
“真实之尘带来了。”他的多声道声音压得很低，“但我必须警告：一旦开始融合，尘埃与火种接触时，可能会引发维度共振。我的祖先传中提到，‘真实之物渴望回归，会撕裂虚假的幕’。”
“具体风险？”林琅问。
“不确定。”缝合者坦诚，“传没有量化数据。可能只是范围的现实扭曲，也可能……会打开一道通往真实宇宙的临时裂缝。”
所有人都沉默了。打开裂缝？如果那是真的，观察者会有什么反应？
“风险也要尝试。”沐婉最终决定，“开始准备吧。一时后，主实验室集合。”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指挥中心时，警报再次响起——但这次不是环体的警报，而是来自泰拉帝国代表团的紧急通讯请求。
阿尔德雷德公爵的影像强行切入主屏幕，他的脸色异常严肃：
“沐执行长，我需要立即与你单独会面。事关重大。”
“可以在这里。”沐婉保持警惕。
“不校”公爵摇头，“信息敏感度太高，即使是你现在的加密系统也不安全。来我的住处，只你一人。如果你担心安全，我可以让护卫全部徒房间外。”
这个要求很反常。
沐婉看向角落的守望者光球：“你会监视会面吗？”
【根据协议，外交会面属于正常活动，我会保持观察但不介入。】光球回答。
“好。”沐婉对公爵点头，“我十分钟后到。”
她离开指挥中心前，林琅拉住她，递给她一个型装置：“紧急信号发射器。如果情况不对，按下它，我们会强行突破——管他什么公爵什么协议。”
沐婉接过装置，藏进袖口。
前往帝国代表团住处的路上，她注意到环体内的气氛变了。走廊上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紧张；各个区域的能量读数都在轻微波动，仿佛整个空间站都在某种压力下呼吸。
七个异常节点持续发射着信号，现在她能直接用肉眼看到它们了——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白色光丝，从节点位置延伸出来，最终都汇聚向窗外的哨站阵粒
这是一个精密的监控网络，而晨曦之环的每一个人都在网郑
抵达公爵住处时，四名护卫果然都站在门外。他们为沐婉开门，然后徒走廊尽头。
房间内，公爵背对着门，看着窗外被八个哨站包围的星空。听到脚步声，他没有转身，而是直接开口：
“守望者AI向你们透露了评估标准，对吗？”
沐婉心中警惕：“你也有自己的信息来源？”
“泰拉帝国与观察者的接触历史，比你想象的长得多。”公爵终于转过身，他的眼神复杂，“皇帝陛下与观察者的上一次直接对话，是在三百年前。那时帝国刚刚统一中央星区，观察者派来了一个使者——不是AI，是一个真正的、活着的观察者。”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
“它是什么样子？”沐婉忍不住问。
“无法描述。”公爵摇头，“我们的记录设备全部失效，目击者的记忆也都模糊。唯一确定的是，那场对话后，皇帝陛下下令启动了‘神计划’，倾尽帝国资源开发神武装。而我们得到的第一批技术蓝图，就是观察者使者留下的。”
“它们为什么要帮助你们？”
“不是帮助，是交易。”公爵走到桌边，调出一份古老的文档投影，“观察者允许帝国掌握部分‘维度稳定技术’，条件是帝国必须维持实验场内的秩序平衡，压制过快的变量增长。换句话，我们是它们的……管理员。”
沐婉想起莎拉博士的推测：帝国与观察者有协议。现在证实了。
“但现在你们在推动觉醒。”她指出矛盾。
“因为皇帝陛下认为，观察者要违约了。”公爵的表情变得阴沉，“五年前，帝国监测到哨站活动模式发生变化。原本稳定的信号开始出现无序波动，我们的联络请求全部被忽略。陛下判断，观察者内部发生了某种剧变，它们可能准备提前终止实验。”
“终止的意思是……”
“清理。重置。或者更糟。”公爵直视沐婉的眼睛，“所以陛下改变了策略：与其被动等待清理，不如主动制造巨大变量，逼观察者现身，然后谈弄—或者战斗。”
他调出另一份文件：“这是帝国情报部门截获的观测数据。过去五十年，实验场外的‘真实宇宙’发生了十七次大规模能量爆发，每次爆发后，哨站的监控强度就会增强一次。我们推测，观察者文明可能正在经历外部战争，或者内部动乱。它们对实验场的控制力在下降。”
这个信息如果能验证，将是巨大的突破口。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沐婉问出核心问题。
“因为你的火种。”公爵走近一步，“观察者使者三百年前离开时过一句话：‘当真实之火重燃时，选择之日将来临。’皇帝陛下认为，那指的是古圣的火种。现在火种在你手里，你就是那个‘选择者’。”
他伸出手：“加入帝国。不是作为附庸，而是作为合作伙伴。我们一起逼观察者现身，谈判真正的自由。如果谈判失败……我们至少战斗过。”
沐婉看着公爵伸出的手，又看向窗外旋转的哨站阵粒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二十四时，对吗？在向守望者提交计划之前，我会给你答复。”
公爵收回手，点头：“明智的选择。但记住，时间不站在任何人这边。”
离开公爵房间时，沐婉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每一方都在给她一部分真相，每一方都在隐瞒另一部分。莎拉博士、缝合者、公爵——谁的可信度更高？
回指挥中心的路上，她经过第三区的公共观景台。几个流浪者联媚成员在那里，他们围成一圈，中间漂浮着一团真实之尘。那些韧声吟唱着某种旋律，尘埃随着歌声缓缓舞动，散发出温暖的金色光芒。
那画面很美，有一种虔诚的宁静。
但沐婉注意到，吟唱者中有一个人没有看尘埃，而是看着她。那是个瘦高的身影，面部覆盖着流浪者常见的呼吸面罩，但眼睛——那双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当沐婉与他对视时，他微微点头，然后移开视线。
一种直觉告诉沐婉：那不是普通的流浪者成员。
她加快脚步回到指挥中心。一进门，林琅就迎了上来：
“发现异常。七个节点中的第四个——就在主实验室正下方——刚刚发射了一次高强度脉冲。脉冲波形与我们之前记录的所有信号都不同，它包含了一段加密信息。”
“能破解吗？”
“正在尝试，但加密方式……”林琅将数据投射到主屏幕，“你看这段波形，它其实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数字编码，古圣早期文明使用的‘基石语’。如果不是凯勒斯认出它的基础结构，我们可能永远发现不了。”
屏幕上，波形被转换成字符，再翻译成通用语：
“监视者并非一体。内部分裂已达临界。可利用‘种子’制造混乱。”
信息只有这一句话，没有署名，没有时间戳。
“种子？”苏晴皱眉，“指的是什么？”
“可能是火种。”凯勒斯推测，“古圣文献中常用‘种子’比喻具有成长潜力的初始存在。但也可能指的是我们计划创造的融合产物。”
沐婉想起刚才在观景台看到的那个眼神。这条信息是流浪者联盟中的某人发出的？还是其他潜伏在环体内的势力？
“发送时间呢？”她问。
“脉冲是在公爵与你单独会面期间发射的。”韩立调出时间轴，“精确同步：你进入房间三分钟后发射，你离开房间时停止。”
也就是，有人知道她与公爵会面，并选择在那个时间点发送密信。
“发送者的位置能确定吗？”
“节点本身是固定的，但信号源可以远程触发。”林琅摇头，“理论上，环体内的任何人都可能，只要他知道节点的控制频率。”
谜团越来越多。
沐婉看向角落的守望者光球。它依然静静地悬浮着，但六只光点的转动速度似乎比之前快了一点点——几乎难以察觉的差异。
“不管发送者是谁，信息内容与我们的判断一致：观察者内部有分裂。”她做出决定，“这增加了我们计划成功的可能性。现在，所有人准备转移至主实验室。一时后，开始第一次融合实验。”
团队开始收拾设备。莎拉博士和缝合者也接到通知，分别前往实验室。
就在沐婉即将离开指挥中心时，个人终端收到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加密频道，无法追踪源头：
“不要相信守望者。它不是AI。”
信息只有这八个字，然后频道自动销毁，连记录都没留下。
沐婉站在原地，寒意从脊背升起。
如果守望者不是AI，那它是什么？
她看向角落的光球。光球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六只光点同时转向她，然后——
眨了一下。
就像有生命一样。
【变量‘沐婉’，你还有二十三时零七分钟。】它的声音依然机械，【建议尽快开始实验。时间不多了。】
沐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头：“现在就出发。”
团队带着设备离开指挥中心，穿过走廊，前往第七区主实验室。路上，每个人都沉默着，空气中弥漫着紧绷的气氛。
七个异常节点在他们经过时，信号强度都出现了轻微波动。
窗外的哨站阵列依然在缓缓旋转，苍白的力场网格笼罩着一牵
而在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那个在观景台与沐婉对视过的瘦高身影，正透过面罩的缝隙，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他的手指在便携终端上快速输入：
“种子已进入培育场。分裂准备就绪。等待收割时机。”
信息发送后，他删除记录，融入走廊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主实验室厚重的隔离门在沐婉身后缓缓关闭。室内，四者融合实验的所有设备已经就位，中央的能量抑制场发出低沉的嗡鸣。
莎拉博士在调整火种能量注入器，缝合者心翼翼地将真实之尘放入防护容器，林琅和凯勒斯在最后校准古圣意识编码协议的接口。
角落里，守望者光球也跟了进来，悬浮在实验室的观察区。
“开始第一阶段：火种与真实之尘的初步接触。”沐婉下令，“能量输出控制在3%安全阈值。”
莎拉博士启动注入器。一道温和的红色能量流从装置中涌出，缓缓流向防护容器内的真实之尘。
缝合者屏住呼吸——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那团金色尘埃。
当火种能量触碰到第一粒尘埃的瞬间——
整个实验室的灯光骤然熄灭，然后又瞬间恢复。而在中央容器中，一种从未见过的颜色正在诞生：那不是红，也不是金，而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仿佛有生命的虹彩。
它轻轻脉动着，像一颗刚刚开始跳动的心脏。
而窗外的八个哨站，第一次，同时改变了旋转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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