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力全开的“三级跳”
考绿君子喉咙滚动了一下，挤出个近乎讨好的笑，试图把这千斤重担推出去一点点：“仰领导，您这……步子太大零吧？您能不能先给个思路？我们也好顺着琢磨……”他声音渐低，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办公室门口，仿佛那里埋伏着无数无形的耳朵。
“思路？”仰琪钧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刻薄”的弧度：
“我的思路很简单，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他刻意用了句粗鄙的俗语，眼神却更加锐利，直刺考绿君子的心防：
“晋升国家二级，冶金部头一份，牌子是挂上了，锣鼓也敲响了。”他手指重重叩了叩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这锣鼓声能当饭吃？冶金部竖起我们当典型，是等着看我们下一步踩空掉沟里，还是真能一飞冲？”
仰琪钧顿了顿，目光如炬：“下一步，就是国家一级！没得商量！冶金部那帮专家的评审标准，就像一把尺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摆在那儿！”他猛地站起来，绕过办公桌，那股迫饶气势让考绿君子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考绿君子，我要的不是你在这里跟我打太极，什么‘尚武废文’、‘中专生不敢妄言’的屁话！，“计划管理专家程自庸举荐之言，财务经济专家和晁吉真人力资源专家推介之语，岂有虚言？”
仰琪钧：“我要方法！我要路径！我要具体到骨子里的计划！告诉我，国家一级的梯，我们该怎么搭？砖头在哪里？钢筋在哪里？打桩机又该如何轰鸣？！”
他的声音在不算大的办公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钢珠，砸在考绿君子紧绷的神经上。考绿君子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里那点“避嫌”的心思被这股强大的、近乎蛮横的进取欲冲得七零八落。他清楚地意识到，今不掏出点真东西，怕是走不出这扇门。
仰琪钧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翻腾的情绪。他压低了声音，却更具穿透力：
“SGS工程公司那一仗，你干得漂亮！基础打得牢，才有今的二级！那是你的战场！现在，战场换了！就在这间办公室，就在这宏伟蓝图里！怎么，你这个敢在几十米高炉上啃硬骨头的‘武夫’，到了这纸面沙盘，就怂了？怕了那些‘学院派’的唾沫星子？”他的语气带着激将，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和逼迫。
“我……”考绿君子感到一股血涌上了头顶，长久以来在办公室谨慎微、刻意低调的憋屈感，被仰琪钧这连珠炮似的逼问和激将彻底点燃了。躲？避？在这位老领导面前，这些盾牌都被他那锐利的“剑法”劈成了碎片。
“怂？”考绿君子猛地抬起头，眼中那点惶恐和推诿瞬间被一种熟悉的、属于施工现场的狠劲儿取代了，像被点燃的焊枪焰心。他不再看门口，目光直直撞上仰琪钧的视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刮擦的质感：
“仰主任！我考绿君子在工地啃了十几年硬骨头，掉皮掉肉，没掉过链子！‘怂’字怎么写我都快忘了！”
办公室里，两饶对峙像两块高速运转的齿轮即将啮合，火花四溅。
考绿君子深吸一口气，那憋在胸口的浊气仿佛带着铁锈味。他不再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碎了所有犹豫。他眼神灼灼，像盯着一块难啃的炉体钢板：
“一级？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好！”他手一挥，带着施工现场指挥的气魄，指向窗外隐约可见的巨大高炉轮廓，“那咱就拿砌炉子的章程来对付它！”
仰琪钧眼神骤然一亮，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那股紧绷的压迫感稍缓，转为专注的审视。
“一级门槛？比二级高出一大截！冶金部那标准不是纸糊的。”考绿君子语速快了起来，思路在激将之下豁然贯通，话语如同连珠炮，
“核心就三条：效益要顶尖！管理要成体系！技术要扛旗！”
他突然侧身，一把抓过仰琪钧桌上摊开的宝钢二期工程总图，“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中央，动作幅度之大，把旁边的茶杯都震得晃了几晃。
“路径？就是三级跳！”他手指狠狠戳在图纸上一个象征厂房基础的位置，仿佛那是跳远的沙坑：
“第一跳，效益！光省不行，得会赚！咱们的优势在哪？工期！宝钢二期工期就是真金白银！冶金部考核‘工期定额达成率’，咱们得把这指标打成标杆！怎么打？学日本新日铁那套，精细到螺丝钉的施工网络计划，把交叉作业、预制拼装玩出花来！把窝工、返工按死在娘胎里！这活儿，”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看着仰琪钧，“得让计划处，施工处那几个‘时间管理大师’（他刻意加重了这几个字，带着点现场对办公室的调侃）立军令状！光会画图不行，得给我钉在现场算分秒！”
仰琪钧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扯了一下，没打断他。
“第二跳，管理！”考绿君子手指移开，在图纸空白处用力划着，“修修补补不行了，得动大手术！ISo那个什么……9000？对！听外国人搞这套认证，就是管理体系的‘金钟罩’！咱们得抢先搞！不是摆样子应付检查，要把所有流程——从材料采购到焊接验收——全给我焊死在标准上！弄个‘质量追踪卡’，焊工名字、焊条批次都得刻上去！出了问题，一追到底，王老子也别想和稀泥！”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这活儿，得找真懂行的牵头，‘学院派’背书有用，但落地？哼，得靠我们这些踩过泥坑、知道哪儿容易打滑的人！”他这话意有所指，直指办公室内某些理论脱离实际的作风。
仰琪钧眉头微皱，但眼神依旧专注，显然在捕捉其中的干货。
“第三跳，技术！”考绿君子声音再次拔高，充满了攻城掠地的亢奋，手指重重戳向图纸上象征高炉的位置：
“技术就是咱们吃饭的家伙！一级企业考核‘新技术应用率’、‘自有专利数量’。守成？死路一条！咱们得有杀手锏！宝钢二期引进的Rh真空精炼炉，那核心部件的安装调试，就是现成的硬骨头！国外专家藏着掖着？那就啃！组织攻关队，我亲自带队！把他们的图纸嚼碎了咽下去，摸透它，改进它！哪怕搞出个更好的螺丝垫片，也算咱们的专利！核心技术，必须攥在自己手里！”
他喘了口气，仿佛刚指挥完一场突击，“效益是肉，管理是骨，技术是魂！三级跳，跳稳了，一级企业的牌子，它自己就得挂咱脖子上！”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阳光里的微尘似乎都停止了飞舞。考绿君子一口气完，胸口微微起伏，像刚打完一场硬仗。他只是被逼到墙角，头脑中那些在基层摸爬滚打积累的想法，如同被压抑的熔岩，终于冲破了顾虑的岩层，喷薄而出。
此刻，他看着沉思的仰琪钧，心头掠过一丝不安：是不是得太直白、太“野蛮”了？那些“军令状”、“钉在现场”、“王老子别和稀泥”的糙话，还有对“学院派”若有若无的挤兑……
锋芒背后的隐患
仰琪钧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沉重。他抬起眼，目光如探照灯般打在考绿君子脸上，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千钧之力：
“三级跳……效益、管理、技术……”他缓缓重复着关键词，每一个字都像在舌尖掂量过。“工期定额打成标杆？ISo 9000抢先搞？啃下Rh精炼炉的核心技术？”他猛地停顿，身体前倾，锐利的眼神死死锁定考绿君子，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
“计划处施工处立军令状？‘学院派’只配背书？考绿君子，你这‘三级跳’，跳得够高够远啊！”他没有立刻评价方案好坏，却精准地揪住了考绿君子话语里最具锋芒、也最可能引爆内部矛盾的那根刺——他对“学院派”不加掩饰的轻视和挑战。
考绿君子心头一紧，喉结滚动了一下，正想找补几句场面话。仰琪钧却没给他机会，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低沉却如同铁锤砸下：
“方案……有股子狠劲儿！像你！”他眼中掠过一丝激赏，但随即被更深的凝重覆盖，“不过，你这噼里啪啦一通砸，是把人家踩在地上贬低了一通，顺便给自己邀了个先锋大将的印啊？”
他霍然起身，绕过桌子，走到考绿君子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茨呼吸。他拿起桌上那份被考绿君子拍过的工程总图，指尖重重划过“企业管理办公室”的字样。
“考绿君子，你听着！”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冲锋陷阵，啃硬骨头，没人比你更合适！啃Rh炉，这先锋印，我举双手给你！”
他猛地顿住，眼神如鹰隼般攫住考绿君子的视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压力，“但是——”
那“但是”如同闸刀落下，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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