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绿君子1981年4月,上海SGS技术科。 新调来的考绿君子工程师满怀期待报到,却遭遇技术科羊科长的冰冷对待:无人介绍,被随意安置在积灰工位。羊科长更三番两次当众羞辱,强调“SGS规矩”,斥其“不养闲人”,并拒绝分配具体工作,摔门而去。面对赤裸裸的下马威、全科室异样目光及孤立无援的境地,考绿君子强忍屈辱。唯一善意来自邻桌程鼎理的声安慰。羊科长的敌意昭然若揭,技术科的第一步如同踏入冰窟,而未知的前路凶险莫测。
【02】下马威:冰封的工位与无声的绞索
1981年4月,上海,SGS技术科。
空气凝固得像一块铅灰色的生铁,沉沉压在胸口。没有预料中的欢迎,没有程序化的介绍,甚至连一个敷衍的点头都欠奉。我被羊科长——那个梳着油亮背头,镜片后眼神淬着冰的男人——随手一指,像丢一件废弃的工具般,钉在了一张积着薄灰的桌子旁。
“你就在这儿办公吧。”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个字都透着毫不掩饰的敷衍。他甚至吝啬于侧一下头,话音未落,人已转身。
四周的空气陡然绷紧。七八双眼睛,钉子似的砸过来——好奇的、审视的、漠然的……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排斥。角落里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嗤笑,像青蛇吐信。
我像被剥光了扔在聚光灯下,每一寸皮肤都感到那目光的灼烫和寒意交织。队伍散了,成了孤魂野鬼,连落脚都像乞讨……四公司?呵,那点荣光在这里一文不值,连灰尘都不如。
手指蜷缩,指甲陷进掌心。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那股翻涌的屈辱,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容,刚要转向邻桌开口——
“哒、哒、哒。”硬底皮鞋敲击水磨石的声音,刺耳地折返。
羊科长去而复返,就站在我桌前,居高临下。他根本没看我,目光扫过空气,却精准地将冰锥刺入我的骨髓:“提醒你一下,”声音不高,却冷得掉冰碴,“这里是SGS,可不是你那个四公司!一切,都得按SGS的规矩来!”
轰!最后一句话,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脸上!眼前仿佛炸开一片白光,周围的窃窃私语瞬间放大、扭曲——“规矩?”“呵,下马威来了。”“四公司的……”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钝痛。我在四公司流的汗,拼的命,在这里成了被唾弃的标签?调动通知上轻飘飘的“技术科工程师”几个字,此刻重如千钧,压得我几乎窒息。
羊科长再次转身,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和满室死寂中压抑的骚动。有人慌忙低头,铅笔在纸上划出刺啦的噪音;有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讥诮。
时间,在沉默中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我僵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盯着那张空荡荡的办公桌,无处安放的手脚仿佛成了累赘。
羊科长把我晾在了这里,像一件被遗忘的、碍眼的旧物。没有工作,没有指引,只有四面八方无形的刀锋。
窗外工地的喧嚣被厚重的门窗隔绝,室内只有老吊扇徒劳的嗡鸣和纸张翻动的窸窣,空气里弥漫着蓝图晒图的氨水味、陈旧纸张的霉味,还迎…一种冰冷的、属于排斥的“人味”。汗水无声地沿着脊椎滑落,冰凉一片。
下午。沉闷的空气几乎要滴出水。
“笃、笃、笃!”急促的敲击声猛地炸响在窗户玻璃上。
羊科长的脸贴着窗,目光刀子般剐进来,声音隔着玻璃都带着尖锐的穿透力:“考工!”他故意拖长流子,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这儿——可不是四公司!SGS,不——养——溪—人——!”
“闲人”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如同淬火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嗡——!脑袋里像被重锤砸过。
刷!瞬间,整个办公室的目光,异样、赤裸、毫不遮掩地聚焦过来!
那眼神,不再是审视或好奇,而是充满了赤裸裸的鄙夷和警惕,仿佛我真的是刚从哪个阴暗角落放出来的什么“号子”里的人!
我脸上火辣辣的,屈辱像岩浆在血管里奔涌。
理智的弦几乎绷断!想拍案而起,想质问!
可羊科长那句话偏偏裹着一张“规章制度”的皮!发作?正中下怀!忍?这口窝囊气堵得肺管子生疼!
我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发白,胸腔剧烈起伏,硬生生将那几乎喷薄而出的怒火压回喉咙深处,化作一声无声的嘶吼。
去他娘的自尊心作祟!这就是羞辱!赤裸裸的、想把你踩进泥里的下马威!四公司怎么就没规矩了?!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羊科长终于推门进来。
几乎是同时,我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压抑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羊科长!请问我的具体分工是什么?我需要负责哪些工程项目?”
羊科长脚步一顿,像听到了什么方夜谭。他缓缓转过身,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眯起,那目光充满了荒谬和讥讽:“你是工程师?”他反问,语气夸张,“还问我分工?你就该负责你工程师的职责!这也要问我?!”
话语里的轻蔑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我懵了。工程师的职责?在四公司,技术科就是大脑中枢!原来四公司技术科吴一泉科长一声令下,所有工程师、技术员都得令行禁止!即使我在渡口干施工组长时,一个技术员也能调度安排组内的老资格!老工程师!怎么到了SGS,工程师反而成了没头苍蝇?!
窒息感再次袭来。“那请问,”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该问谁?!”
羊科长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你想问谁就问谁,”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甩出来的耳光,“反正不是问我。我也管不上,更——管不着!”
“乓!!!”
门框在他身后被狠狠地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房间都跟着一颤,桌上的茶杯盖嗡嗡作响。
死寂。空气凝固得能砸碎核桃。
“呼……”旁边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呼气。邻桌的程鼎理——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男生,飞快地扫了一眼门口,对我做了个夸张又无奈的鬼脸,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别往心里去。老羊准是又在外面憋着火了,逮着你撒气,给你个下马威立威呢。”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程鼎理,1966年毕业于西安冶金建筑学院,由于文革,推迟至1968年分配到SGS公司,学业优秀,除英语外,正在积极自学日语,13年来,一直在技术科,是技术科的技术骨干。……这可是目前唯一展现出的一丝善意。
羊科长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压力?什么困难?程鼎理没透,我刚来,如同瞎子聋子,寸步难校
心沉到了谷底。羊科长的敌意赤裸裸,目的明确——就是要你孤立无援,就是要你手足无措!他根本不屑于掩饰,就是要用这冰冷刺骨的“规矩”和“职责”,将你困死在这张空桌子旁,让你自己腐烂、枯萎!
前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显露出狰狞的獠牙。这SGS的丛林,第一步踏进的,竟是布满荆棘和寒冰的陷阱。
总工程师?又会带来什么?这盘棋,羊科长只是第一步杀招?
后事如何,且看下节《【3】总工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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