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背面的永恒黑暗,被穿梭艇舷窗外恒定亮度的探照灯划破。这里没有地球反射的“地光”,星空显得格外璀璨密集,但也格外冰冷死寂。穿梭艇按照“枢纽”设定的迂回航线,避开了几个已知的微型陨石带和早期探月器留下的残骸区,悄无声息地向着目标坐标滑校
浪子坐在主驾驶位,新晋阶的“万象谐律·心网”如同无形的雷达,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空间持续发散着微弱的感知波纹。他能“听”到陨石表面因温差产生的极细微龟裂声,能“感觉”到遥远太阳风粒子流掠过月球磁异常区的扰动,甚至能隐约捕捉到穿梭艇引擎运转时产生的、几乎被完美屏蔽的能量韵律中那一丝不协调的杂波——这让他对飞船状态的把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细致程度。
美美则闭目凝神,尝试着将“月华灵植·共生”的感知与月球本身联系起来。她仿佛能“触摸”到脚下月球土壤中流淌的、极其稀薄却无处不在的“生机脉络”,这些脉络在正面接受阳光照射的区域较为活跃,在背面永夜区则蛰伏深沉,但在某些特殊地点——比如他们正前往的坐标附近——却呈现出异常的汇聚与律动。
“前方五百公里,就是‘叹息之墙’所在的柏拉图环形山边缘。”“枢纽”的合成音在舱内响起,同时将扫描图像投射到主屏幕上。那是一个直径超过一百公里的巨大环形山,边缘崎岖陡峭,中央区域地势相对平坦,但布满了密集的次级撞击坑和裂隙。在特定的多光谱扫描模式下,环形山中心偏西位置,隐约可见一片不规则的、扭曲了周围空间光线和引力的异常区域,如同一个透明的、微微波动的水泡——那就是被标注为“第三伤痕·叹息之墙”的地方。
“检测到微弱但持续的低频引力波,频率与‘迷梦琥珀’激活时的部分信息震颤残留有7.3%的相似度。”“枢纽”补充道,“另外,环形山外围三个方向,发现疑似人工遮蔽物信号,符合‘守夜人’常用隐蔽哨所特征。”
“看来他们已经到了,而且很谨慎。”浪子调整航线,向着“守夜人”提供的精确着陆坐标——位于环形山边缘一处隐蔽的岩壁凹陷内——缓缓下降。
穿梭艇稳稳停靠在然形成的“机库”中,周围岩壁上嵌着发出柔和冷光的生物荧光苔藓,显然是人为培育的。舱门打开,浪子和美美穿着全封闭的轻便宇航服(外罩“谐律共鸣甲”伪装涂层)踏上地面。重力只有地球六分之一,但两人早已适应。
四道身影无声地从阴影中浮现。他们都穿着灰白色的、带有自适应环境伪装功能的紧身防护服,款式简洁实用,没有任何标识。为首一人身材中等,面罩透明部分后是一张看起来三十多岁、表情平静无波的亚裔男性面孔。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由光线构成的复杂符号——那是“守夜人”的临时认证信标。
浪子也依样抬起手,运转“万象谐律”,在掌心模拟出之前信息包中约定的、经过加密的情绪波纹编码。两股无形的波动在空中轻微触碰、验证,随即对方点零头。
“欢迎来到‘叹息之墙’外围哨站。我是本次接引者,代号‘辰’。”男子的声音通过短距加密通讯频道传来,平静而直接,“时间有限,请随我来。‘清道夫’的活动迹象在增强,我们必须尽快进入观测位置。”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辰”转身便走,另外三名“守夜人”成员则默契地分散到两侧和后方,形成护卫队形。浪子和美美对视一眼,迈步跟上。
一行人沿着岩壁开凿出的、仅容两人并行的狭窄通道快速行进。通道蜿蜒向下,似乎通往环形山内部深处。沿途可以看到一些简洁的生活设施和监控设备,风格与月球正面人类基地的科技感不同,更偏向实用和隐蔽。
约莫行进了二十分钟,通道前方出现亮光。走出通道口,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位于一个巨大的、然形成的穹顶洞穴边缘。洞穴底部距离他们所在的平台约有百米高差,直径超过两公里。而洞穴最令人震撼的景象,是位于中央的那面“墙”。
那是一面高达数百米、宽度几乎与洞穴直径相等的、半透明且微微荡漾着水波般光泽的“能量膜”或者“空间畸变体”。它并非实体,却牢固地矗立在那里,隔绝了洞穴的另一半。从这边看去,“墙”的表面不断浮现出模糊扭曲的影像碎片——有时是破碎的星空,有时是奇异的建筑残骸,有时是难以名状的生物轮廓剪影……同时,一种低沉、持续、仿佛来自亘古的“叹息”声波,以人类听觉无法直接捕捉、却能引起骨骼和内脏轻微共振的频率,弥漫在整个洞穴空间。这就是“叹息之墙”——一个稳定的空间伤痕,内部似乎封存或连接着某个失落时空的片段。
“‘叹息之墙’是月球上已探明的最稳定、信息泄露最持续的‘伤痕’之一。”“辰”站在平台边缘,望着那面巨墙,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它也是‘净化派’及其爪牙‘清道夫’长期觊觎的目标。墙内泄露出的信息碎片,包含大量关于‘谐律遗民’文明后期社会结构、技术理念乃至部分基础科学原理的内容。对于追求‘绝对纯净秩序’的‘净化派’而言,这些是‘需要被修正的错误样本’;对于‘清道夫’而言,则是需要被‘回收’或‘抹除’的‘异常信息污染源’。”
他指向“墙”的底部某个方向。在那里,靠近“墙”面的洞穴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明显非然的金属残骸,还有几处焦黑的爆炸痕迹。“过去七十二时内,我们击退了三次股‘清道夫’单位的试探性突袭。它们试图在‘墙’上打开临时性的物理缺口,未果。但我们监听到更强大的能量反应正在从月球轨道方向接近,预计十二时内抵达。那可能是‘清道夫’的轻型攻击舰或重型渗透单元。”
浪子的“心网”早已扩散开,仔细感知着这片空间。他确实捕捉到了“墙”散发出的、复杂而古老的信息涟漪,其中蕴含着悲伤、迷茫、还有一丝不屈的坚守意味。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洞穴空气中残留的、几股冰冷、机械、带着“剥夺”意味的能量痕迹,与“迷梦琥珀”记忆中那些灰白色光束的感觉同源,但微弱很多。“清道夫”确实来过。
“你们‘守夜人’在这里长期监视,目的就是防止‘净化派’和‘清道夫’破坏这处‘伤痕’?”美美问道,她的共生感知能感受到“墙”本身与月球生机脉络的深层联系,这面“墙”似乎是月球“伤痕”系统中一个重要的“节点”或“信息泵”。
“是职责之一。”“辰”转头看向他们,“‘守夜人’的起源与月球早期异常发现密切相关。我们的核心使命,是监控、研究并尽可能维护月球上各处‘伤痕’的相对稳定,防止因其失控或被恶意利用而引发波及月球乃至地球的灾难。‘净化派’和‘清道夫’是我们主要的对抗目标。”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浪子身上:“你们提供的徽记信息,确认了我们长久以来的一个猜测——‘净化派’的理念根源,很可能源自某个在远古星际文明冲突中失败、理念走向极端扭曲的‘净化主义’文明残党。而‘清道夫’,可能是他们制造或控制的某种‘净化工具’。你们激活‘迷梦琥珀’看到的方舟毁灭场景,是‘谐律遗民’文明末期遭遇的关键灾难之一。而‘叹息之墙’这里泄露的信息,很可能与那场灾难中,某艘携带重要‘种子’或资料的方舟最终坠落或自我封存的地点有关。”
浪子心中一动:“也就是,‘墙’的另一边,可能封存着另一部分‘谐律遗民’的遗产?甚至是……另一颗‘种子’?”
“可能性很高。”“辰”点头,“但‘墙’的稳定性是双刃剑。它保护了内部不受常规手段侵扰,但也让我们难以进入。强行突破可能导致‘墙’崩溃,内部封存的信息彻底消散,甚至引发不可控的空间震荡。我们需要更精确的‘钥匙’或共鸣方法。”
这时,美美忽然轻“咦”一声,指向“叹息之墙”表面某处。那里,原本模糊的影像碎片中,突然清晰了一瞬,显现出一片**宁静的、泛着星光的湖泊**虚影,湖边似乎有朦胧的、演奏着乐器的身影,但很快又模糊下去。
“那是……‘源味之海’的投影?还是与之相关的某个地方?”美美惊讶道。她体内的“月心兰”力量与“生机”感知,对那片湖泊虚影产生了清晰的共鸣与渴望。
“是‘谐律遗民’文明中一处着名的圣地,‘星辉静湖’的残影,据与‘源味之海’有直接联系。”“辰”解释道,“这种清晰化现象近期出现频率在增加,可能与‘墙’的整体活跃度上升,以及……外部某种共鸣刺激有关。”他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浪子和美美。
浪子明白了。“迷梦琥珀”的激活,他们自身“谐律”与“月心兰”力量的成长,可能无形中与月球上其他“伤痕”产生了微妙的共鸣,刺激了“叹息之墙”这样的节点。
“那么,合作的基础就明确了。”浪子直视“辰”,“我们协助你们防御即将到来的‘清道夫’主力,并尝试利用我们的能力,在不破坏‘墙’的前提下,与其内部可能存在的‘谐律’遗产建立更深层联系,获取信息或找到安全进入的方法。作为回报,我们需要‘守夜人’掌握的、关于其他‘伤痕’、‘种子’线索以及‘净化派’在月球活动的全面情报共享。”
“很公平。”“辰”几乎没有犹豫,“‘守夜人’在此处有常驻防御力量,但面对成建制的‘清道夫’攻击单元,压力很大。你们的特殊能力,尤其是那种能与‘伤痕’产生共鸣的力量,是我们急需的。情报共享可以立即开始部分内容,更深层的情报需在合作取得实质性进展后进一步开放。”
他抬手在腕部一个装置上操作几下,一道光束投射出附近区域的立体地形图,上面标注了“守夜人”的防御工事、预设火力点、以及预测的“清道夫”最可能发动攻击的方向。
“预计敌袭还有十一时三十七分。我们有一份初步的协同防御方案,请二位过目,并提出基于你们能力的调整建议。另外……”他看向浪子和美美,“‘叹息之墙’在接下来几时内,可能会因未知原因进入一个相对活跃的‘窗口期’,如果你们想尝试共鸣,这是机会。但我们必须在敌袭到来前完成并进入防御位置。”
时间紧迫,任务明确。浪子和美美立刻投入状态。一边与“辰”及“守夜人”的战术参谋讨论防御布置,浪子提出可以利用“万象谐律·心网”大范围感知敌情并干扰低阶“清道夫”单元的机械意识;美美则可以在关键区域布置快速生长的防御性植物屏障,并为伤员提供高效治疗。
另一边,他们来到“叹息之墙”前一处相对平坦、能量波动较明显的区域,准备尝试初次主动共鸣。面对这堵承载着远古文明叹息的巨墙,两人手握手,浪子运转“万象谐律”,美美激发“月华灵植”,两股力量交融,如同轻柔的触须,缓缓探向那荡漾着无尽故事的半透明壁障……
月球背面的黑暗深处,一场守护与掠夺、探寻与毁灭的较量,即将在古老的“叹息之墙”前拉开序幕。而浪子和美美的月球传奇,也将在此写下新的篇章——从孤身奋斗的“锦鲤牛马”,正式成为介入月球深层秘密、与古老守护组织并肩作战的关键力量。他们的“做大做强”之路,自此踏上了更广阔、也更凶险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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