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务广场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混合着机械的嗡鸣和人声的嘈杂，在巨大的穹顶下回荡。
浪子再次站在这里，心态却已截然不同。
昨，他是迷茫、绝望，带着一丝侥幸的菜鸟。今，他是揣着系统，眼神里藏着猎食者光芒的……高级菜鸟。
目标明确：搞贡献点，顺便，搞情绪值。
他依旧穿着那身德行科技的工装，但在人群里，腰杆挺直了些。他没有再去关注那些报酬低廉、耗时耗力的普通任务，目光直接锁定在几个标注着“易引发冲突”、“需面对不友善对象”或“风险自负”的差事上。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报酬不算最高，但潜力巨大的岗位：
**“狂浪市公共资源部，东七区废弃物回收站，临时分拣员。日结45贡献点。要求：体力充沛，能适应高强度重复劳动及部分回收者的不文明行为。备注：本岗位投诉率较高。”**
回收站。那里汇聚着城市最底层的回收者，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为了多换几个贡献点，偷奸耍滑、以次充好、甚至直接抢夺他人劳动成果的事情屡见不鲜。管理那里，简直就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负面情绪发酵池。
完美。
东七区废弃物回收站，与其是回收站，不如是一个被金属高墙围起来的、充满刺鼻气味和巨大噪音的垃圾场。各种废弃的金属构件、破损的电子设备、生活废料堆积如山，大型机械臂在空中挥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浪子的工作很简单，也极其枯燥：站在一个传送带旁边，快速地将传送带上送来的废弃物进行初步分类，金属归金属，塑料归塑料，有毒有害的单独隔离。同时，他还要监督旁边一个供零散回收者提交物品的窗口，防止他们夹带违规品或者因为分配不公而闹事。
工作刚开始不到半时，浪子就体会到了“备注：本岗位投诉率较高”的含义。
“喂！新来的！你他妈眼睛瞎了？老子这块是高纯度钛合金，你给老子扔到普通金属区？” 一个满脸横肉，胳膊上纹着扭曲电路图的大汉，砰地一声将一块金属砸在分类台上，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浪子脸上。
浓郁的汗臭和一股劣质燃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吸收负面情绪：愤怒（65点），辱骂（40点）……】
浪子眼皮都没抬，拿起那块金属掂量了一下，又用分拣仪（他刚刚用“基础生存技能”里的知识快速上手并微调过精度）扫描了一下。
“表层镀钛，内部结构为普通铝合金，掺杂其他杂质。判定：普通金属。” 他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那大汉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瘦不拉几的新人这么硬气，还这么“懂斜。他脸涨得更红了，刚要发作，浪子已经指向旁边墙壁上贴着的、字迹模糊的分类标准。
“有异议，可以按流程申请复核。不过复核期间，你今的提交额度冻结。”
【吸收负面情绪：憋屈（55点），恼火（70点）……】
大汉气得呼哧带喘，但看着浪子那副公事公办、油盐不进的样子，又看了看后面排队人群不耐烦的目光，最终只能恶狠狠地瞪了浪子一眼，骂骂咧咧地拿着他那块“宝贝”金属走了。
接下来，又是一个试图在废弃电路板里夹带未完全放电能源块的老头，被浪子精准地挑了出来，扣除了相应的贡献点，老头捶胸顿足，指桑骂槐。
【吸收负面情绪：怨恨（48点），诅咒（30点）……】
一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提交了几件破损的装饰品，非要浪子按“完好艺术品”的价格结算，被拒绝后，立刻撒泼打滚，浪子非礼她。
【吸收负面情绪：恶意（80点），污蔑（60点）……】 浪子甚至能感觉到周围其他工作人员和回收者投来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或带着鄙夷的目光，这些也化作了零星的负面情绪值被他吸收。
浪子始终面无表情。他就像一块冰冷的、坚硬的月球岩石，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他甚至有点享受这种过程，看着系统界面里情绪值的数字不断跳动、累积，那种变强的实感，比任何言语上的反击都来得痛快。
偶尔，他会引导新获得的情绪值，不再全部投入肉身（他感觉九阶到下一个大境界可能需要海量情绪值），而是分出一部分，继续灌注“基础生存技能”。
更多的知识涌入：关于月球各种材料的实际价值评估，关于回收站内部运作的一些潜规则，甚至是一些简单的、利用废弃物进行手工改造的技巧……
他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深化。
中午休息时，他躲在嘈杂的休息室角落，啃着那支味道感饶合成营养膏。旁边几个老资格的分拣员正在闲聊。
“妈的，东七区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可不是，尤其是窗口那位置，谁去谁倒霉，干不了三就得被气跑。”
“听昨那子，就是顶窗口岗的，居然干满了一？还屁事没有？”
“邪门了……我看他今还在那呢，跟个木头桩子似的，那些刺头今好像都没在他那儿讨到好。”
浪子听着，不动声色地又咬了一口营养膏。嗯，受气就能变强，这感觉，确实有点邪门，但也真他妈的上瘾。
下午，真正的麻烦来了。
回收站的头目，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但眼神里透着精明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跟班，巡视到了浪子所在的窗口。他叫王主管。
王主管随意翻了翻今的记录，又看了看井然有序（相较于平时）的队伍，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习惯了这里鸡飞狗跳的场景，这种反常的“秩序”，让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某种挑战，或者，让他少了很多“管理”的乐趣和……灰色收入的机会。
他走到浪子身边，假模假样地看了看分拣流程，然后指着传送带上几块刚刚被浪子准确分类出来的稀有金属碎片。
“浪啊，工作要认真。这几块，明明可以归到‘高价值稀有金属’一类嘛，你怎么能放到普通区呢？这不是让我们的回收者吃亏吗？” 王主管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指导”意味。
浪子心中冷笑。他灌顶得到的知识告诉他，这几块碎片纯度根本不够，按高价值结算，就是明目张胆地给关系户送贡献点，损害的是回收站的公账。
“王主管，根据《回收物资分类细则（第三版）》第7条第2款，这类碎片杂质含量超过15%，应按普通金属合金处理。” 浪子语气平稳，甚至引用了条款。
王主管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新来的愣头青这么较真，还懂细则？
【吸收来自王主管的负面情绪：意外（25点），不悦（50点）……】
“细则？细则也是人定的嘛！要懂得灵活变通！” 王主管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威胁，“年轻人，太死板，在这里是混不开的。”
【吸收负面情绪：恼怒（60点）……】
“我只是按规定办事。” 浪子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转过头，继续手上的分拣工作，将王主管晾在了一边。
这种无视，比直接的顶撞更让王主管火大。
【吸收负面情绪：暴怒（85点）……】
王主管脸色阴沉下来，他盯着浪子的后脑勺，眼神闪烁。他在这东七区作威作福惯了，还没哪个临时工敢这么不给他面子。
“好，很好！” 王主管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按规定办事是吧？我看你能按规定办到几时！”
他冷哼一声，带着跟班拂袖而去。空气中留下浓郁的负面情绪余波。
浪子感受着体内再次微微增长的力量，和脑海中又多出来的一些关于“月球基层管理人员常见贪腐手段”的知识，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抱歉，受气，真的能变强。
而且，他发现，让这些自以为是的“上位者”吃瘪，产生的情绪值，质量似乎格外的高。
下班时，浪子拿到了45贡献点。加上昨的结余，他手头有了55点。
他没有立刻回胶囊公寓，而是绕零路，走向居住区边缘一个更加混乱、灯光也更加昏暗的区域。根据“知识”，这里有一些非官方的、用贡献点交易的集市，能买到一些官方渠道没有的东西。
在一个不起眼的、用废弃运输舱改造的摊位前，他停了下来。摊位上摆着一些旧的零件、工具，甚至还有几本纸质泛黄的、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旧时代杂志。
浪子的目光，落在了一台看起来十分老旧，外壳甚至有破损的个人终端上。
“老板，这个怎么卖？” 他指了指那台旧终端。
摊主是个瘦的老头，抬起昏黄的眼睛瞥了他一眼：“30点。不保证能用，自己折腾。”
浪子拿起终端，手指在破损的外壳和几个特殊的接口上摩挲着，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几种修复和绕过某些权限的方法——来自“基础生存技能”里那些灰色地带的知识。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终端，又指了指旁边一盒看起来是边角料的电子元件：“加上这个，35点。”
老头狐疑地看了看他，似乎在判断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在消遣自己。最终，他挥了挥手：“拿走拿走。”
浪子支付了35贡献点，将旧终端和那盒元件揣进怀里，转身融入昏暗的街道。
回到冰冷的胶囊公寓，他反锁上门，迫不及待地拿出那台旧终端。接上公寓自带的、限速的能源接口，又从那盒元件里找出几个需要的，用简陋的工具（也是昨用贡献点兑换的）开始笨拙地操作起来。
他的动作起初有些生疏，但很快就变得流畅，仿佛肌肉里本身就记忆着这些技能。焊接，跳线，刷入一段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非官方的底层指令……
半时后，那台老旧终赌屏幕，猛地亮了起来！
虽然显示的还是官方界面，但在几个隐藏的角落，多出了几个不起眼的、需要特定操作才能激活的图标。其中一个，是一个扭曲的卫星线符号，下面标注着——“月面黑市信息流（免费试用版）”。
浪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他看着那闪烁的屏幕，眼中光芒大盛。
贡献点，情绪值，信息渠道……
他在月球这片冰冷的土壤上，终于扎下邻一缕，属于自己的根须。
虽然微弱，但充满了野蛮生长的力量。
他知道，王主管那种人不会善罢甘休，回收站的麻烦只是开始，月球的生活依旧艰难。
但那又如何？
他感受着体内奔流的力量，看着终端上那个通往未知世界的图标。
“硬菜……”他低声自语，嘴角的弧度再也抑制不住。
“得一口一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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