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军营的冬风愈发凛冽，卷着黄沙掠过校场，刮得帐篷帆布猎猎作响。林曜裹紧隶薄的军大衣，刚结束清晨的耐寒训练，便看到后勤队的士兵正抬着几具覆盖白布的担架从边境方向归来。担架上的血迹透过白布渗出，在冻土上留下暗红印记，看得人心头发紧。
“又是昨晚巡逻遇袭的弟兄……”身旁的老兵张奎叹了口气，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拨了，胡虏越来越猖獗。”
林曜心中一沉，看着担架被抬往军营后侧的临时停尸处，几名军需官正跟着过去，手中捧着账本和银袋。他心中好奇，便跟着走了过去。只见军需官逐一核对阵亡士兵的身份，然后将沉甸甸的银袋交到赶来的家属手中，低声着什么。
一名老妇人接过银袋，颤抖着打开，里面是整齐码放的五十两白银。她望着担架上的白布，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却还是对着军需官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官府体恤，多谢陛下恩典，让我儿走得安心……”
林曜心中震撼。五十两白银，对普通百姓而言已是文数字，足够一家人数年衣食无忧。他想起在长安时，偶尔听闻军中抚恤金标准，却没想到竟如此丰厚。更让他意外的是，不仅是抚恤金，每月初一，军营的饷银也从未拖欠过，哪怕是边境战事吃紧、粮草运输困难时，士兵们的月饷也总能按时足额发放。
要知道，凉州驻军有数万之众，每人每月饷银二两，再加上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受伤士兵的医药费、军械粮草的损耗，所需开销极为庞大。这些钱，究竟从何而来？
当晚，林曜趁着与张奎一同值夜的机会，忍不住问道：“张大哥，咱们军营的饷银和抚恤金向来充足，从未短缺，这些军饷都是从哪里筹措来的啊？”
张奎是凉州本地人，从军已有十年，见多识广，对军中之事颇为了解。他闻言，往火堆里添了块柴火，火星噼啪作响，映得他脸上明暗不定：“耀东，你是江南来的，怕是不知道陛下的手段。咱们这些军饷和抚恤金，出来你可能不信，都是陛下杀士绅、抄家产得来的。”
“什么？”林曜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杀士绅？这……这是真的？”
张奎点零头，语气带着几分复杂：“当然是真的。早年下初定，各地士绅豪强占地万亩，囤积粮食，勾结贪官污吏，压榨百姓，甚至有些还私通敌国，扰乱朝纲。陛下为了充盈国库，也为了安抚百姓，便下令清查下士绅家产，凡是贪赃枉法、勾结叛逆、兼并土地过多的，一律严惩，家产抄没入官，充作军饷和民生开销。”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想想，那些士绅豪强富得流油，一个个吝啬成性，宁肯将粮食烂在仓里，也不肯救济受灾百姓，却拿着民脂民膏挥霍无度。陛下此举，虽看似铁血，却也实实在在解决了国库空虚的难题。这些年，咱们大夏的军饷能如此充足，边境防线能如此稳固，百姓能渐渐过上好日子，都离不开陛下的雷霆手段。”
林曜呆立在原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自幼在深宫长大，听惯了大臣们对父皇的歌功颂德，却从未听闻过这些“铁血往事”。在他印象中，父皇虽威严果决，却也宽厚仁慈，怎么会做出“屠杀士绅”这般看似残酷之事？
“可是……士绅之中，也有良善之辈吧？”林曜下意识地问道，“父皇这般做法，会不会太过武断，伤及无辜？”
张奎苦笑一声：“陛下自然不会滥杀无辜。清查之时，都会派专人核查证据，只有那些罪证确凿的才会严惩。不过话回来，那些士绅豪强，能真正做到清白的又有几个？大多都是一丘之貉，只不过是罪行轻重不同罢了。”
他看向林曜，眼中带着一丝敬佩：“耀东，你年纪轻轻，可能觉得陛下的做法太过狠厉。但你想想，若是陛下不这么做，国库空虚，军饷无着，咱们这些戍边士兵别拿饷银、领抚恤金，能不能吃饱饭都是问题。没有充足的军饷，将士们哪有心思打仗？边境哪能安稳？百姓又哪能安居乐业？”
林曜沉默不语，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了离京途中所见的民间疾苦，想起了凉州百姓的淳朴与艰难，也想起了军营中将士们的坚守与牺牲。若是没有充足的军饷支撑，这一切恐怕都难以维持。
“我听，江南那边的土绅最多，当年陛下清查时，动静也最大。”张奎继续道，“不少江南士绅联名反对，甚至煽动百姓闹事，结果都被陛下严厉镇压了。也就是从那以后，江南的风气才渐渐好转，百姓的日子也慢慢好过起来。”
林曜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的“籍贯”正是江南。他能想象到，当年父皇做出这个决定时，定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朝堂之上，肯定有不少大臣反对，毕竟士绅阶层势力庞大，牵扯甚广。可父皇依旧力排众议，采取了如此雷霆手段，想必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陛下此举，虽看似残酷，却是为了下苍生。”张奎感慨道，“咱们这些当兵的，最是清楚军饷充足的重要性。以前下大乱时，多少士兵因为拿不到军饷而哗变，多少百姓因为苛捐杂税而流离失所。如今，陛下让我们能安心打仗，让百姓能安稳生活，这就足够了。至于那些被严惩的士绅，只能是他们罪有应得。”
林曜缓缓坐下，心中的震惊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敬佩。他以前只知道父皇是一位威严的帝王，却从未真正理解父皇的良苦用心。父皇的“铁血”，并非残暴，而是为了守护大夏的江山社稷，为了让下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
他想起了父皇让他来西北历练的初衷，想起了韩太傅的教诲。以前的他，太过仁厚，甚至有些妇人之仁，总是想着以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可如今他才明白，在有些时候，雷霆手段是必不可少的。身为帝王，不仅要有宽厚仁慈之心，更要有杀伐果断的魄力，才能镇得住那些宵之辈，才能守护好下苍生。
“张大哥，我明白了。”林曜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陛下的做法，看似残酷，实则是为了大局着想。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那些士绅豪强触犯律法，压榨百姓，本就该受到惩罚。”
张奎点零头，笑着道：“你能明白就好。咱们陛下，可不是一般的君主。他从底层崛起，深知百姓疾苦，也明白乱世需用重典的道理。正是因为他的铁血与英明，才有了如今的大夏盛世。”
当晚的谈话，让林曜对父皇有了全新的认识。他不再仅仅将父皇视为威严的君主、疼爱自己的父亲，更将其视为一位深谋远虑、杀伐果断的枭雄。父皇的“铁血”，是为了守护更多饶安宁；父皇的“狠厉”，是为了让大夏的江山更加稳固。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曜更加刻苦地训练，更加认真地对待每一次巡逻与战斗。他不再仅仅是为了磨练意志、增长见识，更是为了守护父皇打下的江山，为了不辜负那些为了大夏而牺牲的将士们。
他时常会想起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属接过抚恤金时的场景，想起那些士兵们拿到饷银时的喜悦。这些钱，虽然带着“铁血”的印记，却实实在在地保障了将士们的生活，安抚了百姓的心。他也更加明白，身为储君，未来的他不仅要继承父皇的江山，更要继承父皇的责任与担当，既要拥有宽厚仁慈之心，也要具备杀伐果断的魄力。
凉州的风依旧凛冽，军营的号角声依旧嘹亮。林曜身着军装，手持铁刀，站在训练场上，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的边境线。他知道，自己的历练之路还有很长，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幼稚的太子，而是一名逐渐成长、懂得责任与担当的戍边士兵。
他的心中，已经埋下了一颗种子。未来，当他继承大统之时，他会以父皇为榜样，既要体恤百姓、宽厚待人，也要坚守律法、杀伐果断，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好大夏的江山社稷，让下百姓都能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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