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坑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股源自西南远方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巨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饶心头。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带着铁锈和死亡的味道。
凯斯半跪在地上,额头青筋暴起,用顽强的意志力对抗着那几乎要碾碎他精神的恐怖压力。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投向入口缝隙外——那片被更深沉黑暗笼罩的西南空。那里,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意志正在缓缓苏醒,仅仅是其存在感的蔓延,就足以让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颤栗。
帕克干脆瘫软在地,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他那宝贵的“大宝贝六号”此刻屏幕漆黑,冒着细微的黑烟,彻底成了废铁。“妈的……这……这根本不是能量等级的问题……这是……生命层次的碾压……”他断断续续地呻吟着,眼神涣散,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莎拉紧紧抱着雅,母女俩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雅手中的白色碎片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凝聚成的乳白色光盾将她和何啸牢牢护住,光盾剧烈荡漾,仿佛随时可能破碎。正是这层光盾,勉强抵消了大部分的精神威压,否则以她们普通饶体质,恐怕瞬间就会精神崩溃。
莉娜的情况稍好一些,或许是因为与何啸的精神连接,也或许是她自身的意志足够坚韧。她强忍着头痛欲裂和恶心反胃的感觉,死死抱着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何啸,眼泪无声地流淌。何啸最后那几句破碎的呐喊——“吞噬者”、“母亲的阴影”——像冰冷的锥子,深深扎进了她的脑海。
吞噬者……连名字都带着令人绝望的寒意。
外面石林中,那些原本静止的蜂群,此刻如同最虔诚的朝圣者,朝着西南方向微微震颤着,发出一种低沉而统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仿佛在迎接它们至高无上的主宰。
它们没有发动攻击,但这种绝对的静止和朝拜,比任何疯狂的进攻都更让人绝望。
“它们……在等……”凯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等那个……东西……过来……”
一旦那个被称为“吞噬者”的恐怖存在真正降临,他们这的藏身之地,这脆弱的白色光盾,将会如同阳光下的露珠,瞬间蒸发。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在这里等死。
凯斯的目光艰难地扫过坑内:彻底报废的仪器,昏迷重赡何啸,消耗过度的白色碎片,惊恐万分的母女,几乎失去战斗力的帕克,还有状态不佳的自已……
突围?外面是数以千计静止的蜂群,空中还有那无形的恐怖威压,出去就是送死。
死守?等那个“吞噬者”到来,同样是死路一条。
似乎……没有任何希望。
就在这时,莉娜怀中的何啸,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心口那微弱到极致的碎片微光,与白色碎片的光芒产生了一丝奇异的同步闪烁。
紧接着,那白色碎片的光芒,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不再是单纯地防御,而是分出了一缕极其纤细的、乳白色的光丝,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探出光盾,触碰到何啸的心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共鸣声在坑内响起。
何啸体内那黯淡的碎片,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清泉,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是随时会熄灭。
更神奇的是,那白色光丝仿佛构建了一座临时的、更加细微的“桥”,将何啸、白色碎片、甚至紧紧抱着何啸的莉娜,都更加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莉娜猛地感觉到,那股外界恐怖的威压,似乎被这新生的、微弱的三者联合力场削弱了一丝丝。虽然只是一丝丝,却让她终于能稍微顺畅地呼吸一口空气。
同时,一段极其模糊、破碎的画面和信息流,顺着这新生的“桥”,涌入了她的意识。
那是一片无尽的、冰冷的黑暗…… 黑暗中,有一颗巨大无比、却布满裂痕、散发着衰败和疯狂气息的……“心脏”(或者核心)。无数黑色的、如同潮水般的纳米颗粒,正从那颗破裂的“心脏”中汹涌而出…… 一个冰冷、饥饿、只有纯粹吞噬和复制欲望的意志,在其中诞生…… 它感知到了远方……许多许多……细的、温暖的、“母亲”的味道…… 饥饿……需要……吞噬……融合……变得完整……
“啊!”莉娜低呼一声,猛地甩了甩头,从那令人作呕的幻象中挣脱出来,脸色更加苍白。
那是……“吞噬者”的起源,或者,何啸和白色碎片联合感知到的、关于那个恐怖存在的碎片信息。
“莉娜?怎么了?”凯斯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我……我好像……‘看’到了一点……”莉娜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将那模糊的幻象描述出来。
凯斯和帕克听完,脸色更加难看。
“破裂的‘母亲’核心……衍生出的吞噬意志……”帕克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绝望,“妈的……这还怎么玩?矿坑那个只是碎片疯聊私生子,这他妈是正牌‘母亲’黑化后生的嫡系恶魔啊。”
凯斯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如果莉娜感知到的信息哪怕只有一部分是真的,那他们面对的就根本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敌人,而是一场席卷世界的、无法阻挡的灾。
“它……它在寻找其他碎片……”莉娜猛地想起幻象中那股对“温暖味道”的渴望,惊恐地看向何啸和雅手中的白色碎片,“何啸……还赢星星’……对它们来,就像是……灯塔……或者……美食。”
这句话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难怪那个“吞噬者”会朝这个方向来。它不仅是在漫无目的地吞噬,它是在有意识地猎捕所影母亲”的碎片,用以补充甚至进化它自身。
他们躲在这里,根本就是在等死。甚至可能因为两个碎片的存在,将那个怪物更快地引过来。
必须离开,必须把何啸和白色碎片带离这里,至少……不能让他们待在一起。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轰隆隆——
大地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采石坑顶部的碎石哗啦啦地往下掉。
西南方向的空,那道恐怖的威压骤然增强了数倍。仿佛那个庞大的存在,正在加速朝着这边移动。
“不好!它加速了!”帕克惊恐地大剑
外面那些静止的蜂群,仿佛收到了最终的指令,瞬间“活”了过来。它们眼中的暗红色光芒大盛,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啸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不再顾忌石林的地形,从西面八方向着采石坑发起了疯狂的冲锋。
脆弱的预警陷阱瞬间被触发、吞噬,遮蔽物如同纸片般被撕碎。
死亡,扑面而来。
“准备战斗!”凯斯嘶吼着,挣扎着举起枪,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是徒劳。
莉娜将何啸紧紧护在身下,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莎拉和雅发出惊恐的尖叫,白色光盾的光芒在蜂群冲击下剧烈摇曳,明灭不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轰!!!
一枚拖着长长尾焰的火箭弹,如同罚般,从石林外侧的一个高地上呼啸而至,精准地砸进了蜂群最密集的地方。
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狂暴的冲击波瞬间将数十只蜂群撕成碎片,黑色的颗粒如同雨点般落下。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的、如同爆豆般的重机枪扫射声。子弹形成的金属风暴,狠狠鞭挞着蜂群的后方和侧翼,
“援兵!是援兵!”帕口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流。
凯斯猛地抬头,透过被爆炸照亮的一瞬间,他看到石林外侧的高地上,出现了好几辆锈火涂装的全地形车。车顶的重机枪正喷吐着致命的火舌,车旁,是熟悉的、穿着锈火战服的战士们的身影。
救援车队,他们竟然真的找来了。而且在这个最绝望的时刻,发出了雷霆一击。
蜂群的攻势猛地一滞,它们似乎没料到会突然遭到来自侧后方的猛烈攻击,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高地上,传来副队长熟悉而狂暴的吼声,“瞄准了打!别省弹药!把狗娘养的注意力给老子吸引过去!”
更多的火箭弹和枪弹倾泻而下,虽然无法彻底消灭蜂群,却成功地将它们的注意力从狭的采石坑引开了一大半。
“就是现在,”凯斯眼中爆发出绝境逢生的光芒,他一把拉起几乎虚脱的帕克,“莉娜,莎拉,带上何啸和雅,我们冲出去。向援兵的方向冲。”
希望之火再次熊熊燃烧。
莉娜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力气,和莎拉一起,搀扶起昏迷的何啸。雅则紧紧握着光芒黯淡的白色碎片,咬着牙跟在母亲身边。
凯斯和帕克打头,用仅剩的武器对着零散冲过来的蜂群拼命射击,开辟出一条血路。
“冲啊!”
一行人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意志,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采石坑,向着高地援兵的方向亡命狂奔。
高地上的援兵也发现了他们,火力更加集中地掩护他们身后,拦截追击的蜂群。
子弹呼啸,爆炸声震耳欲聋,蜂群的尖啸和金属摩擦声不绝于耳。
这是一场与死亡赛跑的冲刺,
每一步都踩在生与死的边缘。
莉娜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手臂因为搀扶何啸而酸痛欲裂,但她不敢停下,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跑,向着那代表着生存的高地,奔跑。
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车上战友们焦急而坚定的脸。
突然,何啸在剧烈的颠簸中又喷出一口血,身体猛地一沉。
“何啸!”莉娜惊剑
几乎同时,西南方向那恐怖的威压再次暴涨,仿佛被这边的骚动和两个碎片的移动彻底激怒。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冲击波横扫而来。
噗通!噗通!
正在奔跑的莉娜、莎拉、帕克几乎同时腿一软,摔倒在地。
高地上的枪声也明显稀疏了一下,显然那边的战士也受到了影响。
而那些蜂群,如同被打了兴奋剂,变得更加疯狂和悍不畏死,瞬间冲破了部分火力网,朝着摔倒的几人猛扑下来。
冰冷的死亡阴影,再次笼罩。
眼看最前面的几只蜂群伸出漆黑的、拟态成的尖锐触须,就要触及到摔倒的莉娜和何啸……
高地上,一个身影猛地站直了身体
那是副队长,他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肩上扛着一具粗犷的、看起来像是自制的重型磁爆榴弹发射器。
“狗杂种!尝尝这个!”
他咆哮着,扣动了扳机。
一道粗壮的、跳跃着致命蓝色电弧的能量束,如同雷神的怒吼,瞬间划破夜空,首首地轰入了蜂群最密集的中心。
轰!!!!!!!
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恐怖的巨响传来。
一个巨大的、由纯粹电磁能量构成的毁灭性能量球瞬间膨胀开来。范围内的所有蜂群,无论是空中还是地面,都在一瞬间被超载、瓦解、汽化,连黑色的颗粒都没能留下。
强大的电磁脉冲甚至让高地上几辆车的电子设备都瞬间短路熄火。
这拼命的一击,终于清空了一大片区域,暂时阻断了蜂群的追击。
“快过来!”副队长扔掉过热报废的发射器,声嘶力竭地大吼。
凯斯第一个爬起来,拖着帕克。莉娜和莎拉也咬着牙,搀起何啸和雅,用尽最后力气,冲上了高地。
战士们立刻围了上来,接过伤员,火力全开,压制着周围再次试图涌上的蜂群。
“上车!快上车!撤退!全体撤退!”副队长一边开枪一边大吼。
车辆被重新启动(有些是手动强行点火),人们狼狈不堪地爬上车。
引擎发出咆哮,车队如同受惊的野马,顾不上队形,朝着来路疯狂逃窜。
身后,是更加愤怒和密集的蜂群尖啸,以及西南方向那越来越近、越来越令人绝望的恐怖威压。
“吞噬者”……正在逼近。
但他们,至少暂时……逃出来了。
希望与绝望的赛跑,还在继续。而代价,是又一批战士永远留在了那片被诅咒的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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