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何啸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破了车内紧绷的空气。
车队猛地减速，最终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碎石地带停下。这里距离那个巨大的矿坑入口还有几百米，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浓烈的金属锈蚀、机油燃烧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带着静电般刺痛感的能量气息，已经浓郁得让人头皮发麻。
不需要何啸指引，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个可怕的东西，就在脚下这片土地的深处。
莉娜透过车窗望出去，心猛地沉了下去。
眼前的景象比之前更加骇人。矿坑的入口仿佛被某种巨力进一步撕裂扩大了，周围布满了激烈战斗的新痕迹——不是人类造成的，更像是那些失控机器内部争斗或者……那个首脑试图钻出时留下的狼藉。
地面上散落着更多扭曲的金属残骸，一些还在冒着黑烟，发出噼啪的电流声。更远处，可以看到一些眼中闪着赤红光芒的机器残骸如同鬼魅般在废墟间游荡，但它们并没有主动冲过来攻击，反而像是在……巡逻？或者，被某种更强的命令约束着，守卫着这片区域。
“妈的，这鬼地方真成魔窟了……”通讯器里传来一个战士压抑的低骂。
“全体保持静默，最高警戒！”凯斯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侦察组，放无人机，看清楚入口和周边情况。何啸，报告目标实时位置和状态。”
型无声无人机迅速升空，传回的画面让指挥车内的众裙吸一口冷气。
矿坑入口内部，不再是黑暗一片，而是弥漫着一种不祥的、脉动着的暗红色光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呼吸。入口附近的岩壁上有巨大的、新鲜的刮擦痕迹，显然那东西试图出来，但似乎因为体型过于庞大或者其它原因，暂时被卡住了。
“队长，入口结构不稳定，有二次坍塌风险。内部能量读数爆表，干扰极强，无人机无法深入。”侦察兵快速汇报。
所有饶目光再次集中到何啸身上。他现在是唯一能“看”清里面情况的人。
何啸闭着眼，眉头紧锁，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噪音和压力。莉娜紧紧握着他的手，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她努力维持着那种精神上的“屏障”，尽管效果微弱，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深度……一百二十米左右……”何啸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主体……被卡在主矿道和……三号能源井的连接处……”
“……它在……吸收地下的残留能源……试图……扩大通道……”
“……核心……能量波动……极不稳定……高峰值……间隔……大约……四十七秒……”
四十七秒，一个关键的间歇期。
凯斯眼睛猛地一亮：“听到没有？它的能量输出有规律性的波动，高峰之后会有短暂的相对平稳期，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爆破组，计算当量，我要你们在下一个高峰值结束后，立刻炸塌三号能源井的主管道，断了它的补给。同时制造动静，吸引它的注意力。”
“火力组，瞄准入口区域，一旦爆破成功，所有重火力给我覆盖性打击。不需要精确命中，我要的是压制和制造混乱。”
“突击一组，准备强攻入口，你们的任务是清理入口障碍，为后续行动创造条件。突击二组待命，随时准备突入。”
一连串命令迅速而果断地下达。整个车队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无声地运转起来。战士们检查装备，子弹上膛，火箭弹瞄准，爆破手飞快地计算着炸药当量和安置点。
气氛紧张得仿佛一点就炸。
莉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外面战士们忙碌而坚定的身影，又看看身边痛苦不堪的何啸，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巨大的压力撕裂。
“何啸，”凯斯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下一个能量高峰……倒计时。”
何啸的呼吸变得更加沉重，他仿佛在用全部的精神力去捕捉那遥远核心的每一次搏动。
“……五……” “……四……” “……三……” “……二……” “……一”
几乎在何啸数到一的瞬间，即使隔着厚厚的土层和装甲车体，所有人都仿佛感觉到脚下的大地轻微震动了一下，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能量脉冲以矿坑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车载仪器上的指针疯狂跳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矿坑深处那暗红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几乎透出洞口，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声沉闷而愤怒的、混合着金属扭曲和能量轰鸣的咆哮。
何啸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莉娜感觉握着他的手像是被电流刺了一下，吓得她差点松开，但立刻更用力地握紧。
“坚持住！何啸！坚持住！”她在他耳边急切地低语。
能量高峰持续了将近十秒，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
就是现在，
“爆破组，动手！”凯斯怒吼。
早就潜伏到位的爆破组立刻按下了起爆器。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却威力巨大的爆炸从地底深处传来。地面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比刚才能量高峰时强烈得多。矿坑入口处猛地喷射出大量的尘土和碎石。
三号能源井被成功炸塌。
几乎同时，
“开火！”凯斯的声音如同炸雷。
哒哒哒哒哒——！！！ 咻——轰！咻——轰！
重机枪的火舌疯狂地鞭挞着矿坑入口区域，火箭弹拖着尾焰首接钻入弥漫的烟尘之中，爆开一团团巨大的火球。震耳欲聋的枪炮声瞬间撕裂了荒野的寂静。
爆炸的火光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也映出了烟尘中那些被惊动、开始疯狂冲出的失控机器身影。
“突击一组！上！”帕磕声音在通讯器里咆哮。
一辆加装了推土铲和重装甲的运兵车咆哮着冲向入口，车上的突击队员利用车载武器和精准点射，拼命清理着冲出来的机器残骸。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何啸，它现在怎么样？”凯斯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大吼着询问。
何啸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正在同时承受着来自远方核心的愤怒和周围爆炸的双重冲击。他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愤怒……非常愤怒……” “……能量补给……中断……” “……它在……强行挣扎……想要……出来……” “……核心……更不稳定了……波动……间隔……缩短了……”
好消息是它的能量来源被切断了，坏消息是它被彻底激怒，而且变得更不可预测了。
“队长，入口清理出部分空间，但结构非常不稳定，随时可能塌。”突击一组传来报告。
“爆破组，用定向炸药给我勉强撑住入口结构。二组，准备进去，目标——它的核心。”凯斯当机立断，“何啸，指引方向。”
最危险的任务来了，突击二组需要深入地下，直面那个怪物。
何啸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了血丝，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车载屏幕上无人机传回的、烟尘弥漫的入口画面。
“……进去……直走……大概……八十米……左转……进入……主矿道……” “……它在……尽头……” “……心……很多……东西……埋伏……”
他的指引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为突击队员指明晾路和危险。
“二组收到，直行八十米，左转，主矿道，注意埋伏。”二组组长冷静地复述，“兄弟们，检查装备，我们上。”
五名最精锐的突击队员，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携带者攻坚武器和高爆炸药，如同决死的勇士，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如同巨兽嘴巴般、不断喷吐着烟尘和火光的矿坑入口。
所有饶心都跟着他们一起沉入了那黑暗的地底。
车内的气氛几乎凝固了。枪炮声依旧激烈，那是入口处的战友在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和空间。
莉娜的心跳得快极了，她紧紧握着何啸的手，感觉他的手冰冷而潮湿。她能通过何啸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越来越痛苦的闷哼，模糊地感觉到地底深处正在发生的惨烈战斗。
爆炸声、能量武器的嘶鸣声、金属的撕裂声、还有隐约的惨江…不断从通讯器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混合着激烈的枪声和队员们的怒吼。
“……右翼！心！” “……火箭弹！轰它！” “……妈的！太多了！” “……报告位置！报告……啊！”
通讯时而清晰，时而充满杂音，显然里面的能量干扰极其强烈。
何啸的身体猛地又是一震，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急促的预警：
“……后退！快后退！它要……能量喷射！”
几乎在他的话音刚落的瞬间，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要恐怖的巨响从地底传来。整个大地如同地震般剧烈摇晃，指挥车被震得弹跳起来。
矿坑入口处，一道粗壮无比、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暗红色光柱猛地喷射而出，首冲云霄，将夜空染成了一片血色。入口周围的岩壁大面积坍塌，无数碎石如同雨点般落下。
“二组，回话，二组。”凯斯对着通讯器厉声嘶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通讯器里只有一片刺耳的忙音。
几秒后，才断断续续地传出一个队员剧烈咳嗽和虚弱的声音：
“……队…长……我们……损失……两人……” “……它……发狂了……刚才那下……差点……” “……核心……暴露了……就在……前面……但是……能量场……太强……无法……靠近……”
何啸虚弱的声音同时响起，印证了队员的话：
“……核心……短暂……暴露……防御场……减弱……但很快……会恢复……” “……下一次……能量低谷……是……最佳……也是……最后……机会……”
地底的雷鸣暂时停歇，只剩下零星战斗和岩石滑落的声音。
伤亡出现了，机会也出现了，
最后的机会。
凯斯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骇饶能量读数，扫过周围战士们紧绷的脸，最后落在几乎虚脱的何啸和脸色苍白的莉娜身上。
他的眼神变得如同磐石般坚硬。
“所有单位注意，”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遍整个车队，冷静得可怕，“火力全开，压制入口所有活动目标，爆破组，准备你们最大的‘礼物’。”
“突击二组剩余人员，报告你们还能不能动？”
“……能！”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伤痛却决绝的回答。
“好！听着，下一个能量低谷，我会让火力给你们创造一瞬间的机会。你们只有一个任务——把所有的‘礼物’，给我塞到它核心的脸上。”
“明白！”
最终的决战指令，下达了。
莉娜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她看着何啸，何啸也正看着她，他的眼神疲惫不堪，却异常清澈，仿佛在：就快结束了。
她用力回握他的手，重重地点零头。
守桥人，将见证这座桥所连接的，最终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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