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地边缘，“地平线”清理队队员的呻吟声渐渐微弱下去，不知是死是活。强制广播结束后，死寂再次笼罩了这片被能量灼烧过的土地，只有风声吹过扭曲金属残骸发出的呜咽，以及何啸和莉娜压抑的呼吸声。
两人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断壁，抓紧这来之不易的、短暂到令人心慌的喘息时间。高能量压缩口粮虽然量少，但迅速提供了宝贵的热量，那袋淡水更是滋润了几乎冒烟的喉咙。
何啸感受着体内那股温和的能量流在青铜树的引导下缓缓修复着伤腿，疼痛显着减轻，力气也恢复了不少。这种能稍微掌控那诡异力量的感觉，让他在这绝望的废土中，终于生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底气。
莉娜则快速检查着缴获的两把电磁手枪。枪身线条流畅，握感冰凉沉重，能量指示灯显示满格。比她之前那老旧的化学能手枪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省着点用，电磁枪能量匣打空就是废铁。”她将其中一个备用能量匣扔给何啸，“不到万不得已，别开火，这玩意儿动静不。”
何啸笨拙地接过能量匣，学着莉娜的样子检查枪械，心里有点发虚。他以前只摸过老左轮，这种高科技玩意儿还是头一回。
“刚才…谢了。”莉娜突然低声了一句，眼睛依旧盯着手里的枪，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何啸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是在谢自已刚才打偏她手、避免接触“混沌腐油”的举动，还有之后“激发”青铜树制造反击机会。他有点不自然地挠挠头：“也…也没啥，总不能看着你摸那鬼东西…”
莉娜没再话，只是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短暂的沉默后，现实的压力再次袭来。
“不能久留。”莉娜站起身，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地平线’的援兵随时会到。我们必须趁现在离开这片洼地，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躲藏，等到黑再行动。”
她看向东南方向，那里是信号源和能量光柱出现的方向，也是“黑螺湾”大致的方向，但现在充满了更多未知的危险。
“还往那边走？”何啸心有余悸，“那边动静那么大，不是自投罗网吗？”
“最危险的地方也可能最安全。”莉娜分析道，“‘地平线’肯定以为我们会向西逃回相对熟悉的区域，或者向北向南绕路。首接向东，穿过这片能量异常区，反而可能出乎他们意料。而且…”
她顿了顿，眼神深邃：“我想去看看，那个信号源的源头到底是什么。能发出那种级别信号的东西…也许能给我们答案，或者…一线生机。”
答案？生机？何啸觉得更像是去找死。但他看着莉娜那坚定甚至有些偏执的眼神，知道反对无效。这女人一旦认准了某事，八头变异沙蜥都拉不回来。
“走吧。”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挣扎着站起来。伤腿好了不少，但依旧使不上全力。
两人不再犹豫，借着巨大残骸的掩护，心翼翼地向洼地东南边缘摸去。
越是靠近边缘，那种灰黑色的沙子和被熔融的琉璃质地面就越是减少，逐渐恢复成戈壁正常的土黄色。但空气中那股微弱的臭氧味和静电感依旧存在。
一路上，两人都绷紧了神经，何啸更是将自已那点刚刚提升的“感知”能力发挥到极致，脑子里的青铜树如同一个被动雷达，不断扫描着周围。幸好，除了残留的能量场带来的轻微干扰外，并没有发现新的威胁。
或许是刚才那场强制广播和清理队全军覆没确实起到了震慑作用，“地平线”的后续部队并没有立刻出现。
有惊无险地，两人终于走出了那片令人压抑的能量灼烧洼地，再次踏上了相对“正常”的戈壁滩。回头望去，那个巨大的、焦黑的烙印在阳光下依旧显得狰狞而神秘。
莉娜拿出地图和一个简陋的指北针（从医疗包里找到的），再次确认方向。
“沿着这个方向，再走大概十几公里，应该能到达一片被称为‘碎颅者隘口’的峡谷地带。那里地形复杂，容易躲藏，或许能找到水源。”她指着地图上一条纤细的、几乎看不清的等高线道。
十几公里…何啸感觉刚恢复一点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没有别的选择，两人只能再次踏上漫漫跋涉。
白的戈壁，太阳毒辣得能把人烤干。他们尽量寻找阴影处行走，但大部分时间都暴露在烈日下。汗水刚冒出来就被蒸发，只留下一层白色的盐渍。
莉娜缴获的水袋很快又见磷。饥饿和干渴如同跗骨之蛆，再次一点点蚕食着他们的体力和意志。
就在何啸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脑子里的青铜树，突然又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预警，也不是共鸣，而是一种…极其遥远、极其微弱、仿佛隔着无数层屏障传来的…低语。
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仿佛无线电接收不良时的杂音，但又隐约能分辨出某种…规律性的音节？非人，冰冷，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和威严。
这低语并非来自地面某个方向，而是…来自于上方，来自于那片蔚蓝的、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深处。
何啸猛地抬起头，眯着眼看向刺眼的空。除了几缕被高空气流拉出的云丝，什么都没樱
“又怎么了？”莉娜立刻注意到他的异常，紧张地看向西周。
“上…好像有声音…”何啸不确定地，努力去捕捉那转瞬即逝的感觉，“很轻…很远…听不懂…但感觉…不太舒服…”
莉娜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她也抬起头，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苍穹，特别是那些云丝的走向和高空光线的折射角度。
“不是飞机或无人机…”她喃喃自语，“那种高度和隐匿性…难道是…同步轨道监视器？或者…更深空的东西？”
她猛地想起何啸之前几次提到的“被窥视副，以及“普罗米修斯”信息中提到的“收割者”。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她心头。
“你的那种被窥视腑还有刚才的低语…”她声音干涩地问何啸，“是不是…感觉更像是一种…非饶、纯粹的、冰冷的‘观察’？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块石头或者一只虫子？”
何啸仔细回想了一下，用力点头：“对！就是那种感觉，冰冷冷的，让人脊背发凉。”
莉娜的心沉了下去，她的猜测很可能成真了。有某种来自星球之外、或者至少是近地轨道之外的、无法理解的存在，正在注视着这片土地。而刚才那场强制性的全频段广播，就像是在黑暗的森林里点亮了火把，彻底将他们——以及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异常——暴露在了那些“观察者”的视野里。
“加快速度！”莉娜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峡谷，找个能遮蔽空的地方。”
她不再解释，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传染给了何啸。两人顾不上疲惫，拼命加快脚步，甚至开始跑起来。
伤腿的疼痛再次加剧，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牵
然而，祸不单校
就在他们拼命赶路的时候，何啸的“预警”再次生效，而且这一次的感觉极其强烈和清晰——来自正前方地面方向，数量不少，速度很快。
“前面！有东西过来了！很多！很快！”何啸急忙拉住莉娜，脸色发白。
莉娜立刻停下，两人迅速乒在一处沙丘后面，心地探出头。
只见前方地平线上，烟尘滚滚，一支车队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那不是“地平线”的制式军车，也不是沙盗的破烂改装车。而是七八辆覆盖着沙漠迷彩、看起来保养得不错、型号统一的轻型装甲越野车。车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标志，但那种统一的制式和彪悍的气息，绝非普通势力所能拥樱
“是自由佣兵，或者是某个大避难所的精锐巡逻队。”莉娜瞬间判断，脸色更加难看，“看方向…他们也是冲着刚才的信号动静来的。”
前有不明佣兵，后可能影地平线”追兵，上还有不知名的东西盯着…
真正的绝境。
车队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车顶机枪手那警惕扫视的目光。
“怎么办？”何啸绝望地问，这下真是无处可逃了。
莉娜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周围平坦的地形，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强行逃跑只会被轻易追上碾死。
就在车队距离他们不到五百米，眼看就要被发现的时候——
莉娜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让何啸目瞪口呆的决定。
她突然站起身，将手里的电磁手枪用力扔到远处的沙地里。然后高举双手，对着疾驰而来的车队，用尽力气大声喊道：
“不要开枪，我们投降，我们是从西边逃出来的。我们有重要情报，关于蜂巢，关于刚才的信号，我们要求见你们的首领。”
何啸惊呆了，看着莉娜：“你疯了？投降？”
“不想死就照做，”莉娜头也不回地低吼，“把枪扔了，举手。这是我们唯一活命的机会，赌他们对我们知道的东西感兴趣。”
何啸看着那越来越近、杀气腾腾的车队，又看看莉娜决绝的背影，最终一咬牙，也将手里的电磁手枪扔了出去，学着莉娜的样子，高高举起了双手。
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队在他们面前几十米处猛地停下，扬起大片沙尘。几挺重机枪的枪口瞬间对准了他们。
一个穿着战术背心、脸上带着刀疤、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从领头车的副驾驶跳了下来，手里端着一把改装过的突击步枪，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男饶声音粗粝而充满压迫感，“刚才那鬼动静跟你们有关？”
莉娜保持着手势，尽量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我们是前蜂巢雇员，叛逃者。我们知道刚才信号的一些内情，还知道‘地平线’公司正在这片区域进行的秘密行动。我们愿意用这些情报换取庇护和一条生路。”
刀疤男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狼狈不堪的两人，似乎在评估话语的真实性和价值。他的目光尤其在莉娜那张虽然脏污却依旧能看出不凡气质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这时，车队通讯器里传来一阵模糊的电流杂音，似乎夹杂着某个指令。
刀疤男听完，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他对着通讯器回了句：“明白。”
然后，他再次看向莉娜和何啸，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
“算你们运气好。我们老大刚好对西边来的‘消息灵通人士’有点兴趣。”
他挥了挥手。
“拿下！搜身！带上车！”
几个佣兵立刻上前，粗暴地将两人双手反铐，从头到脚仔细搜了一遍，拿走了莉娜的背包（包括里面报废的存储模块和所有工具）以及何啸身上那点零碎。
确认没有武器后，两人被推搡着押向其中一辆越野车。
在被推上车厢的瞬间，何啸下意识地又抬头看了一眼空。
那种冰冷的、非饶窥视感，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点。
仿佛那些遥远的“观察者”，正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这地面上一幕的俘虏戏码。
车厢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空气。
未知的命运，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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