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锥子，死死钉在何啸脸上。手枪虽然枪口微微下垂，但手指依旧紧扣在扳机上，身体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发难的姿态。在这与世隔绝、危机四伏的地下遗迹里，她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点。
何啸被她看得心里首发毛，后背刚下去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他知道，这次糊弄不过去了。刚才吸收能量、引发警报、差点让两人一起玩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任何借口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厉害，声音有些嘶哑：“我…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莉娜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冷，握枪的手指微微收紧。
“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牵”何啸赶紧补充道，语速飞快，“真的，我没骗你。就…就是从蜂巢爆炸那开始的…”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组织着语言，开始磕磕绊绊地讲述起来。从如何在爆炸中醒来，发现脑子里多了这棵诡异的青铜树虚影，到它如何对能量和危险产生感应，如何在他濒死时释放能量修复他的身体（虽然不彻底），再到刚才如何被强烈吸引并本能地吸收了那颗翠绿晶体的能量…
他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了那种种感觉，那种共鸣、预警、甚至是“饥饿”和“满足”的情绪反馈，包括现在腿伤处传来的细微麻痒福
整个过程，莉娜都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地分析着他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扯，很他妈像精神病…”何啸讲完，摊了摊手，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恐惧、困惑和无奈的苦笑，“但我发誓，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这玩意儿就在我脑子里，甩不掉，摸不着，但有时候又真他妈的有用…就像刚才，要不是它预警，我们早被那只蝎子或者‘鬣狗’帮打成筛子了。”
地下空间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远处休眠平台上那些红色警报灯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着，映得两人脸上明明灭灭。
莉娜沉默了很长时间。她的目光从何啸脸上移开，扫过周围那些沉睡的人，扫过中央那巨大的、此刻已恢复平静但能源近乎枯竭的圆柱体，最后又落回何啸身上。
“蜂巢爆炸的产物…”她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但带着一种深思熟虑的审慎，“或者…被某种…‘东西’…寄生了？”
她像是在问何啸，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何啸老实回答，“爆炸的时候我离核心区不算近，按理不该碰到什么奇怪东西…除非是…”
他猛地想起一件事，脸色微微一变。
“除非是什么？”莉娜立刻捕捉到了他的迟疑。
“除非是…爆炸前…”何啸努力回忆着那混乱模糊的记忆碎片，“实验室里好像有些…非标准配置的古老遗物研究项目…权限很高，我也只是偶然听过一耳朵…会不会是爆炸把某个封存的玩意儿炸出来了，恰好…黏上我了？”
这个猜测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莉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这个法触动了她知道的某些信息。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继续问：“你吸收能量的时候，什么感觉？身体有什么具体变化？除了腿伤好转一点。”
“感觉…很撑，但又很舒服…”何啸努力描述着，“像饿死鬼突然吃了一顿满汉全席…能量涌进来的时候，一点都不痛苦，反而…很爽。现在感觉…精力好像恢复了不少，脑子也清醒点，腿确实没那么疼了。”他不敢那树好像还长大了一点，怕刺激到这个看起来随时可能给他一枪的女人。
莉娜走上前几步，突然伸出手，不是用枪，而是用手指快速而用力地按了一下何啸受伤大腿的肌肉区域。
“嘶——”何啸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但随即惊讶地发现，那种钻心的剧痛减轻了很多，更多的是肌肉被按压的酸胀福
“愈合速度异常。”莉娜收回手，做出了判断，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这不是普通人类该有的恢复力。即使是低剂量的兴奋剂和愈合凝胶也达不到这种效果。”
她退后两步，再次与何啸拉开一个安全距离，陷入了沉思。
何啸紧张地看着她，大气都不敢出。他的命，现在完全取决于这个女人接下来怎么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撞击声和射击声不知何时停止了，也许是那些防御机器人能量耗尽，也许是判断目标消失后返回了待机位置。整个休眠大厅里，只剩下一种近乎永恒的、冰冷的寂静，以及上千个沉睡者微弱的生命维持系统运行的嗡嗡声。
终于，莉娜似乎做出了决定。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握枪的手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锐利。
“我相信你的话——至少大部分。”她开口道，“你描述的症状和反应，虽然奇特，但和我所知的一些…极端基因改造或者高位阶能量污染案例，有某些相似之处，但又完全不同。更像是一种…共生？或者…未知的寄生形态？”
她摇了摇头，似乎也无法准确界定：“但不管那是什么，目前来看，它似乎…倾向于维持你的生存。无论是预警、治疗，还是刚才汲取能量，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你活下去。这对于现在的我来，不算最坏的消息。”
何啸闻言，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霖，腿一软，差点又坐下去。
“但是，”莉娜话锋一转，语气再次变得冰冷，“它的行为不可控，而且极易引来巨大的麻烦，就像刚才一样。下一次，我们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关上大门。”
她盯着何啸，一字一句地：“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学会控制它，或者，与它沟通。至少，在它再次出现强烈‘渴望’或者‘预警’时，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被本能驱使。我们必须判断风险，而不是被它牵着鼻子走。明白吗？”
“明白！明白！绝对明白！”何啸把头点得像鸡啄米，“我保证，下次它再瞎鸡动，我立马报告。”
莉娜对他的保证不置可否，显然更看重实际行动。她收起手枪，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步枪没子弹了，成了烧火棍，手枪也只剩最后一个弹匣，背包里的食物和水在刚才的奔逃中洒落了不少，只剩下可怜的一点。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我们的处境，以及…找到出路。”她环顾四周，“这个休眠库的能量核心被你…‘吃’得快熄火了，生命维持系统也受到影响，这里不再安全。”
她走到中央控制台前，试图操作那些屏幕，但大部分都漆黑一片，仅存的那个屏幕数据流也变得极其缓慢紊乱，满是红色的错误代码。
“系统大部分功能瘫痪…无法获取更多信息，也无法从内部开启大门。”莉娜尝试了几次后，放弃了，“外部防御系统可能还在低功耗运行，我们出去就是靶子。”
“那…那我们不是被困死在这里了？”何啸的心又提了起来。刚摆脱了被射成筛子的危险，又要面临饿死渴死的结局？
“不一定。”莉娜的目光投向那些一排排的休眠平台，“这种级别的遗迹，通常会有备用的维护通道或者紧急出口，不会只有我们来时的那一条路。而且…”
她走到一个休眠舱旁，看着里面依旧安睡的人，眼神复杂：“…能源即将耗尽，一旦彻底枯竭，这里所有的生命维持系统都会停止。这些人…睡了可能上百年，最终还是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何啸看着那成千上万个沉睡中的人，心里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他们是旧时代的火种，却可能永远没有重见日的机会。
“找找看吧。”莉娜甩开那一丝不必要的情绪，重新变得冷静务实，“分头查看这些墙壁和平台底部，注意有没有隐藏的门户、通道或者控制面板。注意安全，别乱碰任何东西。”
两人开始在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里仔细搜寻起来。
过程枯燥而压抑。脚下是冰冷的金属地面，周围是无数沉睡的“死人”，幽蓝的灯光闪烁不定，气氛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何啸忍着腿上的不适，仔细检查着每一寸看起来可疑的墙壁和金属接缝。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个时。疲惫和饥渴再次袭来。
就在何啸快要绝望的时候，他脑子里的青铜树忽然又轻轻动了一下。这一次非常微弱，不是预警，也不是渴望，更像是一种…指向。
它似乎对某个方向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兴趣。
“莉娜！”何啸立刻喊道，记住了莉娜的要求，“这边…好像有点感觉？”
莉娜立刻快步走过来：“什么感觉？”
“很弱…就是…觉得这边可能有点什么…”何啸指着大厅边缘一处看起来毫无异常的墙壁，那里摆放着几个空的设备架，积满了灰尘。
莉娜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动手搬开那些沉重的架子。架子后面，依旧是光滑的金属墙壁。
但她没有放弃，用手仔细敲击。
咚咚…咚咚…哒。
又是一处空响，
她再次拿出工具，心地凿开表面一层薄薄的金属饰板。后面露出的，不是通道，而是一个隐藏在墙体内的、看起来非常老旧的机械控制面板。上面有几个摇柄、几个按钮和一个很的、布满灰尘的玻璃屏幕。
面板上同样有一个几乎磨灭的蜂巢标志，但样式更加古老。
“找到了，应急手动控制台。”莉娜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通常这种面板连接着最低限度的备用系统和通道控制。”
她尝试着扳动那些摇柄。第一个纹丝不动。第二个稍微松动了一点，但扳不动。第三个…
嘎吱…
随着她用力扳动第三个摇柄，面板内部传来齿轮咬合的艰涩声音。
紧接着，在他们左侧不远处，地面上，一块大约一米见方的金属地板，突然无声无息地向下滑开，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阶梯通道。一股更加陈腐、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空气从下面涌了上来。
“有通道！”何啸惊喜道。
莉娜却没有立刻下去，她凑到那个玻璃屏幕前，用手擦掉灰尘。屏幕上竟然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背光，显示着几行模糊的、不断闪烁的文字。
【备用能源线路：连接】 【压力等级：稳定】 【目标区域：下层仓储\/维护区（b-7）】 【状态：未激活（需手动权限覆写）】
在状态栏下面，有一个的、需要插入某种钥匙或者权限卡的卡槽。
“需要权限…”莉娜皱起眉，“看来不是给外人准备的逃生通道。”
她尝试按了按面板上那几个按钮，屏幕毫无反应，只是闪烁着一行错误提示：【权限不足】。
“妈的…”何啸刚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莉娜盯着那个卡槽，沉思了几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从自己贴身的衣物口袋里，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个之前用来和老约翰交易的U盘。
“希望…这里的系统足够老…”她喃喃自语，尝试着将U盘金属接口旁边的一块看起来像是身份验证芯片的区域，对准那个卡槽比划了一下。
大似乎差不多，
她深吸一口气，心翼翼地将那块芯片区，用力按进了卡槽里。
咔哒，
一声轻微的响声，
控制面板上的几个指示灯突然闪烁起来，那个屏幕上的文字快速滚动。
【检测到外部权限设备…】 【设备序列号验证汁】 【权限等级识别：外围研究助理（临时）】 【权限不足访问核心数据库…】 【允许临时访问非敏感区域…】 【备用通道开启权限：授予】
【警告：备用能源仅能维持通道开启120秒】
嗡…
一阵轻微的震动从脚下的通道传来，深处似乎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走！”莉娜一把拔出U盘，毫不犹豫地率先踏入了向下的阶梯，
何啸赶紧跟上。
阶梯很陡，是螺旋向下的金属结构，锈蚀得很厉害，踩上去吱呀作响。周围是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面布满了管道。
两人刚下去不到十秒，头顶那块滑开的地板就再次无声地合拢了，彻底隔绝了上层休眠大厅那幽蓝的光芒。
周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下方深处传来一点微弱得可怜的光源。
他们沿着狭窄冰冷的螺旋阶梯不断向下，仿佛正走向地心。
何啸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忍不住问：“下面…是什么地方？”
“仓储和维护区。”莉娜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带着回音，“希望还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比如，另一条出去的路。”
她的语气听起来也并不确定。
在这完全未知的黑暗深处，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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