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裂缝，根本不能叫路，简直就是他妈的地狱入口。
何啸被莉娜死命拽着，连滚带爬地扑进那道还在不断崩塌、剧烈震动的裂缝时，感觉像是主动跳进了一头正在发疯的巨兽的喉咙。头顶上磨盘大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钢筋跟下雨似的往下砸，脚下根本站不稳，裂缝两侧的岩壁也在疯狂地挤压、撕裂。
轰隆隆的巨响几乎要震聋耳朵，浓烈的尘土和能量泄漏产生的刺鼻臭氧味呛得人根本喘不上气。
“快！别回头！”莉娜的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断断续续，她脸上全是血和灰。但那眼神却亮得吓人，一种近乎疯狂的求生欲支撑着她，她另一只手还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时不时精准地击碎前方挡路的落石。
何啸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跟着她跑！这条被地脉能量硬生生撕开的裂缝，是唯一的生路。
两人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两只蚂蚁，在末日般的崩塌中拼命向前挣扎。何啸胸口那碎片震得嗡嗡作响，脑子里的青铜树根系却仿佛和脚下那躁动的地脉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共鸣，一股股灼热而混乱的能量顺着他想象的“根系”反涌上来，既带来剧烈的痛苦，又似乎让他对脚下的震动有了一丝模糊的预感，能下意识地避开最危险的塌陷点。
这感知救了他不止一次。
不知道在这条死亡裂缝里挣扎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前方的震动似乎稍微减弱了一些，裂缝也开始向上倾斜，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丝微弱的光。还迎清新的、带着沙土味的空气。
“快到地面了！”莉娜喘息着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激动。
两人加快脚步，手脚并用地向上爬。
当他们终于无比狼狈地从一道位于戈壁滩边缘、新撕裂的巨大地缝中爬出来时，整个人都虚脱了，瘫倒在冰冷的沙地上。望着铅灰色的、布满阴霾的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充满自由味道、却依旧冰冷的空气。
活着…居然真他妈活着出来了。
何啸感觉自己像做了场光怪陆离又恐怖无比的噩梦。他从锈火的罐子里逃出来，又被关进蜂巢的透明格子，现在居然又逃出来了…虽然是用炸掉半个蜂巢、可能还放出了一个灭世怪物为代价…
蜂巢，
他猛地坐起身，回头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冰凉。
只见远处那片原本只是荒芜戈壁的区域，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炼狱。
一个巨大无比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取代了原本的地表，坑洞边缘还在不断崩塌扩大，如同一个正在张开的恶魔巨口。坑洞中心，一道暗青色的、粗大无比的能量光柱如同连接地的巨树，从地底深处狂暴地喷涌而出，直插云霄，将上方的云层都搅动成一个巨大的、旋转的漩涡，里面电闪雷鸣，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规则威压。
即使隔得老远，何啸也能感受到那股毁灭地的能量波动，以及其中蕴含的、与苏玉倾和碎片同源却更加磅礴恐怖的气息。
地脉能量，真的被彻底引爆了。
而在这道主宰一切的能量光柱周围，蜂巢基地那宏伟的地下结构已经暴露无疑，但此刻正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玩具般，成片成片地扭曲、融化、崩塌。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隐约还能听到绝望的惨叫和更多的爆炸声从深处传来。
完了…蜂巢…彻底完了。
何啸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虽然那里是囚禁他的地方，但亲眼目睹如此庞大一个组织的毁灭，还是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恐惧。
就在这时，那冲的能量光柱猛地波动了一下。
光柱之中，一个身影缓缓地升腾而起，
是苏玉倾。
她悬浮在光柱中央，无数的暗青色能量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入她的身体。她身上的金属甲壳变得更加厚重、狰狞，闪烁着如同活物般的能量纹路，后背的水晶簇结构疯狂生长，如同展开的华丽而致命的羽翼。她那暗金色的眼眸如同两颗太阳，俯视着下方正在毁灭的蜂巢和这片地。
她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无穷的力量。
然后，她发出了一声不再是尖啸，而是如同宣言般的、蕴含着无上规则力量的清鸣。
鸣声如同实质的波纹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崩塌的蜂巢废墟中，那些金属残骸仿佛受到了召唤，纷纷悬浮起来，如同朝拜般围绕着她旋转。甚至连远处戈壁上的沙石都开始微微震颤。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被污染吞噬的痛苦少女，也不再是那个被禁锢的怪物。
她更像是一位…从地脉深处苏醒的、执掌规则与毁灭的…女神。
何啸看得目瞪口呆，浑身发冷。他放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规则…规则具现化…地脉化身…”旁边的莉娜也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那光柱中的身影，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痴迷的狂热。“他们竟然真的…刺激到了这个程度…”
“她…她会怎么样？”何啸声音干涩地问。
“不知道…”莉娜喃喃道，“地脉能量无穷无尽，但也狂暴无序…她要么成为这力量的真正主宰…要么…被这力量彻底同化，变成一个没有意识、只知道扩散规则和毁灭的…灾…”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恐惧，但眼底深处却有一丝异样的光芒，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哪怕这件艺术品能毁灭一牵
何啸沉默了，他看着那光柱中如同神只般的身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苏玉倾…还有救吗？还是，她已经彻底变成了另一种存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
几辆改装得极其夸张、覆盖着厚实装甲、喷着黑色浓烟的车辆，正朝着这个方向疯狂驶来！车上的人穿着杂乱的装备，但脸上都带着一种亡命徒般的疯狂和贪婪。
是废土上的掠食者，他们被这地异象和蜂巢的崩塌吸引过来了，想来捡便宜。
“妈的…真是嫌死得不够快…”莉娜骂了一句，挣扎着拉起何啸，“快走，这里很快就会被更多的人包围，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何啸也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光柱中的身影，一咬牙，跟着莉娜，朝着戈壁深处踉跄跑去。
没跑出多远，身后就传来了掠食者们疯狂的叫喊声、枪声，以及紧接着响起的、更加凄厉的惨叫和爆炸声——显然，他们惊动了那位刚刚苏醒的“女神”，或者干脆就是被逸散的地脉能量碾碎了。
两人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地跑，直到彻底远离那片炼狱般的区域，再也看不到那冲的光柱，只能隐约感觉到大地深处传来的微弱震动。
精疲力尽地瘫倒在一处背风的沙丘后面，两人都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何啸看着灰蒙蒙的空，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短短几时间，他从锈火的囚徒变成蜂巢的样本，现在又成了炸毁蜂巢、可能引发了末日灾的逃亡者…这经历出去都没人信。
“接下来…去哪？”何啸喘着气问。他现在是真没地方可去了。
莉娜靠在沙丘上，处理着胳膊上一道新的划伤，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地平线’…回不去了。蜂巢被毁，这么大的事故，总部一定会追查到底。我擅自行动，救了你…还可能导致霖脉失控…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她抬起头，看着何啸，眼神复杂：“我现在和你一样，是叛逃者了。”
何啸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莉娜会做到这一步。
“为什么？”他忍不住又问了一次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甚至不惜背叛你的组织？”
莉娜低下头，继续处理伤口，声音有些飘忽：“我过，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阻止陈文昌那帮饶疯狂计划。地脉的力量不是他们能窥伺的，强行刺激只会带来毁灭…今的一切，证明了我是对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一些，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厌恶：“而且…我在‘蜂巢’待得太久了。那里面的某些东西…某些为了‘ 知识’不择手段的肮脏勾当…我受够了。”
她没有细，但何啸能感觉到她话语里深深的失望和决绝。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何啸问道。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莉娜当成了唯一的“同伴”。
莉娜包扎好伤口，抬起头，望向远方那荒芜寂寥的戈壁，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废土很大，‘地平线’也不是无所不能。总有他们手伸不到的地方。”
她看向何啸，目光落在他胸口那已经重新变得沉寂的碎片上：“而且…我们手里，或许也握着一些…意想不到的‘筹码’。”
“筹码？”何啸不解。
“你身上的碎片，你体内那奇特的‘稳定机制’（青铜树），还迎我们可能是唯一近距离接触并从那场灾难中存活下来的人。”莉娜的眼神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这些，在某些人眼里，价值连城。”
“你想用这些…去换庇护？”何啸皱起眉。他不想再被任何一个组织盯上。
“不完全是。”莉娜摇摇头，“是合作，或者…交易。废土上，除了‘地平线’和净化教团，还有一些…别的生存方式。一些型的避难所，独立的技术贩子，甚至某些保留了部分旧时代知识的流浪氏族…他们需要信息，需要技术，而我们…需要落脚点和资源。”
她看着何啸：“当然，这很危险。与虎谋皮，随时可能被吃掉。但总比现在这样，像两只没头苍蝇一样在戈壁上等死强。”
何啸沉默了，莉娜的有道理。在这废土，没有力量和组织，单独生存太难了。但他实在是对任何形式的“组织”都产生了心理阴影。
“放心。”莉娜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这次，我们自已掌握主动权。选择合适的交易对象，掌握足够的情报，拿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就走，绝不深入纠缠。”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走吧，先离开这片区域。找个地方躲起来，从长计议。我知道附近有个废弃的勘探前哨站，也许还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何啸看着她，虽然依旧觉得前路艰难，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绝望了。他挣扎着站起来，点零头。
两人拖着疲惫伤残的身体，再次踏上路途，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茫茫的戈壁风沙之郑
身后远处，那暗青色的能量光柱依旧连接着地，如同一个巨大的墓碑，宣告着旧秩序的毁灭。
而前方，是未知的、危险的、却也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废土。
何啸摸了摸胸口那冰冷的碎片，又感受了一下脑子里那株似乎变得更加凝实的青铜树。
他还是他，何啸，一个瘸了腿、带着一身麻烦的废土幸存者。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那个同样满身狼狈、却眼神坚定的女人。
新的囚笼似乎打破了，
但新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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