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熔炉之心!”
苏玉倾嘶哑的吼声像砂纸摩擦,带着血腥味,狠狠砸进何啸混乱的脑海。她那只沾满粘液和血污的手,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攥着他的左手腕,拖着他踉跄前冲。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却成了此刻唯一能将他从精神崩溃的悬崖边拽回的现实锚点。
何啸的意识如同一锅被搅烂的粥。共生体湮灭时的绝望哀嚎、亿万生灵被消化的痛苦低语、巢穴核心贪婪的吞噬意志、还有他自己精神世界崩解时无数个“他”的疯狂嘶吼…这些声音碎片还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像无数把钝刀在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那青铜化的伤口,传来深入骨髓的冰冷剧痛。右臂被匕首贯穿的地方,麻木之后是撕裂般的灼痛,鲜血混着幽蓝光点不断滴落,在身后蠕动的菌毯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
更糟的是他掌心的污染,被厚厚血布包裹的右手,此刻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微型熔炉。幽蓝的光芒透过污秽的布料,疯狂地闪烁、脉动。布条下的血肉在不受控制地扭曲、蠕动,仿佛有无数细的活物在里面钻孝啃噬。那感觉不仅仅是疼,是一种灵魂被污染的亵渎福共生体强行掠夺来的信息碎片,如同烧红的铁水,在他混乱的精神海里沸腾、冲撞,寻找着宣泄口,随时可能再次引爆。
“呃…”何啸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哼,眼前阵阵发黑,脚步虚浮,几乎是被苏玉倾拖着走。他那只没有被完全青铜化的眼睛(另一只依旧被混乱的幽光覆盖)艰难地聚焦,看向苏玉倾。
她侧脸紧绷,线条冷硬得像刀刻,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新的血丝正从鼻孔渗出。每一次迈步,她左臂的伤口都在剧烈地颤抖,腹处碎片嗡鸣的哀鸣声虽然微弱,却像针一样扎进何啸的感知里。她在燃烧自己最后一点生命力拖着他,为了那该死的“熔炉之心”。
身后,骨刺肉球暴怒的咆哮和怪物大军逼近的嘶吼如同跗骨之蛆。毁灭性的暗紫光束擦着他们刚才的位置射过,将一片蠕动的肉壁瞬间汽化,灼热的气浪卷着腥臭的粘液扑在背上。
“这边!”苏玉倾猛地拽着何啸,矮身钻进肉腔角落那片被巨大搏动肉囊和粗壮藤蔓遮挡的阴影区域。
光线瞬间暗了下来,浓烈的甜腥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高温金属和硫磺混合的焦糊铁锈味扑面而来。空气变得极其灼热、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子。
脚下不再是厚实的菌毯,而是覆盖着一层粗糙、布满孔洞的暗红色火山岩般的物质,踩上去发出“咔嚓”的碎裂声,烫得惊人。头顶垂下的不再是粘液瀑布,而是一根根粗大的、搏动着的、表面流淌着暗红色炽热熔流的金属与肉质混合的管道,灼热的气浪从管道缝隙中喷出,将空气扭曲。
这里,是巢穴真正的能量核心——熔炉之心。
巨大的肉囊在这里变成了悬挂在肉壁穹顶上的、如同巨大熔炉般的暗红色肉质腔室。腔室表面不再是柔软的肉膜,而是覆盖着厚厚一层冷却凝固的暗色金属熔渣,裂缝中透出内部翻腾的、金红色的炽热光芒,恐怖的高温让周围的空气都在扭曲。
无数条流淌着熔流的管道连接着这些巨大的熔炉腔室,将沸腾的能量输送到巢穴各处。下方,是纵横交错的、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底部,流淌着缓慢翻滚的、粘稠的暗红色岩浆,散发出毁灭性的高温和刺鼻的硫磺味。岩浆表面不时鼓起巨大的气泡,破裂时发出沉闷的“咕嘟”声,溅起灼热的飞沫。
熔炉!名副其实的熔炉!
这里没有怪物孵化场那种粘稠的恐怖,却充斥着更加原始、更加暴烈的毁灭与锻造的气息。那翻腾的岩浆,那搏动的熔炉腔室,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里,是规则与血肉被强行熔铸、锻打的地方。
“西边…熔炉之心…”苏玉倾喘息着,目光锐利地扫过这片地狱般的景象。共生体的指引指向这里,但生路在哪?难道要跳进岩浆?
“嗬…嗬…”何啸被高温和自身的痛苦折磨得意识模糊,身体摇摇欲坠。掌心的污染在高温环境下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幽蓝光芒透过血布疯狂闪烁,与他精神海里翻腾的信息碎片产生共鸣。“锁链…束缚…祭坛…”他无意识地呢喃着,混乱的目光扫过那些巨大的熔炉腔室。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伴随着骨刺肉球更加暴怒的咆哮和怪物的嘶鸣。
追兵到了,它们突破了肉囊区域的混乱,冲进了这片核心熔炉区。
苏玉倾猛地将何啸拽到一根流淌着熔流的巨大管道后面,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两人烤焦。
“砰!砰!砰!”沉重的脚步声和骨刃刮擦岩石的声音迅速逼近。骨刺肉球那庞大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复眼瞬间锁定了管道后的热源,其它怪物也嘶吼着涌入。
“嘶——!”一根顶端带着巨大吸盘的藤蔓如同毒蛇般,贴着灼热的地面,悄无声息地朝着两人藏身的管道卷来,速度快得惊人。
苏玉倾瞳孔骤缩,来不及了。
她猛地将意识模糊的何啸狠狠推向旁边一个相对凹陷的岩石坑洼,同时自己反身,将体内碎片最后残存的力量全部爆发出来,一层微弱的暗紫光晕瞬间凝聚在她身前。
“噗嗤!”
藤蔓带着巨大的力量和灼热的气息,狠狠撞在光晕上。
“咔嚓!”光晕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布满了裂痕,巨大的冲击力透过光晕狠狠撞在苏玉倾胸口。
“呃!”苏玉倾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撞飞出去,重重砸在后方滚烫的岩壁上。后背传来皮肉烧焦的“嗤啦”声和骨头碎裂的剧痛,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再次狂喷而出。碎片在她腹内发出如同玻璃彻底碎裂般的哀鸣,嗡鸣声戛然而止,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空虚感瞬间席卷了她。
她像一摊烂泥般从滚烫的岩壁上滑落,瘫在灼热的地面上,眼前一片血红,意识迅速模糊。碎片…碎了?还是…力量彻底耗尽了?
“吼——!”骨刺肉球发出兴奋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巨大的骨刃高高举起,朝着倒地不起的苏玉倾狠狠劈下,要将这个顽强的猎物彻底碾碎。
而此刻的何啸,被苏玉倾那一推,摔进了岩石坑洼里。后背撞在滚烫的岩石上,剧痛让他混沌的意识有了一瞬间的刺痛清醒。他挣扎着抬起头,正好看到苏玉倾被藤蔓撞飞、喷血倒地的瞬间,看到骨刺肉球那毁灭的骨刃朝着她毫无防备的身体劈落。
“不——!!!”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恐惧、愤怒和某种被强行压制的羁绊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何啸的心脏。比左肩的青铜化伤口更痛,比掌心的污染扭曲更痛,比精神世界的崩解更痛。
这股剧痛,像一把烧红的钥匙,狠狠捅进了他混乱精神世界最深处的那把锁。
“嗡——!!!”
他那只被血布包裹、疯狂闪烁幽蓝光芒的右手掌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不再是混乱的脉动,而是凝聚成一道极其不稳定、却带着毁灭性威能的幽蓝光柱。光柱瞬间撕裂了包裹的血布,露出了下面那血肉模糊、骨骼闪烁幽蓝、此刻正如同型太阳般燃烧的恐怖掌心。
光柱并非射向骨刺肉球,而是在何啸无意识的、被那股剧痛驱使的意志下,狠狠轰向骨刺肉球脚下那片覆盖着脆弱熔渣的暗红色岩地。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地响起,狂暴的幽蓝能量与熔炉核心的高温岩地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冰水,
被轰击的地面瞬间塌陷,脆硬的熔渣层如同饼干般碎裂,下方深不见底的岩浆沟壑暴露出来。灼热的、粘稠的暗红色岩浆如同苏醒的巨兽,猛地向上喷涌。
“嗷呜——!!!”
骨刺肉球巨大的身躯首当其冲,它脚下的地面瞬间消失,灼热的岩浆如同瀑布般浇在它身上,坚固的骨刃和几丁质甲壳在毁灭性的高温下迅速发红、软化、融化。它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如同坠入炼狱的巨石,翻滚着坠入下方翻腾的岩浆之郑瞬间被金红色的火焰吞没,只留下几缕青烟和刺鼻的焦臭。
岩浆喷泉并未停止,狂暴的熔岩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涌入通道的其它怪物汹涌扑去。
“嘶——!”藤蔓瞬间被熔断,剥皮猎犬在岩浆中发出短暂的惨嚎便化为灰烬。缝合手臂怪被熔岩流卷入,无数手臂在高温中扭曲、碳化。
狭窄的入口瞬间被翻滚的岩浆封堵,灼热的气浪和硫磺毒雾弥漫开来,追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巢穴自身核心的灾难暂时阻挡。
何啸被爆炸的气浪和喷溅的灼热岩浆逼得缩回坑洼,滚烫的碎石砸在他身上。他右手掌心的幽蓝光柱在爆发后瞬间熄灭,只留下一个焦黑冒烟、深可见骨、骨骼依旧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恐怖创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刚才那一下爆发,彻底抽空了他体内残存的力量,也加剧了污染的反噬和精神世界的创伤。
但他顾不上自己,他挣扎着爬出坑洼,连滚带爬地平苏玉倾身边。
苏玉倾躺在滚烫的地面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鼻孔、耳朵都在不断溢出鲜血,后背一片焦黑,左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腹内碎片的嗡鸣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她闭着眼,仿佛生命之火随时会熄灭。
“苏玉倾!醒醒!醒醒!”何啸用还能动的左手,颤抖着拍打她的脸颊,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刚才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还残留着,让他无法想象如果她就这么…
“唔…”苏玉倾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瞳孔涣散,没有焦距,但似乎感应到了何啸的存在。
“…何…啸…”她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飘絮,嘴唇翕动,几乎听不见,“…压…制不住了…碎片…我的…力量…快…用…”
她没完,眼神再次涣散,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
压制不住了?
她的力量快用完了?
用?用什么?
何啸瞬间明白了,苏玉倾是在用她最后的力量和意志,强行压制着他体内那狂暴的污染。碎片碎了,力量耗尽了,她自己也油尽灯枯了,那压制即将失效。他精神世界的风暴和掌心的污染将再次彻底失控。
他看着苏玉倾昏迷中依旧痛苦蹙起的眉头,看着她后背焦黑的伤口和扭曲的左臂,看着她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一股冰冷的、混合着绝望和某种更深沉东西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混乱的意识。
不行,
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不能让她白白付出这一牵
“呃啊——!!!”何啸发出一声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他猛地跪倒在苏玉倾身边,那只血肉模糊、骨骼闪烁幽蓝的右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起。
不是攻击,不是毁灭,
他将那只散发着不祥污染气息的、如同鬼爪般的右手,轻轻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按在了苏玉倾冰冷平坦的腹之上——那里是碎片所在的位置。
就在他掌心接触到苏玉倾腹的瞬间,
“嗡——!!!”
一股强烈的、冰寒刺骨却又带着同源吸引力的吸力,猛地从苏玉倾腹深处传来,仿佛那里有一个濒临枯竭的黑洞,在疯狂渴求着能量。
何啸掌心的污染力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那狂暴的、混乱的幽蓝能量,不再向外破坏,而是如同百川归海般,顺着接触点,疯狂地涌入苏玉倾体内,涌入那破碎的碎片深处。
“呃…”昏迷中的苏玉倾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微微抽搐。她腹处的皮肤下,瞬间亮起了无数细密的、搏动着的暗紫色纹路。这些纹路如同饥渴的根须,贪婪地吮吸着何啸掌心涌来的、带着污染和狂暴信息的幽蓝能量。
这不是治愈,这是转移,是分担,是将致命的污染和狂暴的信息流,强行导入另一个濒临崩溃的容器。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何啸的全身,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了一块。精神世界里刚刚被苏玉倾强邪缝合”的裂缝再次崩开,共生体的绝望记忆、巢穴的污染低语、自身崩解的碎片再次翻涌。
但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左手死死按着地面滚烫的岩石,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右手掌心如同焊死在苏玉倾腹上,源源不断地将那些致命的能量输送过去。
他能感觉到,苏玉倾腹深处那破碎的碎片,如同一个无底洞,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污染。碎片表面的暗紫纹路越来越亮,甚至开始反过来压制、转化那些狂暴的幽蓝能量。一股冰冷、锐利、带着苏玉倾烙印的意志,顺着连接的通道,微弱地反哺回来,如同冰冷的丝线,再次缠绕上他精神世界的裂缝,强行进行着修补。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近乎自杀的举动。他在用自己的污染和生命力,去填补苏玉倾碎片破碎后的空洞,同时也将自己最脆弱的精神世界,暴露在苏玉倾碎片那冰冷意志的“缝合”之下。稍有不慎,两人都会彻底被污染吞噬,或者精神融合成一个扭曲的怪物。
但此刻,没有选择。
汗水、血水、还有不知是泪水还是粘液的混合物,顺着何啸扭曲的脸颊往下淌。他那只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苏玉倾苍白的面容,看着随着能量输入,她微弱的气息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丝丝,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
这微不足道的变化,却成了支撑他忍受这炼狱般痛苦的唯一支柱。
“呃…坚持…住…”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嘶吼,不知是对苏玉倾,还是对自己。
身后,岩浆的咆哮声渐渐平息,但硫磺毒雾依旧弥漫。巢穴核心的尖啸变得更加狂暴,似乎被核心区域的能量紊乱激怒了。新的危机随时会降临。
在这巢穴最深处的熔炉之心,在翻腾的岩浆沟壑边缘,在灼热与硫磺的气息中,两个伤痕累累、被污染扭曲的灵魂,以最痛苦、最危险的方式,完成了超越所有言语的连接。他的污染流入她的破碎,她的意志缝合他的崩解。如同在毁灭的熔炉中,两块残缺的金属被强行锻打在一起,痛苦地融合,只为在下一刻的毁灭中,争取一线渺茫的生机。羁绊,在生死的烈焰中,淬炼成了无法分割的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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