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冰冷、带着浓烈铁锈和腐败甜腥的浆液糊了苏玉倾满头满脸。她顾不上抹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视线死死锁定在菌毯上那个随着浆液摔落的身影上。
不是怪物,
那是一个…人形,但绝非正常人类。
它蜷缩在厚厚的菌毯上,全身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类似干燥后胶质的暗红色薄膜,紧贴着皮肤,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轮廓。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如同泡水过久的尸体。没有毛发,头颅光秃,五官虽然依稀可辨人类的特征,但比例极其怪异——眼眶深陷得如同黑洞,鼻梁几乎消失,嘴巴是一条细长的裂缝。最诡异的是它的四肢,异常纤细,关节处覆盖着几丁质般的暗沉硬壳,十指细长得如同昆虫的节肢,指尖是锋利的黑色角质。
它一动不动,像一具被随意丢弃的木偶。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死亡、痛苦和…某种微弱规则气息的波动,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这就是共生体?巢穴囚禁的“高级实验品”?
苏玉倾的震惊只持续了一瞬,碎片在她腹内发出尖锐的刺痛预警。身后,骨刺肉球和虫形怪物的厮杀、更多怪物逼近的嘶吼、以及巢穴核心因锁链被毁而爆发的、更加恐怖的尖啸和震动,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时间,没有时间了,
她猛地平何啸身边。
何啸面朝下趴在菌毯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后背那个被暗紫光束击中的伤口触目惊心——衣物和皮肉碳化消失,露出下方焦黑的、如同熔岩般流淌着幽蓝光芒的破损“组织”,边缘是闪烁不定的电路板纹路。每一次抽搐,都有带着幽蓝光点的污血从伤口和嘴角涌出,浸透身下的菌毯。覆盖他身体的幽蓝纹路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又像在积蓄着最后的力量。
“何啸!”苏玉倾嘶哑地喊着,用力将他沉重的身体翻过来。他的脸青灰一片,布满粘液和血污,那只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瞳孔涣散,只剩下痛苦的本能。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仿佛随时会断掉。
不行,他快撑不住了,必须立刻得到线索离开。
苏玉倾的目光瞬间转向那个蜷缩在几步之外的共生体。何啸拼着命释放它,就是为了它脑子里的东西。
“何啸,它,共生体,信息。”苏玉倾抓住何啸的肩膀,用力摇晃,试图唤醒他一丝意识,“用你的手,拿到它脑子里的东西,快!!”
何啸的身体随着她的摇晃又抽搐了一下。那只黯淡的幽蓝眼睛艰难地转动,视线模糊地扫过苏玉倾焦急的脸,最终落在了那个蜷缩的灰白人形身上。
“…疼…好疼…”他破碎地呻吟着,被厚厚血布包裹、纹路暗淡的右手无意识地抽搐着。
“我知道疼,”苏玉倾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刺入他混乱的意识,“想要活命,想要知道‘祭坛’,‘青铜树’,就他妈给我爬起来,把手按在它头上。”她几乎是用吼的,在这片血肉地狱的喧嚣中,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决绝。
“祭坛…青铜树…”何啸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几个词,涣散的瞳孔中似乎被投入了一颗火星。求生的本能,以及对那未知线索的渴望(或者污染力量的牵引),压过了肉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混乱。那只覆盖着黯淡纹路的右手,开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起,指向共生体的方向。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仿佛抬起这条手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够了!
苏玉倾眼中寒光一闪,她不再等待,她一把抓住何啸那只抬起、却无力垂下的右手手腕,拖着他沉重的身体,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个蜷缩的共生体。
粘稠的菌毯拖拽着他们的身体,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身后,骨刺肉球终于一记重劈将虫形怪物彻底斩成两段,墨绿色的汁液和破碎的甲壳四溅。它发出胜利的咆哮,布满骨刃的身体猛地转向苏玉倾和何啸,复眼中爆发出更加贪婪的凶光,其它怪物也嘶吼着围拢过来。
“挡住它们!”苏玉倾对何啸嘶吼(更像是对他体内残存的力量下令),同时她猛地松开何啸的手腕,自己则如同护崽的母狼,转身,横跨一步,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挡在了何啸和共生体与追兵之间。
青铜匕首在她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刀尖直指那只碾压而来的骨刺肉球,她的眼神冰冷而疯狂,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碎片的力量被她压榨到极致,那层微弱的暗紫光晕再次亮起,虽然摇摇欲坠,却如同最后的壁垒。
骨刺肉球带着腥风扑至,巨大的骨刃撕裂空气,当头劈下,力量比之前更甚。
苏玉倾没有硬接,她身体如同鬼魅般向侧面滑步,险之又险地避开锋芒。同时匕首反手向上撩去,目标不是坚硬的骨刃,而是骨刃根部那道被她之前刺出的裂缝。
“叮!”匕首精准地刺入裂缝,碎片的力量瞬间爆发。
“咔嚓!”裂缝扩大,一块锋利的骨片崩飞。
骨刺肉球吃痛,发出暴怒的咆哮,另一只骨刃横扫而来。苏玉倾矮身翻滚,粘液四溅,骨刃擦着她的头皮掠过,带起的劲风割得脸颊生疼。她甚至能闻到骨刃上残留的怪物血液的腥臭。
更多的怪物涌来,一只剥皮猎犬从侧面扑向倒地的何啸。苏玉倾瞳孔骤缩,不顾自身安危,匕首脱手掷出。
“噗嗤!”匕首精准地钉入猎犬的脖颈侧面,怪物发出一声惨嚎,扑击的动作被打断。
但苏玉倾也因为分神,被骨刺肉球一只挥舞的手臂狠狠扫郑
“砰!”一股沛然巨力传来,苏玉倾如同被卡车撞中,整个人离地飞起,重重砸在蠕动的肉壁上。“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碎片在她腹内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眼前瞬间一片血红。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左臂剧痛钻心(可能又断了),视线模糊不清。
完了吗?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升起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何啸,
他已经平了那个蜷缩的共生体身上。
何啸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只被厚厚血布包裹、纹路黯淡却依旧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右手,狠狠按在了共生体那光秃、冰冷的头颅之上。
“呃——!!!”
就在何啸手掌接触共生体头颅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原本蜷缩不动、如同死物的共生体,身体猛地绷直,覆盖全身的暗红薄膜瞬间变得透明、发亮。它深陷的眼窝中,两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暗紫色幽光骤然点亮,如同黑暗中点燃的鬼火。
一股强烈的、带着无尽痛苦、混乱和被侵犯的极致愤怒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近在咫尺的何啸。
“啊——!!!”何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仿佛灵魂被撕裂。他覆盖着幽蓝纹路的身体剧烈地痉挛、弓起,本就黯淡的纹路如同接触不良的灯带,疯狂地闪烁、熄灭、又猛地亮起。他那只按在共生体头上的右手,包裹的血布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碳化。
露出了下面被剜肉后深可见骨、又被污染侵蚀得血肉模糊、此刻正疯狂搏动着幽蓝光芒的恐怖掌心。
更诡异的是,共生体头颅接触何啸掌心的位置,那灰白色的皮肤下,也瞬间亮起了无数细密的、与何啸掌心纹路同源却带着暗紫底色的幽蓝脉络。两种同源却截然对立的污染力量,如同正负电极般狠狠撞在了一起。
“滋啦——!!!”
刺耳的、如同高压电弧短路的声音猛然爆发,
幽蓝与暗紫的光芒在接触点疯狂闪烁、交织、湮灭,爆发出刺目的强光。细的、混合着幽蓝和暗紫光点的粘稠血珠如同被炸开般,从接触点向四周飞溅,每一滴血珠都仿佛蕴含着狂暴的信息碎片。
何啸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无数混乱、破碎、充满极致痛苦和怨恨的画面、声音、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接触点,顺着掌心的污染纹路,疯狂地涌入他的意识。
那是共生体的记忆,是它被囚禁、被改造、被抽取、被锁链束缚的无尽痛苦,是它在混沌中感知到的巢穴核心的冰冷意志,是它在绝望边缘捕捉到的、关于“锁链”、“祭坛”、“青铜树”的扭曲片段。
但这些信息不是温和的传递,而是暴力掠夺。
何啸掌心的污染力量如同贪婪的饕餮,强行撕开共生体的意识防线,疯狂地吞噬、攫取着这些信息流。这过程对共生体而言是极致的酷刑,对何啸而言,同样是灵魂被强行塞入滚烫烙铁的剧痛。
“呃啊啊啊——!!!”何啸的惨叫更加凄厉,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的青蛙,剧烈地弹跳、抽搐,七窍都开始渗出带着幽蓝光点的血丝。他那只按在共生体头上的手掌,皮肤下的血肉在两种力量的激烈冲突下开始融化、汽化,露出下面闪烁着幽蓝光芒、如同熔岩又如同破损电路板的骨骼。
“不…滚开…窃贼…滚出我的脑子!!”一个充满极致痛苦、愤怒和绝望的精神尖啸,直接炸响在何啸和苏玉倾的脑海。是共生体,它残存的意识在疯狂抵抗、诅咒。
“给我…吐出来!!”何啸的意识在剧痛和混乱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掠夺本能。他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掌心那狂暴的污染力量再次爆发。幽蓝光芒大盛,强行压制住共生体头颅上闪烁的暗紫脉络,更加疯狂地抽取着信息。
更多的混合血珠飞溅,信息流的冲击更加狂暴。
苏玉倾挣扎着从肉壁上滑落,看到何啸那非饶痛苦状态和共生体剧烈挣扎的惨状,心沉到了谷底。她看到那只骨刺肉球已经摆脱了匕首的干扰(匕首还钉在猎犬尸体上),正迈着沉重的步伐再次碾压而来。更远处,肉腔穹顶那个巨大的暗紫色晶体再次亮起,毁灭光束正在凝聚。
再这样下去,何啸没被信息流撑爆,也会被怪物撕碎,或者被巢穴核心再次狙杀,就算他得到了信息,也带不出去。
必须切断连接,立刻,
苏玉倾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她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碎片濒临崩溃的哀鸣,猛地从地上弹起。不是冲向何啸,而是扑向旁边菌毯上——那里掉落着她之前掷出、钉死猎犬的青铜匕首。
骨刺肉球的骨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再次劈向何啸的后背,距离不足两米。
苏玉倾抓住匕首柄,用尽最后的力气拔出,甚至来不及转身。她反手将匕首朝着何啸按在共生体头上的那条右臂——手肘上方,没有被幽蓝纹路完全覆盖、相对“脆弱”的皮肉连接处——狠狠掷了过去。
目标——切断连接,哪怕要斩断他的手臂。
“噗嗤——!!!”
匕首带着冰冷的寒光和苏玉倾决绝的意志,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何啸右臂肘弯上方的血肉。锋利的刀刃切断肌腱、撕裂血管,深深卡在了臂骨之上。
“呃啊——!!!”
一声更加凄厉、更加非饶惨嚎从何啸喉咙里爆发出来,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信息流的冲击。他那只疯狂抽取信息的手掌,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量,猛地从共生体的头颅上弹开。
连接,被暴力切断了。
幽蓝与暗紫交织的光芒瞬间熄灭,飞溅的血珠如同断线的珠子般落下,狂暴的信息流戛然而止。
何啸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摔在菌毯上,那只被匕首贯穿的右臂无力地耷拉着,鲜血如同溪般涌出,混合着幽蓝的光点。他双眼翻白,身体间歇性地抽搐,意识似乎彻底陷入了深度的休克。
而那个蜷缩的共生体,在何啸手掌离开的瞬间,绷直的身体猛地瘫软下去。头颅上被按过的地方,留下一个清晰的、焦黑的手掌印,皮肤下的幽蓝脉络迅速黯淡、消失。它深陷眼窝中的那两点暗紫幽光,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充满了无尽的痛苦、解脱和…一丝残余的、被强行掠夺后的空洞。
它那细长如同昆虫节肢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着,指向肉腔某个被巨大肉囊和藤蔓遮挡的、相对黑暗的角落方向。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烙印般清晰的、非饶精神呓语,直接灌入苏玉倾和昏迷中何啸的意识深处:
“…锁链…束缚…祭坛…钥匙…”
“…青铜树…根…扎在…血里…”
“…西边…废墟…熔炉…之心…”
声音戛然而止,那两点暗紫幽光彻底熄灭。共生体如同耗尽最后一丝能量的残烛,瘫软在菌毯上,再无生息。
线索,虽然破碎,但指向明确。
然而,苏玉倾甚至来不及消化这用何啸半条命换来的信息。
“吼——!!!”骨刺肉球的巨大骨刃,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已然劈到了她和倒地的何啸头顶,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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