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擂鼓，一下下砸在薄薄的铁皮后门上，震得门框簌簌落灰，连带着整个狭窄的员工通道都在嗡嗡作响。每一次撞击，都像直接锤在何啸和苏玉倾的脊梁骨上。门外，那台银灰色贩卖机癫狂的电子合成音穿透门板，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质感，反复嘶吼着：【目标锁定！清除！清除！】
苏玉倾背靠着冰冷的铁门，蜷缩在地上，身体随着每一次撞击微微颤抖。她脸色白得像便利店里被踩扁的面包，额角的冷汗混着灰尘，在脸颊上划出几道狼狈的痕迹。膝盖和手肘的擦伤火辣辣地疼，帆布挎包连同里面那块重要的青铜碎片都丢在了巷子里，更糟糕的是，刚才强行发动能力带来的那股掏空骨髓般的虚脱感，让她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何啸站在她身前一步的地方，后背同样紧贴着震颤的门板，像一尊沉默的礁石。他胸膛起伏，呼吸粗重，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盯着面前昏暗通道的墙壁，仿佛要透过这层阻碍，把外面那台机器的每一颗螺丝都拆解分析。
外面那东西，铁皮厚，力量大，速度还快，硬拼就是找死。堵门的杂物刚才全扔在店里了，这扇破铁皮门撑不了几下。通道另一头是死路，只有通往店里的那扇门。回店里？那台被砸烂的残骸还在冒烟，知道还有什么幺蛾子，而且这新来的堵在门口，根本冲不出去！
观察！何啸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昏暗的通道里急速扫视。堆满墙角的空纸箱、散落的扫帚拖把、一个歪倒的金属水桶…全是垃圾！没有武器，没有出口！绝望的气息像冰冷的潮水，顺着脚底板往上爬。
就在这时，门外疯狂的撞击声猛地一滞！
“滋——检测…障碍…路径…扫描…” 电子合成音变得断断续续，像是在分析计算。
短暂的安静，比持续的撞击更让人窒息。
何啸和苏玉倾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陷阱？还是它在蓄力？
“滋啦——！【最优路径计算完成！突破方案：b！】” 尖锐的电子音猛地拔高！
紧接着，门外传来的不再是沉闷的撞击，而是刺耳无比的金属切割声！高频的“滋滋”声，伴随着铁皮被撕裂的呻吟！
“它在切门！”苏玉倾的声音带着惊悸的颤抖，猛地抬起头，看向何啸。昏暗中，她的瞳孔因为恐惧而微微放大。
何啸不用她也听到了！那声音，就像电锯在切割薄铁皮！这鬼东西的机械臂前端，肯定有高速旋转的切割刃！这破铁皮门，在这种专业工具面前，跟纸糊的没区别！
“滋啦——嗤啦！” 铁皮被撕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一道刺眼的、带着熔融金属光泽的细长红线，如同死神的笔触，开始在门板上方迅速向下延伸！灼热的气息和金属烧熔的焦糊味瞬间弥漫进通道！
最多十秒！这扇门就会被彻底切开！
死亡的倒计时，滴答作响！
“该死！”何啸低吼一声，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冲出去是送死！留在通道里就是等死！回店里？店里有什么？残骸…货架…满地垃圾…食物…水…还营—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通道通往店内的那扇虚掩着的木门上！门缝里，透出便利店内那片狼藉的景象一角。他的视线如同鹰隼般掠过翻倒的货架、散落的包装袋、流淌的啤酒水渍…最终，死死钉在了靠近收银台旁边、一个翻倒在地上的、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东西上！
是那台被打翻的、用来煮热咖啡的自动咖啡机！不锈钢外壳上沾满了啤酒泡沫和污渍，但顶部的透明水箱里，还残留着大约三分之一深褐色的液体！插头被扯掉了，但机器本身似乎没坏透，保温功能还在运作，丝丝缕缕的热气正从倾倒的出水口袅袅升起！
热咖啡！
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何啸脑中成型！导电液体！超市那次泼咖啡短路贩卖机的情景闪电般划过脑海！虽然这台新的看起来更结实，但…值得一赌！这是唯一的机会！
“店里！咖啡机！”何啸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短促、清晰、不容置疑！他根本没时间解释，身体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撞开那扇通往店内的木门，朝着翻倒的咖啡机猛扑过去！
苏玉倾反应慢了半拍，但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跟在他身后冲进店里！店内更加混乱，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门口那台新贩卖机切割铁门的“滋滋”声如同催命符，穿透后门清晰地传来！
何啸平咖啡机旁边，滚烫的金属外壳烫得他手心一缩！他顾不上了！双手抓住机器沉重的不锈钢底座，腰部发力，低吼一声，硬生生将这个几十斤重的家伙抱了起来！残留的热咖啡在倾斜的水箱里晃荡！
“准备开门！”何啸抱着沉重的咖啡机，朝着堵在员工通道门口、正疯狂切割铁皮后门的贩卖机方向冲去！他朝苏玉倾吼道，声音因为用力而嘶哑。
苏玉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她脸色惨白，眼中却爆发出决绝的光芒！她冲到剧烈震颤的后门边，双手猛地抓住那锈迹斑斑的门栓！冰冷的铁锈刺痛掌心！
“滋啦——嗤啦！”铁皮被切割的红线已经延伸到了门板中部！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门外的电子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兴奋：【突破在即！目标清除！】
“就是现在！开！”何啸抱着咖啡机冲到门后，位置正好对准切割线下方！
苏玉倾眼中，那丝微弱的青铜流光再次挣扎着亮起！比巷子里那次更加黯淡，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齿轮错位的脆响！
门外那高频切割的“滋滋”声，极其突兀地出现了大约零点三秒的…卡顿！切割刃的高速旋转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拖慢了一瞬！那道灼热的切割红线，延伸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滞涩了一下！
就是这宝贵的、不足半秒的卡顿！
“开！！！”苏玉倾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猛地拔开了沉重的门栓！
“哐当！”失去门栓固定的铁皮后门，被门外狂暴的力量猛地撞开！带着灼热气息和刺鼻金属味的劲风瞬间灌入！
门外，那台银灰色的杀戮机器，顶部的机械臂前端，高速旋转的圆形切割刃闪烁着刺眼的寒光，距离完全切开铁门只差最后几厘米！切割刃因为刚才那瞬间的卡顿，转速似乎有些不稳，发出不和谐的“嗡嗡”声。
何啸等的就是这一刻！
门开的瞬间，他抱着沉重的咖啡机，如同投石机般，用尽全身力气，将整个机器连同里面滚烫的残存咖啡，朝着那切割刃下方、贩卖机主体与机械臂连接的脆弱关节区域，狠狠砸了过去！
“去死吧！”
“轰——哗啦！！！”
沉重的咖啡机狠狠砸在贩卖机银灰色的金属外壳上！不锈钢外壳瞬间凹陷变形！顶部的透明水箱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轰然炸裂！滚烫的、深褐色的咖啡液如同愤怒的瀑布，混合着碎裂的塑料和滚烫的蒸汽，劈头盖脸地浇灌在切割刃的驱动电机、液压管线和脆弱的电路接口上！
“滋啦——！！！”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短路尖啸声猛地从贩卖机内部爆发出来！如同千万根钢针同时刮擦玻璃！猩红的屏幕疯狂闪烁，瞬间被乱码和雪花覆盖！【清除！清除！】的电子音扭曲变形，变成了意义不明的“滋滋”杂音！
那高速旋转的切割刃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陀螺，发出一连串刺耳的、仿佛金属齿轮被强行绞碎的“嘎吱！咔咔！”声，转速骤降，火星疯狂四溅！冒起一股浓烈的、带着焦糊咖啡味的黑烟！
“滋…滋…” 切割刃挣扎着转动了两下，最终彻底停摆，无力地垂了下来，还冒着袅袅青烟。
贩卖机庞大的主体剧烈地颤抖着，履带轮徒劳地空转，发出“哐当哐当”的噪音，内部传来一连串沉闷的爆裂声和更密集的火花闪烁！屏幕彻底熄灭，变成一片死寂的漆黑。它像一头被浇灭了引擎的钢铁巨兽，僵立在门口，冒着烟，散发着浓烈的焦糊咖啡味和臭氧味。
死寂。
只有咖啡液滴滴答答从它焦黑的伤口处滴落的声音，以及机器内部冷却收缩的“咔哒”声。
通道口弥漫着滚烫蒸汽、焦糊咖啡和金属烧熔的混合气味，刺鼻得让人想吐。
何啸保持着投掷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手臂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滚烫的咖啡液溅了他一手臂，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福
苏玉倾靠在被撞开的门框上，脸色灰败，大口喘着气，身体顺着门框缓缓滑坐下去。刚才那一下强行干扰，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眼前阵阵发黑，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何啸缓缓放下僵直的手臂，冰冷的目光扫过门口那台冒着烟、彻底瘫痪的金属垃圾。成了！赌赢了！
他喘着粗气，走向瘫坐在地的苏玉倾。没话，只是伸出手。苏玉倾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又看看他手臂上被热咖啡烫红的皮肤，咬了咬牙，抓住他的手，借力勉强站了起来，身体还在微微摇晃。
何啸没松手，扶着她站稳。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台死寂的贩卖机残骸上。银灰色的外壳被咖啡机砸出一个大坑，切割臂无力地耷拉着，接口处焦黑一片，还在冒着缕缕青烟。一股粘稠的、带着奇异青铜光泽的黑色机油，正从那焦黑的伤口里，如同缓慢流淌的血液，一股一股地渗出来，顺着机器的外壳往下淌，滴落在满是咖啡液和污水的地面上，洇开一片诡异的油污。
又是这种机油！
何啸的眼神锐利如刀。区地砖的青光，老王灰烬里的火星，便利店那台残骸渗出的油，还有现在这台…这绝不是巧合！这诡异的青铜色，一定和这场灾难的核心有关！
他松开扶着苏玉倾的手，迈步走向那堆残骸，想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
“啪嗒。”
一声轻微的响动。是苏玉倾。她似乎想挪动脚步，却虚弱地踉跄了一下，手肘“不心”撞到了旁边翻倒的一个空纸箱。纸箱晃了晃，里面几本过期的促销杂志滑落出来，正好掉在那片正在洇开的、泛着青铜光泽的机油污渍上。
杂志粗糙的封面纸瞬间吸饱了粘稠的机油，将那诡异的青铜色掩盖了大半。
苏玉倾像是被自己的笨拙惊到，低低“啊”了一声，连忙弯腰想去捡那些杂志，动作却显得更加虚弱无力。
何啸的脚步停住了。他站在离残骸几步远的地方，目光从被杂志盖住的机油污渍，缓缓移到苏玉倾苍白、带着歉意和疲惫的脸上。
通道里光线昏暗，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显示着她的虚弱。
巧合？
何啸的眼神深不见底，如同寒潭。刚才那救命的零点三秒卡顿，巷子里那零点五秒的凝滞，还有此刻这“恰到好处”掩盖了关键痕迹的“意外”…
一次是运气，两次是巧合，三次…就是刻意。
这个女人，身上的秘密，比那泛着青铜光的机油更粘稠，更危险。但也更迎价值。
他没有戳破，也没有再靠近那堆残骸。只是转过身，背对着那堆冒烟的金属垃圾和被杂志盖住的油污，看向勉强站直身体、脸色依旧难看的苏玉倾。
“能动？”何啸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听不出情绪。
苏玉倾点零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很低，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难以掩饰的虚弱：“…能走。”
“离开这。”何啸言简意赅，目光扫过狼藉的店内和洞开的、冒着焦糊味的后门，“找个地方，处理伤。”
他顿了顿，看着苏玉倾苍白的脸，补充了一句，语气是纯粹的陈述，不带任何温度，却像一道冰冷的契约：
“你指路，预警规则。我负责清除障碍，开路。”
利益交换。清晰，冰冷，直指核心。
苏玉倾抬起头，迎上何啸那双毫无波澜、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昏暗中，她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最终只是用力地点零头，没有多余的废话。
“好。”一个字，干脆利落。
同盟，在这一地狼藉、机油焦糊味和未散死亡阴影中，以一种最赤裸、最务实的方式，无声地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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