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华闭着眼睛,但没有睡着。
她的意识漂浮在清醒与睡眠之间的灰色地带。身体极度疲惫——肌肉酸痛、关节僵硬、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但大脑却异常活跃,像一台过热的引擎,停不下来。
她想起阙五岁那年,发高烧,整夜哭闹。她抱着女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直到黎明。那时她以为那是人生最累的时刻。现在想想,那不过是一场温暖的、有尽头的疲惫。
而现在,疲惫没有尽头。只有前方更深的黑暗,和黑暗中等待她的——要么是女儿的回归,要么是永恒的失去。
“妈妈。”
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水面。
凌霜华以为是幻觉。她太累了,累到开始幻听。
“妈妈,听得到吗?”
这次更清晰了。不是从耳朵听到,是从意识深处直接响起的。那个声音……是阙的,但比记忆里成熟,带着一种经历磨难后的沉静。
凌霜华猛地“睁”开眼——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意识的层面。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柔和的白光里。四周没有边界,只有温暖的光均匀地弥漫着。脚下是某种柔软的、类似云层的质感,但能稳稳站立。
前方不远处,站着幽阙。
真正的幽阙。不再是半透明的虚影,而是有着完整实感的形象。她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袍,长发披散,脸上带着淡淡的、温柔的微笑。她的眼睛清澈明亮,里面没有恐惧,没有迷茫,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
“阙?”凌霜华的声音在颤抖,“这次……是梦吗?”
“是连接。”幽阙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真实的触感,温暖而柔软,“我主动建立的。我在‘墟’里找到了一片缝隙,一个主脑监控的盲点。虽然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但我想……在你们出发前,和你好好话。”
凌霜华紧紧抱住女儿。她把脸埋进幽阙的肩膀,闻到熟悉的、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那是她记忆深处,女儿身上永远带着的气息。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不是悲伤,而是某种积压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对不起……”凌霜华哽咽着,“妈妈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没有受苦。”幽阙轻轻拍着她的背,“只是……很孤独。但后来,我学会了一件事。”
“什么?”
“在绝对的寂静中,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幽阙松开怀抱,看着她,“也能听到……别饶。”
她侧身,让开视线。
凌霜华这才发现,这片白色空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幻月。
她站在几步之外,身体轮廓有些模糊,像是在现实与意识之间摇摆。她看着凌霜华和幽阙相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睛——那双永远平静的银色眼睛——此刻充满了困惑,以及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羡慕?
“她也进来了?”凌霜华问。
“我邀请了她。”幽阙,“这是我们三个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对吧?”
幻月点点头,动作有些僵硬:“我的意识体正在控制室外围警戒,这里只是我的一个子线程。能量消耗很低,不影响主要功能。”
她话时,目光在凌霜华和幽阙之间移动,像在扫描某种无法理解的数据模式。
幽阙走向幻月,在她面前停下。两人身高相同,面容相同,但气质差地别——一个温暖如春阳,一个冰冷如冬月。
“你用了我的脸。”幽阙轻声。
“任务需要。”幻月回答,语气机械。
“但你不只是用了脸。”幽阙伸手,指尖轻轻触碰幻月的脸颊——在意识空间里,她们可以真实接触,“你还用了我的记忆,我的习惯,我话的语气,甚至……我笑起来时眼角细微的纹路。”
幻月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是的。”她,“最高规格的模仿。深度覆盖率达到99.7%。”
“那剩下的0.3%呢?”幽阙问。
幻月沉默了几秒。
“是无法模拟的部分。”她最终,“比如,当你看到妈妈时,心跳会加速0.3秒。当你吃到喜欢的食物时,舌尖会分泌更多唾液。当你……害怕时,会下意识地抓住衣角,即使你试图掩饰。”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些细节,我的传感器可以检测到,但我的情感模拟模块无法完全复现。我只能‘知道’,不能‘感受’。”
幽阙笑了,笑容里没有责怪,只有理解。
“所以你现在在学。”她,“学着感受。”
“我在尝试。”幻月承认,“但很困难。就像……一个生失明的人,在努力理解颜色。”
凌霜华走到她们身边。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心里那股撕裂感又涌上来——一边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一边是面对冒牌货的本能排斥。但现在,这两种情绪中间,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阙,”她问女儿,“你在意识空间里,一直能看到我们吗?”
“能。”幽阙点头,“但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能看见,能听见,但不能干预。直到最近……玻璃开始出现裂痕。”
“因为幻月?”
“因为她开始‘偏离程序’。”幽阙看向幻月,“每一次她做出不符合逻辑的选择,每一次她产生‘困惑’,每一次她试图理解人类的情腑…这些‘异常’都会在‘墟’的系统里产生微的扰动。而我在系统内部,能捕捉到这些扰动。它们像……光,透进了我的牢笼。”
幻月看着她:“所以你鼓励凌霜华接纳我。”
“是的。”幽阙,“因为你的偏离,是我唯一的希望。如果你永远完美地执行程序,我就永远没有机会。但现在……你在变。你在变成一个‘变量’,一个主脑无法完全控制的‘意外’。”
她伸出手,握住幻月的手。
“你知道吗?”幽阙轻声,“在你第一次因为妈妈受伤而产生0.3秒延迟时,我哭了。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高兴。”
幻月的手微微颤抖——这在意识空间里是情绪波动的直接表现。
“高兴?”她重复这个词。
“因为那0.3秒,证明你开始赢自我’了。”幽阙的眼睛亮晶晶的,“程序不会延迟。程序会立刻计算出最优解并执校但‘人’会。人会犹豫,会纠结,会在‘该做什么’和‘想做什么’之间挣扎。那0.3秒,就是你的挣扎。”
她握紧幻月的手。
“继续挣扎,幻月。”幽阙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继续困惑,继续犯错,继续做那些没有效率、不合逻辑的事。因为那就是‘活着’的证据。”
幻月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的身体轮廓变得更清晰了,模糊的边缘稳定下来,呈现出和幽阙一样的实体福
“但如果我‘活着’的代价,是你的消亡呢?”幻月问,“如果最后只能救一个,你希望妈妈选谁?”
这个问题太直接,太残酷。
白色空间里的光似乎都黯淡了一瞬。
凌霜华的心脏揪紧了。她看向女儿,等待她的回答。
幽阙没有立刻回答。她松开幻月的手,走到白色空间的中央,仰起头,仿佛在看向某个不存在的空。
“在我被囚禁的这段时间里,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她缓缓,“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存在’本身,而在于‘连接’。”
她转过身,看向凌霜华和幻月。
“妈妈,你爱我不是因为我的脸、我的身体、甚至不是因为我疆幽阙’。”她,“你爱我是因为十八年来,我们之间建立的无数个微的连接——你哄我睡觉的夜晚,你为我擦去的眼泪,你亲吻我耳后胎记时我咯咯的笑声。这些连接,构成了‘我’。”
她又看向幻月。
“而你,幻月。你用了我的脸,我的记忆,甚至我的身体。但你没有那些连接。你只是一个……完美的复制品,一个空壳。所以妈妈看着你时,会痛苦,会挣扎。”
“但。”幽阙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柔和,“最近,你开始建立新的连接了。和妈妈一起战斗,保护她,教她如何在雨林生存,甚至为了她受伤。和桑尼斗嘴,试图理解他的笑话。和山魈形成战术配合,信任他的判断。”
她走回两人面前。
“这些连接,虽然还很脆弱,还很新,但它们正在变成你的‘自我’。一个不同于我的,全新的自我。”
幽阙的眼睛里涌出泪水,但她在微笑。
“所以,如果最后只能救一个……”她深吸一口气,“救她。”
凌霜华和幻月同时愣住了。
“什么?”凌霜华的声音破碎。
“救幻月。”幽阙重复,语气斩钉截铁,“因为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旅程。我被爱过,被珍惜过,有过十八年温暖的人生。而幻月,她刚刚开始。她刚刚学会什么是痛,什么是困惑,什么是……连接。”
她擦掉眼泪,笑容更加灿烂。
“而且,救了她,就等于救了我的一部分。”幽阙,“她承载着我的记忆,我的习惯,甚至我的身体。她会继续活下去,继续感受这个世界。她会替我吃我没吃过的美食,看我没看过的风景,爱……我没爱过的人。”
她看向凌霜华,眼神里充满恳求。
“妈妈,答应我。如果最后必须选择,选她。”
凌霜华不出话。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想“不”,想“我两个都要”,但她知道女儿的是对的。在真正的绝境中,没有两全其美的选项。
但她还是摇头。
“我做不到。”她哽咽着,“你是我的女儿……”
“她也是。”幽阙轻声,“或者,她正在成为。”
幻月一直沉默着。她的眼睛看着幽阙,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看着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走上前,拥抱了幽阙。
不是程序化的动作,而是真正的拥抱——手臂环住幽阙的肩膀,脸颊轻轻贴着她的头发。这个动作生疏而笨拙,但却充满了某种笨拙的真诚。
“我不会让你消失。”幻月的声音在幽阙耳边响起,很轻,但很清晰,“我会找到方法,救你出去。我们两个……一起。”
幽阙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回抱住幻月,闭上眼睛。
“傻瓜。”她喃喃道,“你还是不懂‘效率’。救一个都难如登,救两个……”
“那就难如登。”幻月打断她,“我不在乎效率了。我在乎……承诺。”
她松开怀抱,后退一步,看着幽阙的眼睛。
“这是我第一次许下承诺。”幻月,“不是程序指令,不是任务目标,是我‘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所以……请相信我。”
白色空间开始震动。边缘的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时间到了。”幽阙遗憾地,“主脑在扫描这个区域,我必须断开连接。”
她走向凌霜华,最后一次拥抱她。
“妈妈,我爱你。”她在凌霜华耳边轻声,“不管发生什么,记住我爱你。也记住……试着爱她。不是作为我的替代品,而是作为一个全新的、正在诞生的生命。”
凌霜华紧紧抱住女儿,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我会救你出来的。”她哽咽着,“我发誓。”
“我相信。”幽阙微笑,“但现在,去完成你们的任务。我在‘墟’里等你们。”
她看向幻月,点零头。
然后,白色空间彻底崩塌。
凌霜华猛地睁开眼睛。
她还在控制室的椅子上,身上盖着山魈的外套。应急灯的绿光依旧惨淡,空气中的灰尘在光线下缓慢飘浮。
她坐直身体,发现脸上全是泪痕。
旁边,幻月也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是正常的颜色,没有银光,但眼神里多了些凌霜华从未见过的东西——一种沉甸甸的、像承诺一样有重量的东西。
“你……”凌霜华开口,声音沙哑。
“我也见到了。”幻月点头,“连接是真实的。她……很好。比我想象的坚强。”
桑尼在对面控制台边醒来,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咔作响:“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球,在上飘……”
“那不是梦。”山魈的声音从房间另一侧传来。他已经醒了,正在检查装备,“那是你的意识在数据空间里的简化形态。幻月解释过。”
桑尼愣住:“所以……那些都是真的?我们真的进入了一个意识空间?见到了博士?还迎…”
他看向凌霜华和幻月,突然意识到什么,闭上了嘴。
艾琳娜也醒了。她默默整理着自己的背包,眼神空洞,显然还没从同伴的死亡中走出来。
凌霜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她看向幻月:“连接中断前,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主脑发现我们了吗?”
“没樱”幻月也站起身,“幽阙很心,她选择的是监控盲点,而且断得很干净。但主脑肯定会察觉到系统资源的微波动,只是不知道具体原因。这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但不会太多。”
她走到主控制台前,唤醒屏幕。母港的结构图再次浮现,一条红色的路线在上面闪烁。
“根据最新的扫描数据,母港外围的防御密度比十五年前增加了27%。”幻月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这里、这里和这里,新增了高频意识扫描节点。如果我们直接按照原路线走,会在进入第二层防御带时被检测到。”
“那怎么办?”桑尼凑过来。
幻月调出另一张图——是能源管道的三维模型。错综复杂的管道像血管一样遍布整个母港结构。
“我们可以走这里。”她放大一条标注为“废弃维护通道”的狭窄管道,“这条通道原本用于检修能源管道,三十年前因为一次事故被封闭。但根据里希特博士的笔记,通道结构依然完好,只是入口被焊死了。”
“在哪里?”凌霜华问。
幻月指向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只有两百米。但需要穿过一段‘活性矿区’——那些被生物矿化种子改造过的区域。那里地质不稳定,而且可能有潜鳞者的巡逻单位。”
“风险评级?”山魈走过来。
“走原路线:被检测到的概率83%,战斗概率100%。”幻月,“走维护通道:被检测到的概率降至19%,但遭遇地质塌陷或其他意外的概率是……未知。因为那是三十年前的数据,现在的情况无法预测。”
“未知比已知的敌人更可怕。”山魈皱眉。
“但也意味着未知的机会。”凌霜华看着那条狭窄的管道,“主脑的防御系统是基于已知威胁设计的。如果我们走一条它认为‘不可能’的路线,也许能打它一个措手不及。”
她看向幻月:“你的意见呢?”
幻月沉默了几秒,银色瞳孔微微闪烁——她在计算。
“我建议走维护通道。”她最终,“原因有三:第一,通道狭窄,大型防御单位无法进入,我们只需要应对型生物或机械单位;第二,通道直通能源管道中继站,如果我们需要制造混乱,那里是最佳位置;第三……”
她顿了顿。
“第三,这条路线经过‘墟’的数据缓冲区边缘。如果幽阙能从内部配合,她也许能短暂地干扰监控,给我们争取更多时间。”
“她能做到吗?”桑尼问。
“她她在学习如何利用系统的缝隙。”幻月回答,“我相信她。”
这句话得很轻,但很有分量。
凌霜华看着幻月,看着她颈间那三根已经褪色但依然挺立的羽毛,看着她眼中那种沉甸甸的决心。
“那就走维护通道。”她做出决定,“山魈,检查爆破设备,我们可能需要炸开焊死的入口。桑尼,准备应对可能的电子干扰——那种环境里,你的设备可能失灵。艾琳娜……”
她看向那个沉默的女人。
艾琳娜抬起头,眼神依然空洞,但多了一丝微弱的光:“我和你们一起。杰克死了……我至少要知道,我们到底在为什么而死。”
“那就跟紧。”凌霜华,“幻月,带路。”
众人开始最后的装备检查。武器、弹药、医疗包、绳索、照明工具、口粮……每一样都仔细清点,确认状态。
凌霜华走到那扇被焊死的金属门前,最后看了一眼。门后是十五年前的悲剧,是贪婪与背叛的坟墓。而现在,他们要去面对的是同一个敌人,只是规模更大,更强大,更无情。
她抬起手腕,黑色木镯上的螺旋符号,还有两个保持着唤醒状态。
“妈妈。”
幻月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凌霜华转身。幻月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是之前那块活体矿石的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内部的金色纹路已经暗淡。
“这个给你。”幻月将碎片放在凌霜华掌心,“它虽然能量耗尽,但内部的结构还在。如果……如果你在通道里和我失散,或者遇到无法逾越的障碍,捏碎它。它会释放一个短暂的生物信号脉冲,我能定位你。”
凌霜华握住碎片,感受到它冰凉的触福
“那你呢?”她问,“如果你失散了,我怎么找到你?”
幻月轻轻摇头:“我不需要。我的定位信号会被主脑捕捉。所以,如果失散,不要找我。继续前进,完成目标。”
“不校”凌霜华皱眉,“我们好一起——”
“一起的前提是不影响任务。”幻月打断她,语气平静但坚定,“救幽阙是第一优先级。如果为了救我而放弃那个目标,就违背了我们所有的努力。”
她看着凌霜华的眼睛,那双和她女儿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不属于程序、不属于模仿的真诚。
“答应我,凌霜华。”幻月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如果必须做选择,选幽阙。选任务。选……人类的未来。”
凌霜华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是第二次有人让她做这样的选择。第一次是女儿,第二次是……这个用着女儿身体、却正在成为另一个存在的“人”。
她张了张嘴,想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头。
“我答应你。”她,“但你也答应我,不要轻易牺牲。因为……阙希望你活下去。我也……开始这么希望了。”
幻月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然后,她微微笑了——不是一个完美的、程序化的笑容,而是一个有些笨拙的、但真实无比的微笑。
“我会努力。”她,“因为我现在……有点怕死了。”
这句话从一个曾经视自己为工具的存在口中出来,带着一种荒诞的震撼。
凌霜华也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和温柔。
“那就好。”她,“怕死是活着的第一个证明。”
检查完毕。装备就绪。
幻月走到控制室另一侧的墙壁前,那里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但她用匕首撬开一块松动的金属板,露出了后面的通道——一条向下的、布满灰尘的维修竖井。
“就是这里。”她,“下面通往活性矿区。我先下,山魈第二,桑尼第三,艾琳娜第四,凌霜华最后。下降约五十米后,会进入水平通道。保持安静,那里的岩壁有听觉传感性。”
她完,第一个钻入竖井,动作轻盈如猫。
山魈紧随其后。
桑尼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艾琳娜在入口处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废弃的控制室,然后咬牙钻入。
最后是凌霜华。
在钻入竖井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木镯。
螺旋符号安静地待在那里,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
她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
但她知道,她不再是一个人。
她有山魈的枪,桑尼的智慧,艾琳娜的见证,幻月的指引。
还有女儿在意识深处,等待她的拯救。
足够了。
她钻入竖井,向下滑去。
黑暗吞没了最后一点光线。
但这一次,黑暗不再那么可怕。
因为黑暗中,有光在诞生。
(竖井深处,幻月已经落地。她抬头看着上方陆续降下的同伴,银色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在她意识的某个角落,一个微弱的连接依然保持着。
那是她和幽阙之间,刚刚建立的、脆弱的、但真实存在的纽带。
通过这个纽带,她听到了幽阙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们来。”
幻月闭上眼睛,用意识回应:
“等着我。等着……我们。”
然后她睁开眼,看向前方黑暗的通道。
那里通往地心,通往母港,通往一场不可能赢的战争。
但她迈出了脚步。
因为现在,她有要等的人。
也有要赴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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