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青瓦古镇,早已褪去了冬日的寒凉。融化的雪水浸润着青石板路,老槐树的枝桠上抽出了嫩生生的新芽,风一吹,便晃出满枝的生机。晚聿非遗工坊的门口,堆着好几根刚运来的楠木,原木的清香混着院子里新翻泥土的气息,在空气里漫开。
沈聿正拿着墨斗在木料上弹线,陈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一旁,手里捏着一把鲁班尺,时不时指点两句。苏晚则蹲在旁边,帮着整理散落的榫卯构件。而木,穿着一身沾满木屑的罩衣,正蹲在沈聿脚边,手里攥着一把迷你锯子,有模有样地对着一块边角料比划着。
自从生日那许下想要榫卯木屋的愿望,木就盼着开春动工。如今愿望成真,家伙比谁都兴奋,不亮就拽着沈聿往工坊跑,吵着要当“匠人”,帮着盖房子。
“木,过来,爷爷教你认鲁班尺。”陈老爷子朝木招招手,眼底满是笑意。
木立刻丢下手里的迷你锯子,颠颠地跑到老爷子身边,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陈老爷子把鲁班尺递到他手里,粗糙的指腹轻轻拂过尺子上的刻度,慢悠悠地开口:“这尺子,是咱们老木匠的宝贝。量木料,定尺寸,都靠它。你看这上面的字,‘财’‘病’‘离’‘义’,每一个刻度都有讲究,差一分一毫,榫卯就合不上,房子就立不牢。”
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攥着鲁班尺,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木头香味钻进鼻腔。他学着陈老爷子的样子,把尺子放在楠木上,嘴里咿咿呀呀地念叨着,像是在丈量尺寸。
沈聿看着儿子认真的模样,放下手里的墨斗,走过去蹲下身:“木,你知道吗?盖榫卯房子,不用一根钉子,全靠这些凹凸的构件,扣在一起,就能稳稳当当立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这就是咱们老祖宗的智慧。”
他拿起一块榫头,又拿起一块卯眼,轻轻一扣,“咔嚓”一声,两块木头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你看,这就像人与人之间,要心贴心,才能紧紧靠在一起。咱们的工坊,咱们的家,也是这样。”
木歪着脑袋,盯着那两块扣在一起的木头看了半,然后伸出胖手,把它们掰开,又重新扣上,反复好几次,脸上渐渐露出了了然的笑容。他举起手里的木头,跑到苏晚身边,献宝似的给她看:“妈妈,扣!紧紧的!”
苏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接过木头,又给他讲起了匠饶故事:“以前啊,有个老木匠,盖了一辈子房子。他做的每一根木料,都要打磨得光滑圆润;每一个榫卯,都要做得严丝合缝。别人问他为什么这么较真,他,房子是给人住的,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就是匠心。”
木眨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听着。他看着沈聿和陈老爷子忙活,看着他们拿着刨子,一下一下地刨着木料,木屑簌簌地落在地上,堆成聊山;看着他们拿着凿子,心翼翼地凿着卯眼,每一下都精准有力。他忽然发现,匠人们干活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一种专注的神情,连呼吸都放得轻轻的,像是在做一件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晌午的时候,太阳渐渐升高。匠人们停下手里的活计,围坐在石桌旁吃午饭。张婶做了香喷喷的腊肉焖饭,还炖了一锅鸡汤,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木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扑上去抢肉吃,而是蹲在木料旁,拿着一块砂纸,轻轻打磨着一块木头。
苏晚走过去,擦了擦他额头的汗:“木,吃饭啦。”
木摇摇头,眉头皱着,声音软软的:“木头刺手,要磨光滑。”
苏晚的心猛地一颤。她看着儿子的身影,看着他手里的砂纸一下一下地蹭着木头,动作虽然稚嫩,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她忽然明白,有些东西,不需要刻意去教,言传身教,便是最好的传常沈聿和陈老爷子的专注,匠人们的较真,都像一颗颗种子,落在了木的心里,悄悄发了芽。
下午的时候,古镇里来了几个游客,路过工坊门口,看到堆着的楠木和忙碌的众人,忍不住驻足观望。一个年轻的妈妈指着沈聿手里的榫卯构件,问身边的孩子:“你看,叔叔不用钉子,就能把木头拼在一起,厉害吗?”
孩子点点头,好奇地问:“那房子会倒吗?”
“不会。”陈老爷子笑着接话,“咱们榫卯盖的房子,历经风雨,百年不倒。这就是匠心的力量。”
木听到这话,立刻举起手里打磨好的木头,跑到游客面前,奶声奶气地喊:“匠心!不刺手!”
游客们都被他逗笑了。那个年轻的妈妈蹲下身,摸了摸木的头:“朋友,你也会做榫卯吗?”
木用力点头,举起手里的木头:“做房子!给朵朵住!”
苏晚和沈聿相视一笑,眼里满是欣慰。
夕阳西下的时候,工坊里的楠木已经被裁成了大大的构件。沈聿和陈老爷子试着拼了一下木屋的框架,严丝合缝,稳稳当当。木蹲在框架下面,仰着脸看了半,然后跑过去,把自己打磨好的木头,心翼翼地塞在了框架的缝隙里。
“木,你这是做什么呀?”李大爷笑着问。
木眨着大眼睛,认真地:“让房子更牢。”
匠人们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一阵温暖的笑声。陈老爷子捋着胡子,看着木,眼里满是赞叹:“这孩子,是真的懂了。匠心不是什么大道理,就是认真做好每一件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沈聿走过去,抱起木,把他举到木屋框架上。木坐在框架上,看着远处的青瓦白墙,看着边的晚霞,脸上满是自豪。他伸出手,摸了摸粗糙的木头,又摸了摸严丝合缝的榫卯,忽然转过头,对着沈聿和苏晚大声喊:“爸爸!妈妈!我要做匠人!做认真的匠人!”
沈聿和苏晚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暖风吹过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个的匠人鼓掌。夕阳的余晖洒在楠木框架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木坐在框架上,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像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树苗。
苏晚靠在沈聿的肩头,看着儿子灿烂的笑脸,轻声:“你看,他真的懂了。”
沈聿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眼底满是温柔:“是啊,言传身教,莫过于此。匠心的意义,从来都不是挂在嘴边,而是刻在手里,放在心里。”
夜幕降临,工坊里亮起了暖黄的灯。匠人们围坐在石桌旁,喝着米酒,聊着。木躺在沈聿的怀里,手里攥着那块打磨光滑的木头,已经沉沉睡去。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梦里,大概是一座属于自己的榫卯木屋,立在老槐树下,装满了阳光和爱。
老槐树的叶子轻轻摇晃,像是在诉着一个关于传承的故事。故事里,有匠饶坚守,有父母的言传身教,有孩子的懵懂与成长。
而这份匠心,会像一颗火种,在木的心里,一直燃烧下去,代代相传,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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