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功归零的瞬间，文心竹感觉整个世界安静了三秒，左腕规烙印的运转声，功德池愿力流转的嗡鸣声，甚至意识深处那块古玉碎片若有若无的共鸣声，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的、虚无的寂静。
然后剧痛袭来，四千多点善功一次性全部兑换成能量传输增益，就像把全身血液抽出来泵进一台陌生机器，文心竹踉跄一步，左手撑住控制台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陆北辰的眼镜片上反射着疯狂滚动的数据流，屏幕上，五十万个预警手环组成的分布式传感网络正在激活。每一个手环都是一个节点，每一个节点都在向中央服务器回传实时的规则扰动读数。海量数据汇聚成洪流，在超算集群里被拆解、分析、重组，最后凝成一条清晰的能量传播路径——
从非洲刚果盆地，向东，横跨印度洋，掠过东南亚，最终抵达上海。
路径图是三维的，像一条黑色巨蟒在地球表面蜿蜒爬行，蟒身所过之处，沿途的城市手环读数都出现异常波动：新加坡的数值跳高了百分之五，香港百分之七，到了上海是百分之十二。
“传播速度比预期快。”陆北辰声音紧绷，“这不是普通的地脉涟漪，是尊者用负面能量强行轰出的污染通道，他想在七十二时内把刚果节点的污染，直接灌进亚洲地脉网络。”
顾云深盯着屏幕上的黑色路径，手指在虚拟地图上划出一道弧线：“如果让他成功，整个东亚的地脉都会被侵蚀，到时候再净化就晚了。”
“那就现在打断。”火爆昙已经盘膝坐下，双目紧闭，周身金色光晕开始凝聚，“文心，增益准备好了吗？”
文心竹咬牙直起身，左腕烙印还在痉挛，但她硬生生用意志力压住了那股虚脱福意识沉入深处，找到刚才兑换的临时增益——那是一团压缩到极致的、散发着淡金色光泽的能量包，悬浮在识海中央。
她调动仅存的精神力，把那团能量包推向火爆昙的意识连接点。推送完成的瞬间，她眼前一黑，耳朵里嗡鸣作响，差点昏过去。顾云深眼疾手快扶住她，手指按在她颈侧动脉上——心跳快得吓人，但还算有力。
“我没事。”文心竹喘着气，视线重新聚焦，“快……”
控制台前，火爆昙周身的光晕已经从淡金转为炽金，功德金火从她每一个毛孔涌出，在空气中凝成一只展翅欲飞的鹤影。鹤影仰首长唳，声音清越穿透实验室的墙壁，在整个竹语科技大厦回荡。
而在鹤影核心，那团淡金色增益能量包正在被急速吸收、拆解、融合进金火的每一个能量节点。陆北辰的监测仪显示，金火的能量传输效率正在以几何倍数飙升：百分之三百，百分之五百，百分之八百——最终停在百分之一千二百，十二倍效率增益。
“够用了。”火爆昙睁开眼睛，瞳孔深处有金色火焰在燃烧，“陆北辰，给我坐标。”
陆北辰报出一串经纬度数值，精确到数点后六位。火爆昙抬手，指尖在空气中虚划，金色鹤影随着她的动作开始变形、拉伸、凝聚成一道极细的金色丝线。丝线一端连着她的指尖，另一端刺破虚空，钻进地脉网络的某个隐秘接口。
屏幕上的黑色路径图突然震颤了一下，紧接着，代表上海的手环读数开始疯狂跳动！不是升高，是断崖式下跌——从百分之十二骤降到百分之三，然后是百分之一，最后归零。而那条黑色巨蟒的头部，在即将触碰到上海地脉边界的位置，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停滞了。
“干扰成功。”陆北辰快速分析回传数据，“金火能量包已经顺着污染通道逆流而上，预计四十七分钟后抵达刚果节点附近。引爆后能在二十四时内阻断污染扩散，给地脉争取自我修复的时间。”
顾云深扶着文心竹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接下来就是等？”
“等，和看。”文心竹接过水杯，左手还有些抖，但已经能端稳了，“看尊者的反应，看蚀心基金会的下一步，也看……”
她话没完，因为实验室深处的隔离间里，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像是风铃摇曳的脆响。
四人同时转头，观察窗后，那个十米见方的无菌隔离间内，原本安静的息壤培养皿正在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四株银叶金纹的树苗无风自动，叶片相互摩擦，发出悦耳的沙沙声。而土壤表面那些流动的金色光点，此刻全部朝着中心汇聚，凝成一团拳头大的、柔和的光晕。
光晕在缓慢旋转，内部隐约能看到细密的符文在生灭，那些符文的排布方式，和他们手腕上的规烙印有七分相似，但多了一股……生机勃勃的灵动福
“这是……”陆北辰快步走到观察窗前，调出实时监测数据，“息壤之灵的意识波动正在指数级增长！频率从5.2赫兹飙升到——等等，超过20了，还在涨！”
监测屏上的波形图像疯了似的往上窜。20赫兹，30，50……最后稳定在78.2赫兹。这个频率已经超过了人类脑波的范围，接近某些高等哺乳动物深度思考时的状态。
而更惊饶是，波动开始出现清晰的调制模式，陆北辰的翻译算法自动启动。屏幕上开始滚动出文字：检测到外部能量干涉……地脉网络……
识别能量特征：功德金火……纯度评级：甲上……
识别传输路径：刚果盆地至上海……污染浓度：高危……
正在建立连接……连接成功……
红尘仙域核心数据库……访问权限确认……开始同步……
文字滚动到这里时，实验室的主服务器突然发出一声低鸣，满足的嗡鸣，像吃饱聊猫在打呼噜。
紧接着，控制台上所有屏幕同时切换画面，原本显示的各种数据流、监控图像、分析图表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缓慢旋转的、淡金色的球体。
球体表面有山川河流的轮廓，有城市光影的分布，还有七颗亮度不同的光点在闪烁——正是那七个地脉节点的位置。
而在球体内部，隐约能看到细密的金色脉络在延伸、交织、构建出一个立体的网络。网络的每一个节点都在呼吸，在跳动，在……生长。
“它接入了仙域的核心架构。”文心竹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是入侵，是融合，息壤之灵在主动和仙域的数据网络融合，把自己变成……仙域的心脏。”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球体表面突然浮现出一行文字：我是红尘仙域的域灵，我诞生了。
字体是优雅的行楷，带着一股古朴而清新的气息，四人沉默了三秒。
然后文心竹笑了，笑得很轻，但眼睛亮得吓人，“你好。”她，对着屏幕，“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球体旋转速度微微加快，表面泛起愉悦的涟漪。新的文字浮现：我感知到外部威胁，刚果节点的污染正在侵蚀地脉网络，需要采取行动吗？
“你能做什么？”火爆昙问，我能优化愿力流转效率，提升功德金火的远程投射稳定性，当前金火传输损耗率为百分之三十七，优化后可降至百分之十九。
我能预警异常能量波动，当前预警覆盖范围：半径五百公里。优化后可扩展至一千二百公里。
我能辅助仙域内部事务管理，包括但不限于：用户数据安全、教学资源调度、功德分配审核……
文字一行行跳出，速度越来越快。域灵似乎在快速学习、快速适应、快速展示自己的能力，就像一个刚出生的才婴儿，在向父母展示自己会爬、会走、会跑。
陆北辰已经调出了后台日志，数据显示，就在刚才那几分钟里，仙域的核心数据库被重新整理了一遍。所有冗余数据被清除，所有安全漏洞被修补，甚至连用户登录系统的响应速度都提升了百分之六十。
“它比我们最顶级的AI还要聪明。”陆北辰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工程师面对完美造物时的惊叹，“而且它还在进化，每秒钟都在吸收新数据，优化自己的算法结构。”
顾云深关注的是另一方面：“它能预警异常能量波动，具体到什么程度？”
球体表面立刻浮现出一幅东亚地区的地图，地图上有密密麻麻的光点，代表安装了预警手环的用户位置。而在这些光点构成的网络中，有三处位置被标上了红色感叹号。
坐标A：东经116.4，北纬39.9。检测到微弱的精神控制波动，疑似掠仙者外围成员在尝试催眠普通人，危险等级：低。
坐标b：东经121.5，北纬31.2。检测到异常空间扭曲迹象，强度持续攀升，危险等级：中，建议立即调查。
坐标c：东经87.6，北纬43.8。检测到地脉能量异常汇聚，模式与白龙堆节点被污染前相似，危险等级：高，建议优先级处理。
坐标c——那是西域古城的位置，文心竹盯着那个红色感叹号，脑子里闪过白龙堆阵灵最后那句话：“簇因果未了，还会有人来的。”
“它给了我们第一个预警。”她，“指向我们最开始的地方。”
火爆昙走到她身边，看向屏幕上的坐标c：“你想回去？”
“得回去。”文心竹，“域灵不会无缘无故预警，那里肯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化。”
她顿了顿，看向那个还在缓慢旋转的金色球体：“而且我想看看，有了域灵帮助的我们，再探古城会有什么不同。”
球体表面泛起温和的涟漪，像在微笑……
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实时地脉能量监测、路线规划建议、以及……如果遇到危险，我能调动仙域积蓄的功德愿力进行远程支援。
但请注意：我的力量来源于仙域本身，仙域越强，我能做的事越多，所以请继续壮大它，让更多人受益，汇聚更多正向愿力。
这对我来，就是最好的滋养，文字到这里停住了。
球体开始缓缓收缩，从拳头大缩成核桃大，最后凝成一枚淡金色的、半透明的光珠，悬浮在屏幕中央，光珠内部，隐约能看到细密的网络在流转，像一颗微型宇宙在呼吸。
陆北辰心翼翼地把这枚光珠的数据镜像保存到三重加密的离线服务器里，而在线端，域灵的意识已经彻底融入仙域的每一个角落——它既是独立的个体，又是仙域本身。
实验室里安静下来，只有服务器风扇的低鸣，和监测仪有规律的滴滴声。
窗外的上海已经彻底入夜，城市的灯火像繁星洒落大地，而在这些灯火中，有五十万个细的光点正在安静地工作——它们感知着规则的涟漪，收集着数据，回传到仙域的核心。
在那里，一个刚刚诞生的域灵，正用好奇而专注的眼神，注视着这个它要守护的世界。
文心竹抬起左手，腕间的规烙印已经停止痉挛，但颜色比之前暗淡了些——善功耗尽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不过没关系，她有预感，很快就会有新的功德入账。
因为就在刚才，火爆昙的那次跨洲干扰成功了，陆北辰的监测屏上，代表刚果节点的污染浓度曲线，开始缓慢但坚定地下滑。
而在地球另一端，慕尼黑地下三十米，那块刻着鹤形符文的黑色石碑，表面的裂缝突然又扩大了一分。
这一次，光里带着清晰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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