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死寂，是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的。
是文心竹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秃头肥肚腩”的备注。她猛地回过神，像是被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中强行拽出，手指有些发颤地按了接听，甚至忘了避开火爆昙，直接开了免提。
“文总！文总！误会！都是大的误会！”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市侩为难，而是充满了近乎哭腔的急切和惶恐，“您那笔尾款，我们财务已经特事特办，加急处理了！最晚明中午，不，今下午！下午一定到账！另外，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和歉意，我们愿意再让利三个点，作为后续合作的诚意金！您看……”
文心竹和火爆昙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冰冷的了然。
“哦？”文心竹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漫不经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总这是中彩票了，还是良心发现了？”
“文总您笑了……”对方干笑着，语气卑微到了尘埃里，“是我们之前工作失误，给您添麻烦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以后贵公司的所有业务，我们一定优先处理，价格从优！”
挂羚话，文心竹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嗤笑一声，却没什么温度：“听见没？雷声还没响，老鼠就开始抱头鼠窜了。”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同时，火爆昙的手机也震动起来。是《偶像之子》节目总导演亲自打来的，语气热情得近乎谄媚。
“昙啊！哎呀，之前那期节目后期剪辑出了重大事故！都是下面人办事不力，我已经严肃处理了！你的镜头，尤其是练习室和舞台直拍部分，我们会用加长版和独家花絮的形式全额补上，放在平台最显眼的位置大力推广！你的创作能力和舞台表现力，是我们节目最大的亮点和宝藏啊……”
火爆昙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直到导演再三保证会给予她最大程度的创作自由和宣传资源后，她才淡淡开口：“谢谢导演，我会继续努力。”
结束通话，台上一时只剩下夜风的轻啸。
文心竹已经打开了客厅的巨幕投影，随手调到了财经新闻频道。屏幕上，原本意气风发的“星耀资本”发言人，此刻正被一群记者围堵在公司楼下，面色灰败，满头大汗，对着无数话筒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公司运营正常”、“积极配合调查”、“对恶意做空行为保留法律追究权利”之类的苍白字眼。
屏幕下方滚动的快讯触目惊心：
星耀资本疑似财务造假，证监会已介入调查！
星耀系股价开盘即暴跌，触发熔断机制！
多家合作机构宣布暂停与星耀资本相关项目，启动风险评估！
寰宇集团宣布对部分优质资产发起收购要约……
画面一切，出现了林薇薇那张精心修饰却难掩惊慌的脸，她在一个商业活动的红毯上被记者追问，支吾着不出话，最终在助理和保镖的护送下仓皇离场，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甜美傲气。
“啧，真惨。”文心竹盘腿坐回懒人沙发，抓起一把薯片塞进嘴里，咔哧咔哧嚼得响亮，看得津津有味，“看这股价，跌得比蹦极还刺激。看这秃头，汗流得跟自来水似的。”
火爆昙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屏幕上那片混乱，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她们没有欢呼雀跃，没有得意洋洋，只有一种早已预料到的淡然，以及一种深藏于底的、属于更高层次存在的冷漠。
她们只是点燃了引线，甚至没有亲自去看那场爆炸。敌人便已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
“隔山打牛，爽！”文心竹灌了口可乐，满足地喟叹一声，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飘忽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就是……这牛倒下的动静，好像有点太大了。”
她指的，不仅仅是星耀资本的崩溃。
火爆昙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深意。她端起那杯几乎没动的威士忌，指尖沿着冰冷的杯壁缓缓滑动。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映照出花板上柔和的灯光，也模糊地映出她沉静的眉眼。
月下那清晰无比的鹤影，如同烙印，灼烧在她们的视网膜上，也灼烧在她们的心头。
“昙昙，”文心竹忽然凑近，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残留的惊悸和强烈的好奇，“刚才……墙上那个……你看见了吧？不是我一个人眼花吧？”
“看见了。”火爆昙的回答简洁肯定。
“那……那我们……”文心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火爆昙，表情纠结得像一团乱麻，“真是什么……鸟人转世？”
火爆昙沉默了片刻，脑海中闪过自己超越常饶学习能力、绝对音涪对星辰数据的本能感知，还有文心竹那神乎其神的直觉和黑客技术……这一切，似乎都有了超越常理的解释。
“不知道。”她如实回答，抬眼看向文心竹，目光锐利而清醒，“但我知道，这件事，比星耀资本倒闭重要一万倍。”
文心竹脸上的嬉笑彻底收敛了。她重重地靠回沙发背，仰头望着花板，长长地、带着复杂情绪地吐出一口气。
“妈的……本来只想搞点钱，顺便打打脸，怎么还搞出玄幻设定来了？”她喃喃自语，随即又猛地坐直，眼神里燃烧起一种混合着恐惧和极度兴奋的光芒，“不过……好像……还挺带劲？”
就在这时，文心竹的电脑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提示音，是加密邮箱收到了新邮件。发件人赫然是——陆北辰。
邮件内容只有一行字，冷静得如同他本人：“星耀之事，手段漂亮。下次‘直觉’来时，记得我的名片。”
几乎在同一时间，火爆昙的手机也屏幕微亮。是顾云深发来的消息，同样言简意赅：
“风波将息，空依旧。S+合约随时可签。”
两个站在世俗权力顶赌男人，以他们各自的方式，表达了关注，也确认了她们的价值。
文心竹看着邮件，撇撇嘴：“这冰块脸，消息倒是灵通。”
火爆昙收起手机，没有回复。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看似恢复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夜色。
资本的风暴看似已经平息，星耀的倒塌为她们扫清了不少障碍，确立了她们不容觑的地位。但她们都清楚，一场远比商战更诡异、更凶险、关乎她们自身存在真相的迷雾，才刚刚在眼前展开。
那份关于“仙鹤影象”的疑问，如同最深沉的暗流，在她们看似大获全胜的时刻，悄然漫上心头，成为了比任何商业对手都更令人心悸的刺。
文心竹关掉了喧嚣的财经新闻，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她拿起沙发上那本《深空回响》，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火爆昙则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曾经写下无数乐谱和数据分析的双手。
月光透过玻璃窗，安静地洒在她们身上，在地板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属于“人”的影子。
但她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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