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叶晓月猛地抬眼，下意识地就朝自己座位望去。
凌恒正端坐在那里，低着头专注地整理着物理笔记，金色的晨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投出一片安静的阴影。
他神情专注，姿态沉稳，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可被夏晓琳这么一，她的心湖又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阵阵，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一瞬。
“噗——骗你的啦！” 夏晓琳见她当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瞧你紧张的！不过他肯定对你不一样，你自己慢慢品嘛，当局者迷呀，旁观者清呢！” 她眨眨眼，一副“信我没错”的表情。
赵雨萱看着夏晓琳这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含着纵容的笑意。
她把刚才整理好的、写得密密麻麻的晨读重点笔记塞到叶晓月手里：“行了老夏，别总撩拨她，班长，” 她转向叶晓月，语气自然，“可以帮我看看我整理的这些文言文实词虚词笔记还有没有遗漏的？或者需要补充的？”
江晓璇也赶紧把自己的英语单词默写本推过来，略带不好意思地：“也帮我看看叭，有几个单词我总是记混……”
叶晓月接过那叠尚带着纸墨清香的笔记和翻旧的默写本，指尖触碰到纸上工整娟秀的字迹，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心田，刚才被撩拨起的羞涩和慌乱，像潮水般悄然退去，留下温暖踏实的沙滩。
她抬起头，迎着三双关切的眼睛，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眼眶微微发热，却倔强地忍住：“谢谢你们哈……还特地给我‘增加工作量’。” 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却又透着真心的感激。
“嘻嘻，能者多劳嘛！”夏晓琳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刚想再调侃两句，旁边一直沉默得像背景板的雷毅忽然开口提醒，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要上课了，大家赶紧回座位，数学老师抱着卷子快到门口了！”
这个提醒像按下了暂停键。
几人立刻收起玩笑的神色，匆匆往自己座位走。
夏晓琳经过叶晓月身边时，飞快地冲她挤了挤眼睛，右手在身侧比了个的“加油”手势。
叶晓月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稳，还没来得及翻书，目光就落在摊开的数学课本上——书页正好停在今要讲的新章节，页码被折了一个整齐的角。
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旁边。
凌恒的目光似乎还停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握着笔的手很稳，只是在她坐下的瞬间，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
他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声音不高，刚好能让她听见：“刚才夏晓琳她们……围着你聊什么呢？看你脸都红了。” 语调平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叶晓月的心跳又漏了一拍，脸颊刚刚消湍热度似乎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翻开自己的书页，手指略显慌乱地抚平并不存在的褶皱，声音细若蚊蚋，几乎淹没在周围同学收拾书本的窸窣声中：“没……没什么，就是问问我今身体感觉怎么样，还、还谢谢晓璇的红枣水……” 她语速飞快，恨不得把刚才那段从脑子里剪切掉。
凌恒抬眼，目光在她依旧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微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没再追问，只是将自己面前摊开的笔记本朝她这边推了推，修长的手指点在几行清晰有力的推导步骤上：“这个公式，昨老师补充了两种推导方法，看看这个，步骤我写详细了。等会儿上课要是老师讲得快，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问我。” 他的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习题，仿佛这只是同桌间再平常不过的互助。
叶晓月看着那几行字迹劲瘦、逻辑清晰的推导过程，重点部分还用红笔醒目地圈了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混杂着细微的悸动，悄然爬上心尖。
“嗯，谢谢。” 她声应道，声音几乎含在喉咙里，脸颊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些，心里那只揣着的兔子又开始不安分地蹦跳。
就在这时，“叮铃铃——” 清脆急促的上课铃声响彻走廊。喧闹的教室瞬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桌椅挪动的轻响和书本翻页的声音。
数学老师，老汪抱着厚厚的教案和一叠试卷，踩着铃声的余韵大步走进教室。
晨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慷慨地洒进来，落在叶晓月摊开的课本上，将那些墨黑的印刷字和凌恒手写的清晰笔记，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悄悄偏移，落在身旁的少年身上。
他背脊挺直，微微侧着头，专注地望向讲台的方向，晨光柔和了他轮廓的棱角，眉眼沉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专注于即将开始的课堂。
这份沉静具有奇异的感染力。
叶晓月心中那些因流言而生的藤蔓般的忧虑，因他人目光而起的细尖刺，仿佛被这专注平和的光芒悄然抚平、软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握紧了手中削得尖尖的铅笔，笔尖点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留下一个坚定的墨点。
眼神里那些残余的不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决心——无论如何，身边有这些真切关心她的朋友，有这份默默守护的温暖，那些藏在暗处的阴霾，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窒息了。
下课铃欢快地响起，打破了课堂的沉静。前排的夏晓琳几乎是立刻就转过头来，冲着叶晓月飞快地眨了眨眼，嘴角咧开一个促狭又了然的笑容，用口型清晰地比了个“我懂”。
叶晓月又好气又无奈地回瞪了她一眼，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泄露出一丝真实的笑意。
窗外，阳光正好，明媚的光线充盈着整个教室，空气中浮动着粉笔灰的微尘和少年人特有的活力。
同学们的笑声、搬动椅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那些曾经沉甸甸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的阴霾，在这片明亮喧闹的晨光里，正一点点地、无声无息地被驱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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