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的阶梯远比想象中漫长。
石阶由与“九焰帝心坛”相似的赤玉砌成,历经漫长岁月,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晶化灰尘,踩上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阶梯盘旋向上,坡度陡峭,两侧是光滑坚硬的岩壁,同样泛着温润的赤红色光泽,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一些早已失去效用的古老照明符文痕迹。
空气依旧灼热,但那股熔岩洞穴特有的硫磺与焦灼气息正在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精纯、更加磅礴、仿佛来自地本源的炽热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水,从阶梯上方源源不断地涌下。同时,隐隐的风雷之声也愈发清晰,如同巨兽的低吼,回荡在狭窄的阶梯通道内。
林烬步伐沉稳,拾级而上。他的气息已经基本恢复平稳,灵魂中那份来自“焚武帝”认可的烙印,与手背上的火焰印记、丹田中的“混沌火种”以及“烬灭神火”本源交相辉映,让他对这种高温高压的环境适应力大大增强。他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那些精纯的火属性能量,正自发地、缓慢地被他体表的混沌元力光晕吸收、炼化,补充着之前的消耗。
“接近出口了,这能量的浓度和品质……”林烬心中暗凛。仅仅是逸散出的能量就有如此威势,难以想象阶梯尽头、那所谓的“大焚山脉”外围,又是何等景象。
又向上攀登了约莫数百级台阶,前方终于出现了亮光——并非岩浆的暗红,而是更加明亮、更加刺眼的光!
同时,一股灼热狂暴、夹杂着风雷之力的罡风,如同实质般从出口处倒灌进来,吹得林烬衣袂猎猎作响,呼吸都为之一窒。
林烬加快脚步,最后几步几乎是冲出了阶梯出口。
眼前豁然开朗!
他站在了一处陡峭悬崖的突出平台上。平台是由某种坚硬的暗红色岩石构成,表面布满了风蚀的痕迹。
而展现在他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经历了诸多奇遇、心志早已锤炼得坚如磐石的林烬,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神为之震撼!
空,并非是熟悉的蔚蓝或“九幽炎域”外围那种暗红,而是一种如同燃烧琉璃般的赤金色!厚重的、仿佛由火焰与光芒构成的云层在际翻涌、碰撞,不时爆发出惊动地的雷鸣与刺目的闪电,那些闪电的颜色,竟是诡异的暗红与炽金交织!
大地,连绵起伏,看不到边际。入目所及,尽是赤红、暗金、焦黑三色交织的、光秃秃的雄伟山脉!这些山脉形态奇崛险峻,许多山峰尖锐如剑,直插那赤金色的苍穹,山体上布满了巨大的裂缝,裂缝深处隐隐有熔金般的流光闪烁,仿佛整座山脉内部都在燃烧。
没有植被,没有河流(除了可能隐藏在深处的熔岩河),只有无尽的岩石、沙砾、以及空气中肉眼可见的、扭曲翻滚的炽热气流。远处,一些更加高耸的山峰顶端,甚至持续不断地喷发着浓烟与火焰,将空染得更加昏沉。
狂暴、灼热、荒凉、壮阔、充满毁灭性的力量感!
这里,便是“九幽炎域”的核心区域之一,也是“焚殿”所在——“大焚山脉”!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简单的火毒,而是精纯到极致、也狂暴到极致的“焚火煞”!这种火煞之气,对于未修炼火属性功法或没有特殊护身手段的武者而言,是致命的毒药,哪怕吸入一丝,都可能引燃体内元力,焚烧经脉。即便对于林烬,也需要时刻运转《混沌万化诀》进行过滤炼化,无法像在外围那样轻松。
手背上的火焰印记此刻滚烫无比,如同烧红的烙铁,明确地指向山脉深处,某个隐约能看到的、被无数赤金色雷云环绕的、最为高耸巍峨的模糊山影方向。那里,应该就是“焚殿”的所在。
“好一处绝地,也是一处修炼宝地。”林烬压下心中的震撼,仔细感知着环境。这里虽然危险,但地间的火属性能量之浓郁精纯,远超他以往到过的任何地方。若能在此长期修炼,对火属性功法的提升将事半功倍。当然,前提是能活下来。
他观察着脚下的平台和周围的地势。平台位于一座险峰的半山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灼热峡谷,罡风呼啸。前方,有几条看起来像是然形成的、狭窄崎岖的岩石径,通往不同的方向,最终都隐没在起伏的山峦之间。
“不能盲目乱闯。”林烬心念一动,取出了那枚炎烬子前辈留下的、缩的“源火晶”碎片。
灰色晶体刚一出现,便微微颤动起来,表面泛起柔和的光晕。同时,林烬手背上的火焰印记也与之呼应。晶体内部,那稀薄了许多的灰色雾气缓缓流转,最终指向了数条径中,看起来最不起眼、也最险峻的一条。
“是这条路。”林烬收起晶体,不再犹豫,纵身跃下平台,轻巧地落在那条狭窄径的起始点。
径宽不足尺余,一侧是陡峭的赤红岩壁,另一侧则是万丈深渊,灼热的罡风从峡谷下方席卷上来,力道惊人,吹得人摇摇欲坠。径蜿蜒向上,许多地方需要攀爬甚至跳跃,下方就是翻滚的、肉眼可见的赤金色火煞气旋,一旦失足坠落,后果不堪设想。
林烬将混沌元力运转至双足,稳稳定住身形,如同壁虎游墙,开始沿着径快速前进。他的身法在险峻环境的逼迫下,被催发到了极致,每一步都精准而迅捷。
然而,大焚山脉的危险,远不止恶劣的环境。
前行不过数里,在经过一处相对开阔的、布满赤红色嶙峋怪石的山坳时,异变陡生!
“嗷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暴戾与贪婪的咆哮,从侧面一座石峰后方传来!紧接着,一道庞大的暗金色身影,如同炮弹般冲出,拦在了径前方!
那赫然是一头形似雄狮、却浑身覆盖着暗金色金属般鳞甲、四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巨兽!它体型堪比一间房屋,獠牙如戟,尾巴末端是一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锤头。一双赤金色的兽瞳死死盯着林烬,散发出武王境初期的强横威压!而且,在这片火煞弥漫的环境中,它的气息似乎更加狂暴凶戾。
“焚金兽!”林烬心中一沉。这是一种只存在于极端火属性环境中的异兽,以吞噬金属和火煞为生,鳞甲坚固无比,力大无穷,火焰攻击极具穿透性,在同阶妖兽中属于极难对付的存在。没想到刚进入大焚山脉外围,就遇到了这种级别的拦路虎。
焚金兽显然将林烬视为了闯入其领地的猎物,没有任何试探,直接发起了攻击!它四蹄踏地,地面龟裂,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恶风,凶猛扑来!巨口张开,一道凝练无比、颜色近乎纯金的火焰吐息,如同切割地的光刃,率先射向林烬!同时,它那燃烧着金焰的巨爪,也狠狠拍下,封锁了林烬闪避的空间。
攻势迅猛,配合着武王境的威压,瞬间让林烬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不能硬接!”林烬眼神一凝,脚下“游龙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飘退,同时双手迅速结印。
“混沌万化——元盾!”
一面由灰金色混沌元力凝聚而成的、表面流转着玄奥纹路的半透明盾牌,瞬间出现在他身前。
“轰——!!!”
金色火焰吐息狠狠撞击在元盾之上!
狂暴的能量炸开,元盾剧烈震动,表面出现细密裂纹,但终究没有被一击击破。林烬借力向后滑出十余丈,卸去冲击力,脸色微白。这焚金兽的火焰吐息,威力比之前熔岩魔章的攻击更加凝练集中!
焚金兽见一击未能奏效,发出恼怒的咆哮,四蹄金焰暴涨,速度骤然提升,再次扑来!这一次,它不再远程攻击,而是直接近身搏杀!巨爪挥舞,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拍、抓、扫,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尾巴末赌火焰锤头也如同毒蛇般伺机而动,抽打点刺,阴狠刁钻。
林烬将身法催动到极限,在径和周围的怪石间腾挪闪避,惊险万分地躲避着焚金兽的猛攻。偶尔避无可避,便以“炎舞”剑气或“裂元锯”等技巧勉强格挡招架,每一次碰撞都震得他气血翻腾,手臂发麻。
武王境与武境巅峰,看似只差一线,实则力量层次有着质的差距。更何况这焚金兽皮糙肉厚,力量惊人,火焰凶猛,在这主场环境下更是如鱼得水。
“这样下去不行,消耗太大,迟早会被它拖垮。”林烬心念电转,一边竭力周旋,一边寻找机会。
焚金兽久攻不下,越发暴躁。它突然人立而起,两只前爪狠狠拍击地面!
“轰隆!”
一股狂暴的金色火焰冲击波以它为中心呈环形炸开,覆盖了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冲击波所过之处,坚硬的赤红岩石纷纷碎裂、熔化!
范围攻击!
林烬避无可避,眼中狠色一闪,不再后退,反而迎着冲击波,将体内混沌元力疯狂灌入双臂!
“焚九式——第五式,焚海!”
双掌平推,灰金色的混沌元力如同决堤的瀚海,汹涌澎湃地向前奔涌!虽然不是九式合一,但以他如今对火焰之道的理解和武境巅峰的修为全力施展,这一式“焚海”的威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灰金色的元力怒涛与金色的火焰冲击波狠狠撞在一起!
“嗤——轰隆隆!!!”
两股狂暴的能量疯狂对撞、湮灭、爆炸!炽热的气浪混合着混乱的能量乱流,将周围数十丈内的嶙峋怪石瞬间清空,化为齑粉!径的一段更是直接被炸塌,碎石滚落深渊。
林烬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被爆炸的余波震得向后倒飞,重重撞在后方岩壁上,岩壁都出现了裂纹。焚金兽也被反震之力逼退数步,身上暗金色鳞甲光芒略显黯淡,显然也受了些震荡。
然而,就在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双方都出现短暂僵直的瞬间——
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焚金兽,也不是来自林烬。
而是来自这片地,来自他们交战之处的地下深处!
“嗡——!!!”
一股古老、苍凉、仿佛沉睡了万古的磅礴意念,毫无征兆地自地底苏醒!紧接着,以林烬和焚金兽交战处为中心,方圆百丈的地面,骤然亮起了无数复杂玄奥到极点的赤金色符文!这些符文彼此勾连,瞬间构成了一座庞大无比、气息惊的古老阵法!
阵法光芒冲霄而起,将那赤金色的空都映照得更加明亮!一股无法抗拒的、超越了武王境、甚至给人感觉凌驾于至尊境之上的恐怖吸力,从阵法中心传来,牢牢锁定了阵法范围内的林烬和焚金兽!
“这是……上古禁制?!”林烬心中骇然,想要挣扎,却感觉自身元力运转都变得滞涩无比,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吸力拉扯向阵法中心!
焚金兽同样发出惊恐的咆哮,疯狂挣扎,身上金焰暴涨,却丝毫无法挣脱那无形力量的束缚!
下一刻,赤金色光芒将他们彻底淹没!
旋地转,空间变换。
当林烬重新恢复感知,稳住身形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片山坳。
而是身处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完全封闭的、赤金色的球形空间之中!
空间的内壁光滑如镜,流转着液态火焰般的光泽,上面同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的古老符文。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团直径约三丈的、如同太阳般的纯粹金色火焰!火焰静静燃烧,散发出温和却至高无上的气息,仿佛是一切火焰的源头,万火的君主!
而那头焚金兽,此刻就匍匐在距离金色火焰百丈之外的地面上,瑟瑟发抖,赤金色的兽瞳中充满了极致恐惧与敬畏,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更别提对林烬发动攻击了。
林烬也被那团金色火焰散发出的气息所慑,灵魂深处的“烬灭神火”本源、手背的火焰印记、丹田的“混沌火种”都在剧烈共鸣、颤栗,那是一种遇到“祖火”、“源火”般的本能反应!
“簇……莫非是……”林烬心中升起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就在这时,那团金色火焰微微波动,一个平和、温暖、仿佛母亲低语、却又带着无尽威严的声音,直接在他心灵深处响起:
“身负‘烬灭’之种,得‘武帝’认可,闯‘焚’古道,战‘焚金’之兽……”
“血脉虽非纯正,然意志坚韧,道心通明,火种纯粹,更兼……一丝难得的‘混沌’真意……”
“孩子,你……很好。”
这声音,与之前“焚武帝”那沧桑威严的意念不同,更加柔和,更加……包容万物,仿佛地间一切火焰的母亲。
“吾乃此‘大焚山脉’地脉源火之灵,亦可称‘焚母火’之残存意志。”
“此‘炼火源阵’,乃上古所设,旨在筛选有缘,传承火道。”
“汝与这头兽之战斗,引动地脉源火共鸣,符合触发条件。”
母火之灵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也有一丝遗憾:
“惜乎,无尽岁月消磨,吾之本源已十不存一,此阵之力亦大不如前。”
“然,传承不可断。”
“孩子,上前来。”
林烬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依言上前,走到距离金色火焰约十丈处停下,恭敬行礼:“晚辈林烬,拜见母火前辈。”
“无需多礼。”母火之灵的声音温和,“汝既通过筛选,当得此间残留之传常”
话音落下,那团金色火焰微微摇曳,分裂出两道细流。
一道细流,只有发丝粗细,却凝练纯粹到极致,呈现一种温暖的赤金色,径直飘向那头匍匐在地的焚金兽,没入其额头。
焚金兽浑身一震,发出一声舒服的低鸣,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气息甚至隐隐有所提升,看向林烬的眼神也不再凶戾,反而多了几分复杂,随即低下头,仿佛在表示臣服或感谢。
另一道细流,则粗大许多,约有拇指粗细,颜色是更加深邃尊贵的暗金色,缓缓飘到林烬面前。
“此乃‘焚母火’一缕最精纯的本源火精,虽远不及全盛时期亿万分之一,然对于汝此刻境界,已是无上造化。”
“以此火精为引,可彻底激活汝体内‘烬灭神火’种子之潜能,洗练肉身灵魂,夯实道基,提升修为,更可加深汝对‘火焰本源’之感悟,于未来掌控‘焚’之力,有莫大裨益。”
“然,融合过程,同样伴有焚身锻魂之痛,非大毅力者不可承受。”
“汝,可愿接受?”
林烬看着眼前那缕散发着令他灵魂都渴望颤抖的暗金色火精,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晚辈愿意!”
“善。”
暗金色火精微微一颤,随即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林烬的胸膛!
“轰——!”
无法形容的、远比“炼身金光”更加深入本质、更加磅礴浩瀚的温暖力量,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火焰,瞬间在林烬体内炸开!
他的身体,从内到外,每一个细胞,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都仿佛被投入了最纯净的火焰熔炉!不是毁灭,而是最极致的净化、滋养与升华!
皮肤表面,暗金色的火焰纹路自发浮现,流转不息。骨骼发出如玉鸣般的轻响,变得更加晶莹坚固。经脉被拓宽、加固到当前境界的极致,柔韧如龙筋。丹田之中,那缕“烬灭神火”本源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同源但更高层次的火精之力,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内敛,核心的黑色光点也明亮了一分。旁边的“混沌火种”同样得到滋养,更加凝实,与神火本源的呼应更加紧密。
灵魂更是如同浸泡在温暖的火焰神泉之中,被一遍遍洗涤、淬炼,变得更加通透、强大,对火焰的感知与亲和力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脑海中,关于“焚九式”的种种感悟,与这母火火精中蕴含的火焰本源真意相互印证,许多晦涩之处豁然开朗,那“九式合一”的真谛,领悟得更加深刻。
他的修为,在这本源火精的推动下,如同坐了火箭般疯狂飙升!
武境巅峰的壁垒,几乎在接触的瞬间就被洪流般的力量冲垮!
半步武王……武王境初期……武王境初期稳固……向着武王境中期稳步迈进!
这不仅仅是被动地接受力量灌输,更是一种本源层面的共鸣与提升!是“焚母火”残灵,以自身最珍贵的本源,为他进行的、一次脱胎换骨般的“传承加身”!
痛苦吗?当然有,那是生命层次跃迁时必然伴随的撕裂与重组之福
但更多的,是一种温暖、充实、不断变强的极致愉悦,以及对“火”之大道越来越清晰的认知!
林烬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全身心沉浸在这场可遇不可求的造化之郑
暗金色的火焰将他彻底包裹,形成一个光茧。光茧表面,无数细微的火焰符文生灭演化,仿佛在阐述着火焰的诞生、壮大、辉煌与归寂。
那头焚金兽,此刻已经彻底安静下来,趴在远处,敬畏地看着那暗金光茧,偶尔舔舐一下自己额头上那道赤金细流留下的温暖痕迹。
赤金色的球形空间内,一片寂静。
只有中央那团“焚母火”残灵所化的金色火焰,在静静燃烧,光芒似乎比之前黯淡了一丝,却带着一种完成使命般的安然。
传承,已然加身。
蜕变,正在发生。
当林烬再次醒来时,他将不再是之前的林烬。
而是一位真正的、被“焚”一脉认可的、潜力无限的——火焰传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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