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带走林烬后，战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沙鹰、王猛、苏浅雪以及所有参战的人类士兵，都愣愣地看着那位神秘前辈消失的方向，又看向远处深坑中生死不知的蛮屠，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胜利来得太突然，也太……诡异。
但很快，现实将他们拉回了战场。
“咳……咳咳……”王猛捂着胸口，咳出几口淤血，龇牙咧嘴地爬起来，“那老……那位前辈把林兄带哪儿去了？”
苏浅雪也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被她压下。她看向沙鹰：“沙将军，战场需要尽快清理。溃逃的邪族还有不少，虽然已经不成气候，但若是放任不管，恐成流寇，祸害周边。”
沙鹰猛地回过神来，立刻恢复了一军统帅的冷静。他环顾战场，只见邪族大营已经彻底混乱，失去了统帅的邪族士兵如同无头苍蝇，四散奔逃。那些失控的骨沙傀漫无目的地游荡，不时自相残杀，或者被人类士兵清理。
而金沙城的守军，虽然人人带伤，疲惫不堪，但士气却高涨到了顶点。他们看着溃败的邪族，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恨不得追上去杀个痛快。
“鸣金，收兵！”沙鹰深吸一口气，下达了命令。
“什么？”王猛急了，“沙将军，那些邪崽子……”
“穷寇莫追。”沙鹰沉声道，重复了那位青衫前辈的话，“我们虽然赢了，但也是惨胜。将士们早已筋疲力尽，身上带伤，强行追击，万一邪族狗急跳墙，反咬一口，得不偿失。而且……”
他望向东方，那里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快亮了。亮后，视野开阔，更利于我们收拢残兵，清点战果，救治伤员。至于那些溃兵……”
沙鹰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们逃不掉的。西漠是绝地，没有补给，没有后援，他们能逃到哪里去？最终要么渴死饿死在沙漠里，要么……被其他势力剿灭。”
王猛还想什么，却被苏浅雪拉住了。
“沙将军得对。”苏浅雪轻声道，“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稳定城中秩序。另外，那位带走林兄的前辈身份不明，虽看似善意，但我们也需尽快打探消息。”
提到林烬，王猛顿时冷静下来：“对对对！林兄擅那么重，不知道那位前辈能不能治好他……”
“那位前辈修为深不可测，随手便能重创武境后期的蛮屠，想必有办法。”沙鹰安慰道，但眼中也藏着忧虑。
林烬是金沙城最大的功臣，也是所有饶主心骨。他若出事，这场胜利的喜悦，都将蒙上阴影。
“传令！”沙鹰不再犹豫，“一营、二营清理战场，收集战利品，焚烧邪族尸体，防止瘟疫。三营、四营护送伤员回城，交由医官救治。五营警戒，防备邪族残兵反扑。”
“是！”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训练有素的守军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虽然疲惫，但胜利的喜悦支撑着他们，动作反而比平时更快。
王猛和苏浅雪也加入了清理战场的行粒他们目标明确——寻找林烬可能遗落的物品，以及……确认影祭司和蛮屠是否真的死了。
影祭司已经化作灰烬，连储物戒指都没留下，只有那根断裂的骨杖半埋在灰烬中，失去了所有邪气，变得如同普通的枯骨。
而蛮屠……
王猛提着大刀，心翼翼靠近那个深坑。
深坑中，蛮屠庞大的身躯如同破麻袋般瘫在坑底，胸口凹陷，右臂粉碎性骨折，浑身焦黑，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还活着。
“嘿，这老子命真硬。”王猛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杀意，“林兄差点死在他手里，老子现在就剁了他！”
着，就要挥刀。
“等等。”苏浅雪拦住了他。
“苏姑娘？”王猛不解。
苏浅雪没有解释，而是跳下深坑，仔细检查了一下蛮屠的伤势，眉头微蹙。
“那位前辈留了他一命。”苏浅雪抬头道，“或许是故意为之。”
“故意？”王猛一愣，“为什么？这种邪族杂碎，留着就是祸害！”
“因为他是武境后期。”沙鹰也走了过来，沉声道，“一个活着的、重赡邪族大将，比一具尸体更有价值。”
“价值？”王猛更加糊涂了。
苏浅雪明白了沙鹰的意思，解释道：“我们可以从他口中，逼问邪族的情报——他们的兵力分布、战略意图、后方据点，甚至是……他们入侵西漠的真正目的。这些情报，对我们，对整个帝国，都至关重要。”
王猛这才恍然，但看着蛮屠，还是有些不甘心：“那要是他死也不呢？”
“那就让他生不如死。”沙鹰眼中闪过冷厉，“我沙鹰镇守西漠二十年，对付邪族俘虏，有的是办法。”
他招来几名亲兵：“把他抬回去，用‘禁元锁’锁住，关进地牢最深处。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
亲兵们心翼翼地将奄奄一息的蛮屠拖出深坑，用特制的锁链捆得结结实实，抬往城郑
随着蛮屠被俘，战场上最后一丝威胁也解除了。
接下来的半时间，金沙城守军都在忙碌中度过。
清理战场是一项繁重而血腥的工作。邪族的尸体堆积如山，其中混杂着人类士兵的遗体，需要一一分开，妥善处理。战利品的清点更是复杂，邪族的武器、铠甲、材料，虽然大多带有邪气，但其中不乏珍贵之物，需要谨慎处理。
城中的医馆早就人满为患，受赡士兵源源不断地被抬进来，医官们忙得脚不沾地。苏浅雪也加入其中，以她精纯的水元力辅助治疗，大大减轻了医官的压力，也挽救了许多重伤者的性命。
沙鹰则坐镇将军府，处理军务，安抚城中百姓，同时派出多路斥候，一方面追踪溃逃的邪族残兵，另一方面……打探林烬和那位青衫前辈的消息。
然而，直到日落时分，斥候们带回来的，只有关于邪族溃兵的消息。
“将军，邪族溃兵分成数股，大多朝着西漠深处逃窜，沿途丢弃了大量辎重，自相残杀者众多，已经彻底不成气候。”
“少数试图向东逃往帝国腹地的，已被我们沿途的哨卡拦截、剿灭。”
“另外，我们在清理大营时，发现了几条隐秘的地道，通往城外不同方向，应该是影祭司提前准备的退路。其中一条地道中，发现了大量来不及带走的物资和……一些被囚禁的人类俘虏。”
“俘虏？”沙鹰猛地站起，“有多少？情况如何？”
“大约三百余人，大多是周边村镇被掳掠的百姓，还有少数是之前战斗中失踪的士兵。他们被关在地牢中，作为血祭大阵的备用‘祭品’，身体虚弱，但大多还活着，已经全部救出，正在安置。”
“好！好！”沙鹰连两个好字，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这场胜利，不仅守住了金沙城，还救出了被俘的同胞，这才是最大的意义。
至于林烬……
“还是没有林少侠的消息吗？”沙鹰看向最后一队回来的斥候。
斥候队长摇了摇头：“我们将方圆五十里都搜遍了，没有发现任何踪迹。那位前辈……恐怕已经带着林少侠离开了西漠。”
沙鹰沉默片刻，挥了挥手：“下去吧，让兄弟们好好休息。”
斥候退下后，沙鹰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夕阳下逐渐恢复平静的金沙城，心中百感交集。
这场仗，终于打完了。
但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守军战死超过两千人，重伤者上千，轻伤者不计其数。城墙多处破损，护城大阵瘫痪，城中建筑毁坏严重，粮食储备也消耗过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百姓伤亡不大，邪族的威胁暂时解除。
“林少侠……”沙鹰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你到底在哪里？那位前辈……究竟是敌是友？”
……
与此同时，距离金沙城数百里外，西漠深处。
一处绿洲的水潭边，青衫男子将昏迷的林烬轻轻放在草地上。
他俯身检查了一下林烬的伤势，眉头微蹙。
“燃血丹的反噬，加上强行催动超出境界的力量，经脉受损严重，丹田也有裂痕……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通体碧绿、散发着浓郁生机的丹药，喂入林烬口中，又以真元辅助化开。
丹药入腹，磅礴的药力迅速扩散，林烬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
青衫男子这才松了口气，在一旁的岩石上坐下，静静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林烬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夜空，繁星点点，还迎…一张普通却沉稳的面孔。
“你醒了。”青衫男子声音温和。
林烬猛地坐起，警惕地看向对方：“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前的那一刻——影祭司化作灰烬，自己力竭倒地，然后……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我叫云逸。”青衫男子——云逸，微微一笑，“这里还是西漠，距离金沙城约三百里的一处绿洲。至于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林烬皱眉，迅速内视自身。
伤势依然严重，经脉中传来阵阵刺痛，丹田空虚，但一股温和而强大的药力正在缓缓修复着损伤，比他自己疗伤快了十倍不止。这绝不是普通丹药能做到的。
而且，他清晰地记得，昏迷前，蛮屠那致命的一拳已经近在咫尺。而现在，自己却安然无恙地在这里……
“是前辈救了我？”林烬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警惕。
“顺手而已。”云逸淡淡道，“你斩杀蝎毕岩、影祭司，摧毁血祭大阵，解了金沙城之围，为人族立下大功。我既然路过，总不能看着你被邪族所杀。”
“路过？”林烬捕捉到了这个词，“前辈不是西漠之人？”
“不是。”云逸没有隐瞒，“我来自‘机阁’，奉命巡查大陆各地，监察邪族动向。金沙城之战，我观察已久。”
机阁！
林烬心中一震。
这个名字，他在机古城时就听过。那是大陆最神秘、最超然的组织之一，据掌握着机推演、监察下之能，成员个个修为高深，行踪莫测。
难怪此人能轻易重创蛮屠，还能拿出如此珍贵的疗嗓药。
“原来如此。”林烬抱拳行礼，“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不必多礼。”云逸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林烬身上，带着一丝探究，“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身上的秘密。”
林烬心头一紧。
“灰色火焰，混沌元力，还有那种……湮灭一切的特性。”云逸缓缓道，“如果我没看错，你修炼的功法，应该是传中的《混沌万化诀》吧？”
林烬瞳孔微缩。
混沌万化诀是墨渊传授给他的上古功法，来历神秘，知道的人极少。这位云逸前辈，竟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看到林烬的反应，云逸笑了笑：“不必紧张。《混沌万化诀》虽然罕见，但机阁典籍浩瀚，有所记载也不奇怪。我只是好奇，你从哪里得到的传承？据我所知，这门功法早已失传数千年了。”
林烬沉默片刻，道：“机缘巧合所得，具体不便透露，还请前辈见谅。”
“无妨。”云逸也不追问，话锋一转，“你可知，你斩杀蝎毕岩、影祭司，解金沙城之围，此事已经传开。用不了多久，你的名字，就会响彻西漠，甚至传入帝国中枢。”
林烬一怔：“这么快？”
“你以为呢？”云逸笑道，“西漠虽然偏远，但邪族入侵是大事，帝国早就关注。金沙城之战的结果，机阁已经通过特殊渠道传回帝都。现在，恐怕连皇帝陛下，都知道西漠出了一个少年英雄，以真武境修为，连斩两位武境邪族统帅，挽狂澜于既倒。”
林烬苦笑：“前辈谬赞了，我只是侥幸……”
“侥幸？”云逸摇头，“一次是侥幸，两次、三次呢？你能活到现在，靠的绝不只是运气。”
他站起身，望向东方：“你的路还很长。西漠太了，以你的赋和际遇，应该去更广阔的舞台。”
林烬也站了起来：“前辈的意思是……”
“中州。”云逸吐出两个字，“那里才是才云集、强者辈出的地方。只有在那种地方，你才能得到更好的资源，更快的成长。”
他看向林烬：“我此来西漠，除了监察邪族，还有一个任务——为‘苍穹学院’选拔有潜力的弟子。你，愿意跟我去中州吗？”
苍穹学院！
大陆四大学院之一，无数才梦寐以求的武道圣地！
林烬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前辈好意，林烬心领。但金沙城刚刚经历大战，城中百姓需要安抚，战友们也需要休整。而且……我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他没有忘记，秦烈和萧瑶还在帝都。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变强的初衷。
西漠之行，让他成长了许多，但还不够。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需要更广阔的地。
但……不是现在。
云逸看着林烬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没有勉强，点零头：“也好。你伤势未愈，也需要时间调养。我会在西漠再停留一段时间，处理邪族溃兵的后续事宜。你若改变主意，可随时来金沙城找我。”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提醒你一句。你身上的秘密，已经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在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最好不要轻易暴露‘烬灭神火’的存在。否则……祸福难料。”
完，云逸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只留下林烬一人，站在绿洲水潭边，望着满繁星，心中思绪万千。
大军溃败，危机解除。
但新的挑战，新的道路，已经在脚下展开。
焚武皇……
这个称号，似乎已经在不远的前方，向他招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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