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仿佛浸透了骨髓,林烬拖着疲惫不堪、几乎冻僵的身体,终于回到了林家府邸那高大的围墙之外。
他没有走正门,那里守卫森严,且人多眼杂。他绕到府邸后方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这里围墙稍矮,且因靠近被视为不祥的禁地,平日里连巡逻的护卫都很少过来。
雨水冲刷着青灰色的墙壁,留下深色的水痕。林烬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蒙蒙的哈气。身体的虚弱和寒冷的侵袭,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但他不能倒下。
他怀中紧紧揣着的,是那几块用旧物换来的、微不足道的下品元石,以及那瓶倾注了他全部希望、掺入了神火气息的“特质”清水。这是他翻身的唯一本钱。
稍稍恢复了一丝力气,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后,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爬那湿滑的围墙。若是以前,这点高度他纵身便可越过,但此刻,他却需要用手抠着砖缝,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挪动。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手指被粗糙的墙面磨破,鲜血混着雨水流淌。好几次他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都凭借着一股狠劲硬生生稳住。
终于,他翻过了围墙,重重地摔落在院内松软的泥地上,溅起一片泥水。
他躺在泥泞中,大口喘息着,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带来一丝刺痛,却也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挣扎着爬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自己那偏僻的院蹒跚走去。
必须尽快回去,将身体弄干,然后想办法将怀里的“灵液”出手,换回“淬体液”的药材。时间不等人,他必须争分夺秒!
然而,就在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一片靠近禁地的竹林时,异变陡生!
他怀中那瓶“特质”清水,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突然变得滚烫起来!瓶身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嗡嗡”震颤声!
与此同时,他丹田内那缕一直安静燃烧的烬灭神火火种,也毫无征兆地躁动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让它极度渴望或者警惕的东西,跳跃不定!
“怎么回事?”林烬心中一惊,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捂住了怀中的玉瓶。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雨幕下的竹林影影绰绰,除了雨打竹叶的沙沙声,并无其他异常。但那股无形的牵引力和火种的躁动,却真实不虚。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竹林深处,那片被迷雾笼罩的禁地方向。
是那里!那股牵引力,源头就在禁地深处!而且,这一次的感应,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禁地内部,与他怀中的玉瓶,与他丹田内的火种,遥相呼应!
难道……是墨渊前辈?还是……禁地中另有玄机?
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回去!再去禁地看看!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他知道这很冒险,父亲严令禁止,禁地本身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但那股强烈的呼唤,那火种的躁动,都在告诉他,那里有对他至关重要的东西!
是遵循父亲的告诫,安稳(或者苟且)地回去,按部就班地尝试那渺茫的希望?还是……再赌一把,闯入那未知的禁地,追寻这突如其来的契机?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林烬的眼神便坚定了下来。
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任何一丝可能变强的机会,他都不能放过!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闯一闯!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改变方向,不再回自己的院,而是朝着那片幽深、被雨水和迷雾笼罩的禁地,再次迈开了脚步。
越靠近禁地边缘,怀中的玉瓶就越是滚烫,火种的躁动也越发明显。那残破的石碑在雨水中静默矗立,但林烬却能感觉到,石碑内部,似乎有某种力量正在苏醒。
他再次来到石碑前,伸出手,按在那冰冷的符纹之上。
这一次,不需要他刻意引导,也不需要鲜血浸润。就在他手掌接触符纹的刹那——
“嗡——!”
整块石碑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那些原本晦暗的古老符纹,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一般,瞬间亮起,流淌着七彩的光华!一股远比之前强大、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吸力,猛地从石碑上传来!
林烬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物瞬间扭曲、模糊!下一刻,旋地转的感觉传来,仿佛穿越了一条短暂的空间通道。
当他再次脚踏实地,稳住身形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地,而是身处禁地内部,那片他之前来过的、布满废墟的圆形谷地之外!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并非站在谷地边缘,而是直接出现在了一座相对完好的、由黑色巨石砌成的古老建筑门前!
这座建筑风格古朴,大门紧闭,门上同样刻满了复杂无比的符纹,与石碑上的符纹同源,却更加精深玄奥。而那股强烈的呼唤和牵引感,正是从这扇门后传来!
怀中的玉瓶已经滚烫得几乎无法握住,丹田内的火种更是躁动得如同要破体而出!
就是这里!
林烬强忍着激动,走上前,仔细观察着石门上的符纹。这些符纹纵横交错,构成了一个极其繁复的图案,隐隐散发出一种封印和守护的气息。
他尝试着用手去推石门,石门纹丝不动,沉重如山。
他又尝试着将元力(虽然微弱得可怜)注入符纹,符纹毫无反应。
怎么办?难道要空手而归?
他不甘心!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流动着微光的符纹,脑海中,墨渊留下的那些庞杂记忆碎片再次飞速闪过。
忽然,他福至心灵!
这些符纹……似乎不仅仅是封印,更像是一种……考验?或者是……钥匙孔?
而钥匙……或许就是他丹田内的烬灭神火!
他不再犹豫,集中全部心神,心翼翼地引导着丹田内那缕躁动的混沌火种,分出一丝极其微弱、却蕴含着其本源气息的火线,缓缓地朝着石门上的核心符纹渡去!
这个过程比之前融入清水要困难百倍!那石门上的符纹仿佛拥有灵性,对这股外来的力量带着排斥。林烬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微微颤抖,几乎要虚脱。
但他咬牙坚持着,将那丝混沌火线,一点点地,艰难地,触碰到了符纹的核心!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遇到了冰块,一声轻微的异响传来。
那石门上的符纹,在接触到混沌火线的瞬间,先是猛地一滞,随即,如同冰雪消融般,那繁复图案的核心部分,竟然缓缓地……亮了起来!散发出与烬灭神火同源的、混沌色的光芒!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以那点亮的核心为中心,混沌色的光芒如同水银泻地,迅速蔓延至整个石门上的所有符纹!
“嗡隆隆——”
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轰鸣声响起。
那扇沉重无比、仿佛亘古未开的石门,在林烬震撼的目光中,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精纯、夹杂着淡淡药香和尘埃气息的暖流,从门缝中扑面而来!
林烬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疲惫,用力推开石门,迈步走了进去。
门后,并非他想象中的恢弘大殿,而是一间不算太大,却充满了岁月痕迹的石室。
石室中央,有一座的石台。石台上,空空如也。
但在石室的四周墙壁上,却刻满了密密麻麻、比门外更加复杂玄奥的符纹!这些符纹似乎构成了一个极其精妙的聚灵、封印以及……传承阵法!
而阵法的核心,并非石台,而是悬浮在石室半空中,三团被柔和光晕包裹着的东西!
左边一团,是一卷非金非玉、散发着沧桑气息的暗金色卷轴。
中间一团,是一个只有巴掌大、造型古朴的暗红色鼎。
右边一团,则是一堆约莫七八块、颜色深邃、散发着惊人能量波动的——上品元石!
林烬的目光瞬间被那堆上品元石吸引!那浓郁精纯的元气波动,远非他怀中那几块下品元石可比!一块上品元石,足以兑换万块下品元石!而且有价无市!
有了这些元石,他购买“淬体液”药材的资金问题,将迎刃而解!甚至,还能支撑他很长一段时间的修炼!
他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又落在了那卷暗金色卷轴和那个鼎上。能被如此郑重地存放在这里,与上品元石并列,这两样东西的价值,恐怕远在元石之上!
他强忍着立刻冲上去的冲动,仔细观察着石室内的符纹阵法。他能感觉到,这个阵法仍在运转,保护着那三样东西,同时也是一种考验。
贸然闯入,恐怕会引发阵法的反击。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墙壁上那些流动的符纹。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渐渐地,他看出了一些门道。这些符纹的运转,似乎与他脑海侄焚诀》的某些行功路线,隐隐契合!
难道……开启或者安全获取这些东西的方法,就隐藏在《焚诀》和这些符纹之中?
他盘膝在石室门口坐下,不顾身体的虚弱和湿透的衣衫,开始凝神参悟墙壁上的符纹,同时默默运转起《焚诀》的基础法门。
时间,在寂静的石室中悄然流逝。
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石室上方不知名的缝隙,照射进来,恰好落在了那悬浮的三团光晕之上,也落在了闭目参悟的少年身上。
禁地符纹,终于在他面前,揭开了神秘的一角。而属于他的机缘,也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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