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拍打着林烬的脸庞,他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只是瘫在泥水里,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空。秦烈那恶毒的话语和嚣张的笑容,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
“废物……”
“提亲……”
“你的一切,都会属于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剜在他的心上。身体的寒冷远不及内心的万分之一,那是一种被彻底摧毁、连灵魂都被抽空的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歇。
院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压抑的交谈声。
“姐,您还是别进去了吧?里面……”是一个丫鬟怯生生的劝阻。
“让开。”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女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烬涣散的眼神微微凝聚了一些。这个声音……是萧瑶?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但浑身脱力,只能勉强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望向院门。
院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熟悉的、窈窕的倩影站在那里。依旧是那身鹅黄色的衣裙,但在阴沉的光下,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明媚,多了几分疏离。萧瑶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勾勒着精致的兰花,与她此刻略显清冷的面容相得益彰。
她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刻进来,目光落在瘫倒在泥水中的林烬身上。那双曾盛满柔情与崇拜的秋水眸子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让林烬心寒的犹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烬……林烬哥哥。”萧瑶的声音有些干涩,她迈步走了进来,油纸伞隔绝了残留的雨丝,在她周身营造出一圈干净的区域,与林烬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走到林烬面前,看着他浑身湿透、沾满泥泞、脸色惨白如纸的模样,眉头微微蹙起,递过来一方干净的、绣着兰花的丝帕。
“擦一擦吧。”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客套的礼貌,仿佛在对待一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
林烬没有去接那方丝帕,只是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声音沙哑得厉害:“你……都知道了?”
萧瑶的手僵在半空,沉默了片刻,缓缓收回,将丝帕攥紧在手心。她避开林烬的目光,低声道:“嗯。秦烈哥哥……他都告诉我了。”
秦烈哥哥……这个称呼,此刻听起来是如此刺耳。
“他告诉你什么?”林烬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你们在探索遗迹时遇到了意外,触动了上古禁制,你为了救他,被禁制反噬,才……才修为尽失……”萧瑶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解释有些苍白,但她还是了出来,仿佛在服自己。
“他的,你信吗?”林烬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过去的信任。
萧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被一种“现实”的冷静所取代:“林烬哥哥,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具体原因还有什么意义呢?重要的是结果。你现在……需要好好休养。”
“呵呵……哈哈哈……”林烬忽然低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和自嘲。他为了救秦烈?好一个为了救他!秦烈编造谎言的本事,果然和他害饶本事一样高超!
“你笑什么?”萧瑶被他笑得有些不安。
“我笑我自己蠢!”林烬止住笑声,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眼前少女的内心,“我笑我识人不明,错把豺狼当兄弟!我更笑……我竟然还对你抱有一丝幻想!”
萧瑶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语气带上了几分激动:“林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也不能……”
“我不能什么?”林烬打断她,积压的情绪如同火山般爆发,“我不能指出真相吗?是秦烈!是他设计害我!他用缚元魔锁夺我修为!他亲口承认了!他还要在三后向你提亲!这些,他告诉你了吗?!”
萧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脸上血色尽褪。提亲?秦烈从未跟她提过!她只是从父亲那里隐约感觉到家族似乎有意与秦家更进一步……难道……
但很快,她用力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些可怕的念头,声音带着一丝尖利:“不!不可能!秦烈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修为被废,受了刺激,产生了错觉!林烬,你清醒一点!”
“错觉?”林烬看着眼前这个曾与他山盟海誓的少女,此刻却如此坚定地维护着那个毁掉他一切的仇人,一颗心彻底沉入了冰海。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温暖,在这一刻,碎得干干净净。
他不再愤怒,不再质问,只剩下无边的疲惫和冰冷。
“所以,你选择相信他。”林烬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萧瑶咬着嘴唇,看着林烬那死寂般的眼神,心中莫名一慌,但想到父亲语重心长的话语,想到家族的利益,想到林烬已然是个无法修炼的废人……她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林烬哥哥,”她的语气重新变得“理智”而疏远,“无论真相如何,你现在最需要的是面对现实。修为……或许还有办法慢慢调理,但无论如何,我们……我们都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
她的话没有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那未曾出口的,是划清界限,是让林烬不要再“纠缠”,是让她自己,以及她的家族,能够顺势攀上秦烈那棵即将茁壮成长的大树。
现实?好一个现实!
林烬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会忍不住彻底崩溃。
“你走吧。”三个字,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萧瑶看着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让她倾心的少年,如今却狼狈落魄地坐在泥泞中,心中五味杂陈。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再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你……保重。”
完,她毅然转身,撑着那把干净的油纸伞,一步步离开了这个充满压抑和绝望的院,没有回头。
在她转身的刹那,林烬脖颈上那枚她亲手所赠、刻着“安”字的玉佩,绳索悄然崩断,掉落在他身前的泥水里,溅起一朵浑浊的水花。
定情信物,终落泥泞。
林烬睁开眼,目光空洞地看着那枚躺在泥水中的玉佩。雨水再次落下,打在玉佩上,却洗不净那沾染的污秽,也带不回曾经的温情。
他伸出手,想要将它捡起,但手指在触碰到那冰冷玉石的瞬间,又猛地缩了回来。
罢了。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用手撑着地面,试图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空空如也的气海和受损的经脉,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凭借着骨子里那股不屈的意志,摇摇晃晃地,终于站了起来。
浑身湿透,泥浆沾满了衣袍,模样狼狈不堪。但他站直了身体,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长枪。
他不再看那枚玉佩,也不再想萧瑶决绝的背影。所有的软弱、悲伤和祈求,都在刚才那一刻,随着那声“保重”而彻底埋葬。
现在,他只剩下恨,和不甘!
他摇摇晃晃地,朝着院落角落,那块禁地边缘的残破石碑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在极致的绝望中,他潜意识里觉得,那里或许存在着唯一的、渺茫的变数。那块石碑两次异常的闪烁,绝非偶然!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脚下的泥泞让他步履维艰。好几次他差点摔倒,但又顽强地稳住身形。
终于,他走到了那块布满青苔、看起来平凡无奇的石碑前。雨水冲刷着碑身,露出下面更加古老沧桑的刻痕,那似乎并非文字,而是一些扭曲的、难以理解的符纹。
他伸出手,抚摸着那些冰冷的、被雨水浸透的刻痕。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询问石碑,又像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难道我真的……只能作为一个废物,苟延残喘吗?”
“我不甘心!!!”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一拳砸在冰冷的石碑上!拳头上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青苔,也染红了那些古老的符纹!
就在他的鲜血接触到石碑符纹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残破的石碑,猛地爆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深邃幽暗的光芒!那光芒并非照亮四周,反而像是要吞噬掉所有的光线!一股古老、苍茫、带着毁灭与创生交织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骤然苏醒!
“嗡——!”
石碑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的青苔和污垢簌簌落下,那些扭曲的符纹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血管般搏动闪烁着!
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的吸力猛地从石碑上传来,牢牢锁定了近在咫尺的林烬!
“什么?!”
林烬脸色剧变,想要后退,但那股吸力如同无形的大手,将他死死按住!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被抽离出去,融入那石碑之中!
紧接着,更让他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那幽暗的光芒顺着他的手臂,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蛮横地冲入他的体内!所过之处,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经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要被彻底碾碎!
这股力量的目标,直指他丹田处那已然死寂、破碎的气海!
“不!!!”
林烬发出绝望的嘶吼。气海已废,难道连这残破的躯壳,也要被这诡异石碑彻底摧毁吗?
幽暗光芒毫无阻碍地冲入了他的气海。
预想中彻底的崩灭并没有到来。那光芒在他的气海中盘旋,仿佛在审视着这片“废墟”。下一刻,一股更加霸道、更加炽热、仿佛能焚尽诸万物的恐怖意志,从那幽暗光芒的核心中轰然爆发!
这意志,与他之前感受到的苍茫古老同源,却更加暴烈,更加唯我独尊!
在这股意志的冲击下,林烬那本就布满裂痕、萎缩不堪的气海壁垒,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残雪,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
不是修复,是彻底的、毁灭性的摧毁!
“啊啊啊——!”
比修为被秦烈剥夺时强烈十倍、百倍的痛苦,瞬间席卷了林烬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那是一种根源被抹除、存在被否定的极致痛楚!他感觉自己的丹田仿佛被投入了炼狱熔炉,正在被一点点地焚成虚无!
他的意识在这无法形容的痛苦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仿佛看到,在那无尽幽暗的光芒核心,一缕细微得几乎看不见、却散发着令灵魂战栗气息的……混沌色火苗,轻轻摇曳了一下。
随后,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院中,石碑的光芒渐渐收敛,最终恢复成那副残破古朴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瘫倒在石碑前、气息微弱到几乎消失、丹田处一片死寂虚无的林烬,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并非幻觉。
气海,尽毁!
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连残骸都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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