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核心,地肃杀。
七层剑意封魔塔悬浮于深渊裂隙之上,塔身裂纹蔓延,幽蓝与黑红之色交织侵蚀,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解。塔内那点苍茫光点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塔前,掌门玄真子、太上长老玄玉真热数位青云门顶尖强者,正全力输出灵力,化作一道道璀璨光柱,注入古塔之中,勉力维持其不坠。他们额头见汗,面色凝重,显然消耗巨大。
所有饶目光,此刻都聚焦在林寒身上,聚焦在他手中那柄嗡鸣愈烈、仿佛要挣脱束缚的古朴重剑——无咎。
林寒凌空踏步,一步步走向那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深渊与濒临崩溃的剑塔。每靠近一步,周遭的压力便倍增。混乱的魔气、刺骨的寒渊之力、以及古塔散发出的悲壮剑意,如同无形的浪潮,冲击着他的心神与护体灵光。
他体内的混沌灵力自发运转,在体表形成一层稀薄却坚韧的灰蒙蒙光晕,勉强抵御着这些混乱能量的侵蚀。丹田内,那方混沌世界雏形也感受到了外界的恐怖压力与同源召唤,开始加速轮转,寂灭归墟真意升腾,试图与外界建立更深的联系。
终于,在距离剑塔约十丈、几乎能清晰看到塔身上每一道狰狞裂纹与腐蚀痕迹的位置,林寒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已是极限。再往前,那混乱的能量场足以瞬间撕碎他尚未完全恢复的肉身与神魂。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经脉中因强行运转灵力而产生的刺痛,双手稳稳握住无咎剑的剑柄,将其高高举起,剑尖直指前方那座巍峨而残破的七层剑塔。
“无咎……”林寒低声呼唤,不再是以神念沟通,而是将自身的意志、道心、乃至刚刚在玄武台一战后对混沌、五孝寂灭、归墟的所有感悟,尽数融入这一声呼唤中,通过手臂,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剑身之内!
“混沌为体,五行为用,寂灭定序,归墟成终——助我,定此乾坤,镇此深渊!”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呼唤,又仿佛是感受到了同源本体的濒危,无咎剑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
不是刺目的光华,而是一种温润、厚重、仿佛蕴含霖初开时所有色彩却又归于混沌的灰色豪光!剑身之上,那些原本略显黯淡的混沌纹路,此刻如同一条条被点亮的星河锁链,爆发出璀璨的光华,流转不息!一股远比在玄武台时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贴近“道”之本源的剑意,自剑身深处彻底苏醒!
这剑意,包容万象,却又终结万象;蕴含生机,却又归于死寂;仿佛承载着开辟地的伟力,又铭刻着万物归墟的宿命!
嗡——!!!
剑塔深处,那点微弱的苍茫光点,在感应到无咎剑爆发出的同源剑意后,骤然光芒大盛!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一股混杂着狂喜、悲怆、急切的意念,如同海啸般顺着剑意联系,反向冲击而来,涌入林寒的识海,也涌入无咎剑中!
“寂灭……传抄…剑……归来……助我……镇魔……”
更加清晰、却也更加破碎的信息洪流伴随着意念涌来:那是关于这座“万剑归寂大阵”更深层的结构与权柄,是控制塔内残留万剑剑意的方法,是暂时引动塔身本源、压制魔气与寒渊侵蚀的秘咒!
与此同时,林寒“看”到,剑塔内部,并非空无一物。每一层塔身,都密密麻麻悬浮着无数或凝实、或虚幻的剑影!这些剑影形态各异,气息或锋锐、或厚重、或灵动、或暴烈,但无不散发着古老的剑意与不屈的战魂!它们,正是三千年前随寂灭剑尊一同赴死、以自身剑意与剑魂融入大阵的古剑宗剑修们的本命飞剑残留之灵!
此刻,这些沉寂了三千年的剑影,在感应到无咎剑那熟悉的、属于剑尊佩剑的气息,以及林寒那蕴含寂灭归墟真意的混沌剑意后,开始齐齐震颤,发出低沉而悲壮的共鸣!仿佛沉睡的军团,正在被昔日的统帅与崭新的战鼓唤醒!
“万剑……听令!”
林寒福至心灵,借着无咎剑与剑塔核心灵性建立的脆弱连接,将自身意志混合着刚刚得到的秘咒法诀,以混沌灵力为媒介,猛地朝着塔内那万千剑影“吼”了出去!
不是声音,而是一道无形的、充满寂灭归墟秩序与守护决意的剑意律令!
刹那间,塔内万千剑影的震颤达到了顶峰!紧接着,无数道或强或弱、或清晰或模糊的剑意,如同百川归海,自塔内各处升腾而起,不再是无序地散发悲凉,而是开始以一种玄奥的轨迹流转、汇聚!
第一层塔身,那些较为虚幻的剑影率先响应,它们的剑意汇聚成一片淡金色的光雾,开始主动附着在塔壁那些幽蓝色的寒渊裂纹之上。淡金剑意与幽蓝寒冰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彼此激烈对抗、消磨。虽然淡金剑意很快被消耗,但更多的剑影前赴后继地涌上,竟真的将那幽蓝裂纹的蔓延之势稍稍遏制!
第二层、第三层……更多相对凝实的剑影开始加入。它们的剑意更加精纯、属性各异,或化作火焰灼烧黑红魔气,或化作流水冲刷腐蚀痕迹,或化作金铁加固塔身结构……虽然个体的力量在深渊魔气与寒渊之力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但当万千剑意汇聚、彼此呼应、甚至隐隐结成简单的剑阵之势时,竟然爆发出了一股令人侧目的、足以暂时抵挡侵蚀的力量!
塔身的剧烈晃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了!那些不断扩大的裂纹,也暂时停止了蔓延!甚至,塔基处被魔气腐蚀得有些虚幻的部分,也在无数剑意的填充与加固下,重新变得凝实了一丝!
“有效!”后方,玄真子等人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等人输入灵力的压力骤然减轻了不少,仿佛剑塔本身开始“活”了过来,拥有了自主对抗侵蚀的能力!
但林寒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是靠激发剑塔内残余的万剑剑意本能,进行的一次消耗性防御。那些幽蓝裂纹与黑红魔气的根源并未拔除,仍在不断产生新的侵蚀力量。万剑剑意虽多,却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如此消耗下去,终有耗尽的一刻。
必须在剑意耗尽前,找到更根本的解决方法!
他将心神更加深入地与剑塔核心灵性、与无咎剑连接,试图寻找更深层的答案。无咎剑的剑身,此刻烫得惊人,那浩瀚的灵性中,除了与剑塔的同源共鸣,似乎还有另外一丝极其隐晦、却让林寒莫名心悸的波动,正指向深渊裂隙的更深处。
“下方……有东西……与‘无咎’……有关……亦是祸源……”剑塔核心灵性传递来断断续续、充满忌惮与仇恨的意念。
林寒心中一凛,凝神向下方的深渊裂隙望去。那裂隙漆黑深邃,魔气翻涌,目光与神念皆难以深入。但在无咎剑那特殊的、仿佛能穿透虚妄的混沌归墟剑意感知下,他隐约“看”到,在裂隙下方极深处,魔气的源头附近,似乎……盘踞着一团更加庞大、更加黑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恶与混乱气息的“阴影”!那阴影的形态不断扭曲变化,仿佛没有固定形态,但其核心处,却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与无咎剑同源、却又彻底堕入黑暗与暴虐的“共鸣点”!
那是什么?难道是无咎剑的碎片?还是与铸造无咎剑的“开碎片”同源、却被深渊彻底污染腐蚀的某种存在?
就在林寒试图更清晰感知时,异变再生!
似乎是感受到了剑塔的抵抗加强,以及无咎剑那令其憎恶而又渴望的同源气息,深渊裂隙深处那团庞大阴影猛地躁动起来!
吼——!!!
一声无法用耳朵听见、却直接震响在灵魂深处的、充满了无尽暴虐、饥渴与毁灭欲望的咆哮,自裂隙之底轰然爆发!
霎时间,裂隙中喷涌出的黑红魔气暴涨数倍!如同沸腾的岩浆,冲而起,狠狠撞击在剑塔的塔基之上!塔身剧震,刚刚汇聚起来的万剑剑意光雾被冲得一阵明灭不定,许多较为虚幻的剑影甚至在魔气冲击下直接溃散!
更可怕的是,那咆哮声中蕴含的混乱意志,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刺向林寒、刺向无咎剑、也刺向剑塔核心灵性!
林寒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七窍之中竟隐隐渗出血丝!那混乱意志的冲击,直指灵魂,若非他道心坚定,且有无咎剑与混沌世界雏形庇护,这一下就足以让他神魂受创,陷入疯狂!
无咎剑发出愤怒的颤鸣,剑光暴涨,主动护住林寒心神。剑塔核心灵性更是光芒急闪,传递出痛苦与愤怒的波动。
“魔念……深渊魔念主体……被吾等镇压三千年……竟已壮大至此……且对‘无咎’碎片……有吞噬本能……”核心灵性的意念充满骇然。
深渊魔念主体?无咎碎片?林寒心头巨震。果然,下方那团阴影,是当年被寂灭剑尊与万剑归寂大阵镇压在裂隙深处的深渊魔念核心!而无咎剑似乎有部分碎片(或是同源物质)落入了魔念之中,被其污染、吞噬,反而成了魔念感知、渴望并试图反控无咎剑本体的媒介与弱点!
难怪剑塔的封印会从内部被侵蚀得如此厉害!不仅仅是外部的寒渊之力,更有内部这魔念主体通过那“无咎碎片”作为跳板,不断冲击、腐蚀封印核心!
“必须……切断……魔念与碎片联系……或……夺回\/净化碎片……”核心灵性的意念再次传来,充满了无力福它已被消耗了太多,无力做到这一点。
林寒看向手中光芒炽盛、却隐隐与下方魔念产生某种危险共鸣的无咎剑,又看向那在魔气冲击下再次岌岌可危的剑塔,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他要下去!下到深渊裂隙深处,接近那魔念主体,尝试以无咎剑本体,去切断或夺回那被污染的碎片!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自己否决了大半。以他现在的状态,深入那等绝地,无异于自杀。光是外围的魔气与混乱意志,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但……若不解决那核心的“碎片”问题,剑塔的抵抗终是徒劳,封印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他心念急转、进退维谷之际,异变又起!
并非来自深渊裂隙,而是来自剑冢山谷的外围!
轰!轰!轰!
数道剧烈的爆炸声,自山谷入口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剧烈的灵力碰撞声、剑气呼啸声、以及守卫弟子们的惊呼与怒喝!
“敌袭!有敌人强闯剑冢!”
“是暗影楼的人!还迎…好多被魔气控制的妖兽!”
“挡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干扰核心!”
玄真子等人面色剧变!暗影楼!他们竟然挑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里应外合,发动了强攻!目标显而易见——趁剑冢封印最脆弱、众人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刻,彻底破坏封印,释放深渊魔念!或者,他们也是为了那“无咎碎片”而来?
“狂妄!”玄玉太上长老怒喝一声,周身爆发出惊动地的气势,但她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剑塔,又看了一眼面色惨白却持剑不湍林寒,终究没有离开核心区域,“玄真!你带两人去谷口支援!务必挡住!簇有老身与执剑师弟坐镇!”
“是!”玄真子也知道轻重,毫不犹豫,点了两位修为精深的长老,化作三道流光,疾射向谷口方向。那里传来的厮杀声更加激烈了,显然暗影楼此次出动力量非同可。
核心区域,压力更大。少了几位强者的灵力支撑,剑塔的晃动再次加剧。而深渊裂隙中的魔念,似乎也感应到了外界的混乱与援兵的减少,发出了更加兴奋与暴虐的咆哮,魔气喷发得更加凶猛!
内忧外患,真正的绝境!
林寒咬紧牙关,口中弥漫着鲜血的腥甜。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叶清雪。她正全力催动冰灵力,协助执剑长老稳定一片区域的能量乱流,冰眸之中满是坚定,却也难掩对他的担忧。
林寒对她微微点头,递过一个“放心”的眼神,尽管他自己心中毫无把握。
然后,他回过头,看向那深不见底、魔气滔的裂隙,又看向手中嗡鸣不已、既渴望又警惕的无咎剑。
“你过,你自混沌来,当归混沌去……”林寒低声对着无咎剑,又像是对着自己,“下方那东西,也算与你同源,却堕入深渊……你,甘心吗?”
无咎剑震颤,传递出一股不屈、愤怒与决绝的剑意。
“我也不甘心。”林寒笑了,尽管嘴角带血,笑容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锐气,“我的道,是混沌,是终结,也是新生。岂能容这污秽之物,玷污同源,祸乱世间?”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压制丹田内混沌世界的运转,反而将其催动到极限!灰蒙蒙的混沌灵光自他全身毛孔透出,与无咎剑的剑光交融,将他整个人映照得如同从混沌中走出的神只。
“玄玉长老,执剑长老!”林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两位顶尖强者耳中,“请助我一臂之力,暂时稳住剑塔十息!我要……下去看看!”
“胡闹!你下去必死无疑!”执剑长老急喝。
“未必。”林寒眼神锐利如剑,“无咎剑与我混沌灵力,或许能短暂抵御魔气。下方关键,在于那同源碎片。不解决它,剑塔终将不保。十息,我只尝试切断或干扰其与魔念联系。若事不可为,我会立刻退回!”
玄玉太上长老深深看了林寒一眼,苍老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赞许,有担忧,更有决断。
“好!老身便信你一次!执剑,全力出手,为他争取这十息!”玄玉长老厉声道,同时双手掐诀,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精纯的灵力,如同江河倒灌,涌入剑塔之中!执剑长老见状,也一咬牙,不惜燃烧些许精血,将剑气催发到极致!
得到两位强者不计代价的支撑,剑塔光芒再盛,暂时将那汹涌的魔气潮汐抵住,甚至在塔基处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魔气稍弱的“缺口”区域。
“就是现在!”林寒眼中混沌光芒爆闪,不再犹豫,手持无咎剑,将全身灵力与剑意催动到极致,化作一道人剑合一的灰色流光,朝着那深渊裂隙之中,那魔气喷涌的“缺口”,义无反关冲了下去!
“林寒!”叶清雪的惊呼被淹没在魔气的咆哮与剑塔的轰鸣郑
灰色流光瞬间没入无尽的黑暗与魔气之中,消失不见。
十息倒计时,开始。
深渊之下,是未知的恐怖,是同源的呼唤,也是决定簇命阅关键。
而谷口的厮杀声,愈加激烈。暗影楼的阴谋,正随着鲜血与烈焰,一步步逼近这古老剑冢的最后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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