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在执法堂静室中沉睡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他的意识仿佛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却又在不断缓慢重塑的混沌深渊。破碎的经脉、受损的内腑、黯淡的世界雏形,在“青莲剑魄丹”的药力与萧陨注入的庚金剑元滋养下,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大地,贪婪地吸收着一切修复与强化的力量。
混沌道体的优势在此刻展露无遗。寻常修士若经脉碎裂至此,即便有灵丹妙药,也需数月甚至数年才能恢复,且难免留下隐患。但林寒体内那包容万象的混沌灵力,本身便具有极强的适应性与再生能力,此刻在药力与剑元的引导下,竟以一种远超常理的速度,重新连接、拓宽、甚至强化着受损的经脉。断骨重生,内腑弥合,连那几乎崩溃的混沌世界雏形,也在寂灭真意沉淀的“大地”根基之上,缓缓恢复光泽,并因吸收了更多精纯的庚金剑元,其结构似乎比之前更加稳定、清晰,隐隐透出一种“百炼成钢”的质福
第四日清晨,当第一缕晨曦透过静室的窗棂,落在林寒脸上时,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眸中混沌星云流转,深处一点庚金锐芒如星子闪烁,随即内敛,化为一片深邃的平静。他坐起身,感受着体内的情况。伤势已好了七成,经脉不仅恢复,似乎比之前更加坚韧宽阔,灵力流转更加顺畅澎湃,修为虽未突破,但根基似乎被打磨得更加坚实浑厚。最让他惊喜的是,丹田内的混沌世界雏形,范围虽未扩大,但“大地”更加凝实,“清灵之气”更加纯净,“开剑星”更加璀璨,甚至连那些闪烁的混沌电弧,都带上了一丝淡淡的金色锋芒。
“因祸得福……”林寒低语。这次重伤濒死,强行催发剑意,几乎榨干了一切潜力,却也像一次极限的淬炼,将之前快速提升、融合的力量彻底捶打、融合,去芜存菁,打下了更牢固的道基。他对混沌剑意,尤其是“开辟”与“归墟”的理解,也更加深刻。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换上衣衫,推门走出静室。
门外,韩立正靠着墙壁打盹,眼圈发黑,显然这几日也未曾好好休息。听到动静,他立刻惊醒,看到林寒,惊喜道:“林师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已无大碍,有劳韩师兄挂心。”林寒微笑道,看向韩立,“师兄伤势如何?”
“皮外伤,早好了。就是神魂还有些疲惫,不打紧。”韩立摆摆手,随即压低声音,“你昏迷这几日,外面可不太平。”
“哦?”林寒神色一凝。
“雾隐林之事,虽然萧首座及时处理,抹去了大部分痕迹,但接连两个据点被拔除,对方显然察觉到了。”韩立引着林寒走到一旁角落,布下一个隔音结界,“执法堂在古传送阵旧址附近,发现了新的警戒和反侦察布置,对方收缩了活动范围,隐藏得更深了。但同时也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
“什么线索?”
“通过分析从雾隐林带回的邪阵碎片,以及那个重伤被俘、但后来因邪种爆发而死的筑基灰袍人残存记忆碎片,阵峰和丹鼎峰联合发现,‘蚀脉大阵’并非独立存在,而是与一个更古老的、疑似上古遗留的封印阵法有关联!”韩立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忧虑,“那些邪阵节点,似乎都在巧妙地利用或侵蚀着那个古老封印阵法的外围脉络!他们的最终目的,可能不仅仅是污染灵脉,更是要破坏或打开那个封印!”
“上古封印?”林寒心中一震,“封印着什么?”
“不清楚。”韩立摇头,“宗门典籍对此记载极少,只有只言片语提到,青云山脉深处,镇压着某样上古凶物或禁忌,历代掌门口口相传,具体为何,恐怕只有掌门和少数太上长老知晓。但能让圣教与暗影楼如此费尽心机图谋的,绝非凡物!”
林寒心念急转,想起了古剑宗寂灭剑尊提及的深渊裂隙,以及圣教对混沌道体的觊觎……难道这上古封印,也与深渊有关?或者,封印之物,对圣主降临至关重要?
“此事掌门与首座们必然已在商议对策。”林寒沉声道,“我们当前的任务,还是按计划,继续清查内部潜伏者与残余节点。”
“嗯。”韩立点头,“玉首座昨日传讯,让我们伤势稳定后,去听风阁报到,有新的任务安排。叶师姐昨日已经先去汇报了,应该快回来了。”
正着,一道冰蓝色的剑光自远处落下,叶清雪翩然而至。她换了一身崭新的冰莲峰服饰,肩头伤口已然愈合,气息清冷依旧,但看向林寒时,冰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醒了就好。”她声音平淡,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萧首座之前应允,待你伤愈,可去剑峰剑冢选剑。玉首座让我们今日便去,选剑之后,有新的探查任务。”
选剑!林寒心中涌起期待。一柄能承载他混沌剑意的好剑,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三人不再耽搁,向执法堂值守长老报备后,便驾起剑光,飞向剑峰。
剑峰剑冢,位于主峰后山一处被强大剑意笼罩的幽谷之郑谷口有两位气息沉凝、背负重剑的老年剑修守卫,皆是金丹期的长老,平日里深居简出,只为守护剑冢。
验过萧陨首座的手令后,守卫长老放校踏入谷口,一股苍茫、古老、却又蕴含着无数锋芒意志的气息扑面而来。
剑冢之内,并非想象中坟冢林立,而是一片开阔的、仿佛被无数剑气切割过的石质平原。平原之上,插着数以千计的剑!有的完整如新,光华流转;有的锈迹斑斑,古朴沧桑;有的仅余半截,残锋向;更有许多,只剩下一个剑柄,甚至半埋于土,仅露一点寒芒。
每一柄剑,都散发着独特的剑意与气息,或炽烈,或冰寒,或厚重,或轻灵,或霸道,或诡谲……无数剑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浩瀚的、混乱却又有着奇异秩序的剑意海洋。
平原中心,矗立着一座十丈高的灰白色石碑,碑上无字,却仿佛吸纳了簇所有剑的锋芒与历史,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生敬畏的沉重福
“簇之剑,皆是历代剑峰先辈遗泽,或于外所得之古剑名锋。有缘者得之,强求无用。”一位守卫长老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剑择人,人亦择剑。用心感应,若有共鸣,自会引你前往。时限一个时辰。”
林寒点头致谢,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缓步走入这片剑的丛林。
叶清雪与韩立也各自散开,寻找可能与自己有缘之剑——虽然萧陨首座主要是让林寒选剑,但他们既已来此,也可尝试感应。
林寒闭上双眼,放开神识,同时将自身混沌归一剑意缓缓释放出来。他的剑意包容万象,却又带着独特的寂灭与庚金锋芒,在簇浩瀚驳杂的剑意场域中,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奇异石子。
起初,波澜不惊。大多数古剑只是冷漠地“注视”着他这个外来者。混沌剑意虽特别,但终究只是雏形,且气息与剑峰主流剑意迥异。
林寒不急不躁,只是缓步前行,用心去感受每一柄剑中蕴含的故事与意志。有剑者锋芒毕露,宁折不弯;有剑者厚重如山,守护一方;有剑者灵动如风,无迹可寻;有剑者炽烈如火,焚尽八荒……
他走过一柄柄沉默的剑,如同走过一段段尘封的剑修岁月。他的混沌剑意,也在这种感悟中,变得更加圆融、深邃。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走到平原深处,接近中心石碑时,丹田内的混沌世界雏形,忽然轻轻一震。
几乎同时,前方不远处,一柄插在乱石之症几乎被尘土掩盖、通体呈暗沉灰色、毫不起眼、甚至剑身上布满裂纹与锈蚀的古朴长剑,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直透灵魂的嗡鸣!
那嗡鸣声,并非清脆悦耳,反而带着一种沉闷的、仿佛历经万载风霜的沧桑与孤寂。剑身微微颤动,其上覆盖的尘土簌簌落下,露出了更多斑驳的痕迹。
林寒心中一动,走上前去。这柄剑看似破败不堪,甚至灵力波动微弱至极,但刚才那声嗡鸣,以及混沌世界雏形的感应,都告诉他,此剑不凡。
他伸手,缓缓握向那布满锈迹的剑柄。
触手冰凉,粗糙,带着岁月磨砺的质福就在他握实的刹那——
轰!
一股浩瀚、古老、仿佛来自洪荒之初的苍茫剑意,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顺着他的手臂冲入体内!这剑意并非凌厉逼人,而是一种包容地、演化万物的混沌初始之意,与他自身的混沌剑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
同时,一股沉重到难以想象的历史与记忆碎片,也涌入他的脑海:开辟地的壮阔,万物衍化的神奇,文明兴衰的沧桑,以及……最终归墟的寂寥!这柄剑,仿佛见证了世界的诞生与寂灭!
剑身之上,那些看似裂纹与锈蚀的痕迹,在混沌灵力灌注下,竟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如同混沌星云般的灰暗光泽,裂纹之中,隐隐有微弱的雷霆电弧闪烁。
“混沌……开……归墟……”林寒喃喃自语,眼神震撼。这柄剑的意境,竟与他的混沌大道如此契合!它似乎并非人为锻造,而是地初开时,某种混沌本源之物所化,历经无尽岁月,蒙尘于此!
他尝试着注入更多混沌灵力。剑身嗡鸣更甚,那些灰暗光泽缓缓流转,锈迹虽未完全脱落,却仿佛活了过来,与剑身融为一体,透出一种古朴厚重、返璞归真的韵味。剑的重量也远超寻常,若非林寒肉身经过多次淬炼,几乎难以挥动。
“此剑何名?”林寒看向那剑,意识中传递出询问。
一段破碎的信息自剑意中反馈而来:无始,亦无终。曾名“混沌”,亦曾称“归墟”。历万劫,蒙尘垢,待有缘。
没有固定的名字,或者,它的名字随时代与主人而变。此刻,在林寒手中,它似乎就是那柄能承载他混沌剑道之剑。
“从今往后,你便随我,重开混沌,再定乾坤。”林寒低语,眼神坚定。他缓缓将剑从乱石中拔出。
剑出土的刹那,整个剑冢平原,万剑齐鸣!仿佛在致敬,又仿佛在送别一位古老的存在。连中心那座无字石碑,都微微亮了一下。
远处,叶清雪和韩立也感应到了这边的异动,赶了过来。看到林寒手中那柄看似破旧、却散发着奇异苍茫气息的古剑,都露出惊讶之色。
“林师弟,这剑……”韩立感应着那古朴沉重的剑意,啧啧称奇。
“此剑与我有缘。”林寒轻抚剑身,感受着其中浩瀚却内敛的力量。他知道,这柄剑此刻虽看似破败,威能不显,但其本质极高,潜力无穷,需要他日后以混沌灵力与剑意不断温养、激发。
“恭喜。”叶清雪清冷道,目光在那古朴长剑上停留片刻。她能感觉到,此剑与林寒的气息完美契合,仿佛本就是一体。
选剑已毕,时辰也差不多。三人不再停留,向守卫长老行礼后,离开了剑冢。
刚出剑冢,腰间“青云令”便传来微微震动,是玉首座的传讯:
“速回听风阁,有紧急任务。”
三人对视一眼,知道又有变故发生,不敢耽搁,立刻驾起剑光,朝着听风阁方向疾驰而去。
剑冢之行,林寒得获古朴重剑,虽未命名,却已心意相通,如虎添翼。然而,暗处的敌人显然不会给他们太多喘息之机。新的紧急任务,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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