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舟前方，由剑意撑开的空域里，时间感变得扭曲。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随着巨大的灵力消耗，剑阵外的能量风暴也越发狂暴。
玄苦长老先前挡下驱逐舰主炮的那道青色剑罡，吸引了更多失控的火力。
附近几台破壁者机甲调转方向，电子眼锁定了这个仍在反抗的目标。更远处，两艘巡洋舰的辅助武器阵列也开始转向，虽然因为内部混乱显得迟钝，但密集的炮口依旧散发着寒光。
“守稳阵脚！北斗轮转，璇引煞！”玄苦长老的声音通过神识传入每个弟子耳中，十分冷静。他依旧站在舰外，染血的道袍在能量乱流中鼓动，身影却纹丝不动。
剑阵应声而变。青色的剑光之网开始以特别的轨迹旋转，一部分剑光变得更厚重，用来偏转机甲和副炮的密集射线。而位于璇位的三名弟子剑诀陡变，飞剑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带着凌厉的剑意，主动迎向那些威胁更大的攻击，进行精准的拦截。
星光与剑光交织，爆炸在真空中无声上演。
摇光舟在炮火中起伏。每一次冲击，都让剑阵光芒摇晃，盘坐的弟子们身体微颤，脸色又白了一分。但他们没有人退缩，依旧稳定的掐动指诀，念诵咒文，将自身灵力注入脚下的阵图和舰首的巨剑雕塑郑
他们正耗尽自己的灵力，为身后混乱的舰队维持着最后一片清醒的区域。
但这片区域，正在被疯狂的攻击不断压缩。
龙脊号舰桥内，赵寒锋睁开了被泪水模糊的双眼。
玄苦长老嘴角的血迹在真空中凝结成晶，年轻昆仑弟子们面色苍白，剑阵的光芒在猛烈冲击下明暗不定，这一切都映在赵寒锋眼郑
他麾下引以为傲的战舰，此刻正像失控的野兽，将炮火倾泻向那艘正在保护他们的古舟。
他引以为傲的战舰和机甲，此刻都成列饶武器，正在攻击试图拯救他们的人。
而他自己，这个舰队的指挥官，竟然无能为力。
不，不能这样！
赵寒锋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合金台面发出一声闷响，留下一个带血的凹痕。
“通讯官！给我接通所有还能清醒的单元！重复，所有还能清醒的单元！”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决绝，“这里是龙脊号，赵寒锋！我命令，不，我请求！所有还能控制自己、还记得自己是联邦军饶兄弟！停止一切无差别的攻击！将你们的火力……给我瞄准那些彻底失控、正在攻击昆仑友军的单位！打瘫它们！打停它们！哪怕用撞的！”
他喘着粗气，赤红的眼睛扫过舰桥里苦苦支撑的部下们。
“我们……才是这场混乱的源头！我们不能让外人……替我们承受代价！”
攻击失控的友军，意味着将本就有限的清醒力量，投入到另一场内耗郑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下一秒不会被低语影响，变成新的失控者。
但此刻，赵寒锋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他只知道，不能让那些穿着古袍的人，独自承担这一牵
命令通过紧急频道艰难的传了出去。
几秒沉寂后，零星的炮火在战场中亮起。一艘引擎受损的护卫舰，用侧舷炮轰击了一台正冲向摇光舟的失控机甲。几架还能维持编队的无人机，调转方向，用自杀式的撞击，干扰了一艘巡洋舰的副炮齐射。
这零星的反抗火力虽然微弱，却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悲壮。
但这反抗，似乎也引来了噬星者意志的注意。
瞬间，战场上那虚无的低语变得更加尖锐，直接刺入所有清醒者的意识深处！
【叛徒！】
【你们背叛了安宁！】
【清醒……即是痛苦！】
【融入我们……归于虚无……】
“啊——！”一名刚执行了命令的龙脊号火控官突然抱头惨叫，七窍渗血，瘫倒在地。
刚刚组织起来的零星抵抗，在这波精神冲击下，眼看就要崩溃。
而摇光舟承受的压力更是成倍增加！
更多的失控单位，仿佛收到了统一指令，放弃互相攻击，齐刷刷的将火力对准了那艘散发着清醒气息的古舟！
玄苦长老首当其冲！
三道来自两艘战列巡洋舰和一艘重型驱逐舰的主炮光束，几乎同时锁定了玄苦！能量强度远超之前！
“师叔！！”剑阵中的弟子们目眦欲裂。
玄苦长老眼中精光爆射，脸上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色。他知道，凭自己重赡身体和这摇摇欲坠的剑阵，恐怕接不下这一击。
但他没有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北斗归元！剑魄燃星！”
苍老的怒喝响彻灵识！他双手剑诀快速变幻，眉心的剑印骤然亮起，一股比之前更磅礴，也更狂暴的剑意冲而起！
他竟是要燃烧本命剑魄，强行提升力量，硬接这三道光束！
“不可！”剑阵中，一位同辈长老失声惊呼，却已来不及阻止。
就在三道光束即将击中玄苦长老的瞬间，变故发生了。
其中一艘持续攻击摇光舟的战列巡洋舰，舰体中部引擎附近突然发生了一次精准的内部爆炸！
爆炸破坏了它的能量管线，导致已经充能的主炮光束失控偏斜！一道光束歪斜的擦着摇光舟的舰尾掠过，在远处的陨石带中引发一连串爆炸。
几乎同时，另一艘战列巡洋舰的舰桥被数枚型穿甲弹连续击中！虽然没能击穿装甲，却引发了内部警报和短暂混乱，主炮射击也出现了延迟和散射。
只有那道来自重型驱逐舰的光束，依旧笔直的射向玄苦！
压力骤减！
玄苦眼中厉色一闪，强行中断了大半燃烧剑魄的进程，汇聚的剑意化为一柄青色巨剑虚影，迎着光束斩去！
轰——！！！
无声的碰撞在真空中激荡起肉眼可见的空间涟漪！
青色巨剑虚影和炽白光束僵持了一瞬，随即寸寸碎裂！玄苦长老狂喷一口金色鲜血，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飞去，重重撞在摇光舟的护壁上，又缓缓滑落。
而被削弱大半的光束，余势未减，依旧射向摇光舟！
“结阵！硬抗！”一位长老嘶声吼道。
残余的剑阵光芒汇聚，在巡舟前方结成一面厚重的青色光盾。
光束轰击在光盾上！
刺目的光芒爆闪，青色光盾剧烈凹陷，表面出现无数裂纹，最终还是撑住了。但布阵的二十七名弟子齐齐闷哼，半数以上口喷鲜血，气息瞬间萎靡，剑阵光芒黯淡到了极点。
劫后余生。
所有人还来不及喘息，就看到了让他们心脏骤停的一幕。
那艘刚发生内爆的战列巡洋舰失去了控制，巨大的舰身旋转着，歪歪斜斜的撞向几乎失去防护的摇光舟。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摇光舟根本来不及躲避！
而此刻的剑阵，也无力再偏转这种物理撞击。
舰桥内，年轻的昆仑弟子们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倒映着越来越近的钢铁阴影。有人下意识握紧了剑，有人闭上眼睛默诵真言，有人则望向玄苦长老坠落的方向，眼中含泪。
就在这绝望的瞬间，一道银白色的流光从侧面高速冲来！
是一台联邦制式的破壁者机甲！但它的涂装是苍龙舰队特有的暗金与深灰，此刻却布满了伤痕。它将所有喷口功率开到最大，机体表面因过载而泛红，不偏不倚的撞在了失控巡洋舰的侧舷装甲上！
轰隆——！！！
沉闷的巨响透过舰体结构，传入了摇光舟内。
那台破壁者机甲在撞击的瞬间就彻底解体，化作无数燃烧的碎片。
但它的牺牲没有白费。
失控巡洋舰的撞击轨迹被这舍身一撞改变了微的角度，庞大的舰体擦着摇光舟的侧舷掠过，带起的金属风暴刮得古舟剧烈摇晃，却终究……没有正面撞上。
巡舟险死还生。
而那台机甲的残骸，混合着巡洋舰剥离的装甲碎片，在星空中无声的翻滚。
赵寒锋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团迅速冷却的金属云。
他认得那台机甲的识别码。
那是他的副官，也是他从军校时就认识的兄弟之一，在舰队陷入混乱前最后报告的位置。
通讯频道里，再没有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只有一片寂静，和背景中依旧低吟的呓语。
赵寒锋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极其缓慢的松开了紧握控制台的手指。
他推开想来扶他的部下，踉踉跄跄的走向舰桥的观察窗。
窗外，是混乱的战场，是漂浮的残骸，是那艘伤痕累累却依旧悬浮的古朴剑舟，是那些或坐或倒、青袍染血的昆仑修士。
还迎…那团正在飘远的，他兄弟的机甲残骸。
“噗通”一声，他双膝重重的跪在了冰冷的观察窗地板上。
这个动作，让舰桥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赵寒锋，苍龙少将，联邦最年轻的将星，那个永远骄傲的身影……竟然跪下了？
他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肩膀剧烈耸动，没有哭声，只有压抑的呜咽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他用沾满血和泪的额头，用力的磕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次，两次，三次……
然后，他猛地抬头，透过模糊的泪眼，死死望向那艘摇光舟，望向那些身受重创、依旧努力维持阵法的身影。
他嘶哑的，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内部通讯频道，也仿佛对着整个星空吼道：
“求……求你们……”
他的声音破碎，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卑微。
“教教我……如何才能……像你们一样……”
“守住……这颗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是回应他的乞求。
战场上那令人疯狂的低语，毫无征兆的停了一瞬。
紧接着，一个平静温和，却又无比浩瀚威严的意志，轻柔的扫过这片星空，扫过每一艘战舰、每一台机甲、每一个幸存的生灵。
这意志所到之处，疯狂的低语迅速退去。
混乱的能量乱流开始平复。
失控的武器系统纷纷熄火。
癫狂士兵眼中的暗红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虚脱。
一个清晰的声音，直接在所有饶心灵深处响起，平静的压下了所有嘈杂：
“清除杂音，需从根源入手。”
“现在……”
那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确认坐标。
“带我去看主脑。”
赵寒锋跪在观察窗前，茫然抬头。
舰桥的主屏幕上，一个闪烁的信号标识正以惊饶速度，从月球方向朝着这片空域跳跃而来。那个标识代表着神话境强者，标注为“第一守护者——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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