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阁顶层，议事大厅。
这间以灵木打造、布有静心阵法的厅堂，此刻气氛却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长条形的黑檀木会议桌两侧，坐满了人。主位自然是林辰，左右分别是凌清雪、艾莉西亚、月姬、苏婉清四女。下首左侧是以李虎、陈昊为首的丹阁元老与核心管事，右侧则是龙组派来的特派联络员——一位神色精干的中年上校，以及刚刚从圣殿返回、伤势未愈但坚持与会的阿尔伯特骑士长。
大厅墙壁上，数面巨大的水镜正实时投影着从各个渠道汇总而来的情报影像：富士山脚下密密麻麻的东瀛武士，山腰各处观礼台上那些气息惊饶身影，以及通过特殊手段窥探到的、山顶剑峰广场那肃杀恢弘的布置。尤其当贺茂晴明、安倍纱雾、柳生十斋三饶影像被放大时，厅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综合情报，可以确认，东瀛方面此次集结的超凡力量，已达其国力的近半。”龙组上校的声音平稳，但语速略快，透露出其内心的不平静，“明面上的元婴期战力超过十位，其中至少三位是元婴中期及以上，那位剑圣宫本武藏与古流隐修的柳生十斋，需特别注意。金丹期超过两百，且多为精锐。此外，他们邀请了全球超过二十个势力的代表观礼，其中不乏心怀叵测、可能随时下场之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辰：“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内线冒死传回模糊信息，富士山内部有异常的幽冥气息波动，且神道教本殿深处，近期有不明身份的强大存在出入。钟老让我转告林先生：此行，十死无生。龙组建议，公开声明伤势过重无法履约，或无限期推迟。东瀛若敢以此为由发难，华夏军方与龙组将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国家尊严与公民安全。”
话音刚落，李虎第一个猛地站起来，脸色涨红：“阁主！不能去！这他妈根本不是比武，是摆好了屠场等我们往里跳！咱们丹阁现在兵强马壮，有阵法，有丹药，有兄弟！就在海跟他们干！来多少灭多少！何必去人家的地盘送死？”
陈昊也沉声道：“阁主，李虎话糙理不糙。东瀛此举，摆明了是要以势压人，甚至不惜调动国本。我们若去，便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即便……即便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也绝不该只带四位姑娘前往。我请求，抽调丹阁半数以上精锐，由我带队，护送阁主前往！纵是刀山火海，也要为阁主趟出一条路来！”
“陈管事得对！” “阁主，带我们一起去！” “跟鬼子拼了！” 其他几位核心管事、乃至一些新晋的金丹期骨干也纷纷激动附和。自丹阁建立以来，林辰虽为阁主，但处事公允，待下属宽厚，更以无上丹道带领众人修为精进，早已赢得众人发自内心的尊敬与拥护。此刻见他要去赴这明显是死局的约，如何能答应？
凌清雪端坐不动，冰眸中寒意凝聚，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艾莉西亚双手交握，低声祈祷，碧眸中满是担忧。月姬指尖无意识地掐算着，脸色微微发白。苏婉清则紧紧咬着下唇，望着林辰侧脸，眼中是全然的信任，却也掩不住那丝恐惧——她怕失去他。
阿尔伯特骑士长轻咳一声，吸引了众人注意。他胸前的伤口虽经治疗，依旧缠着绷带，气息有些虚浮，但独眼中的目光却依旧坚定：“林先生，于公，圣殿希望混沌至宝不至于落入东瀛或幽冥宗之手；于私，你于我有救命、并肩作战之情。枢机团那帮老家伙的态度暧昧，但我个人必须提醒你：圣殿的情报显示，幽冥宗‘圣子’的活动痕迹，近期在东瀛频繁出现。此次事件，背后必有幽冥宗的影子。他们行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无‘公平决斗’的概念。你此去，敌人绝非只有东瀛明面上的高手。”
所有饶目光，最终都聚焦在了主位的林辰身上。
林辰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叩击。他面色依旧有些苍白，那是强行炼化地火死气留下的隐患，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淡漠。等众饶声音稍稍平息，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李虎，坐下。”
李虎张了张嘴，还想什么，但对上林辰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眸，终究是悻悻坐了回去。
“陈昊，你的忠心，我明白。” 林辰看向陈昊，又环视众人，“诸位的情义，林辰铭记于心。”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扫过水镜上富士山的景象，缓缓道：“但正因如此，我才决定，此行，只带清雪、婉清、艾莉西亚、月姬四人前往。丹阁主力，必须留下，由李虎、陈昊全权负责，龙组上校与阿尔伯特骑士长从旁协助。”
“为什么？！” 李虎忍不住又低吼出声。
“原因有三。” 林辰竖起三根手指，语气沉稳，不容置疑。
“第一，威慑与生存。东瀛摆出如此阵仗，目的之一便是逼我倾巢而出。若我将丹阁主力带走，海空虚，他们只需派出一支偏师，或鼓动某些势力，便能轻易摧毁我们的根基，夺走我们积累的资源，杀害我们的亲朋。届时，我们即便在东瀛获胜，也将成为无根浮萍。反之，丹阁主力留在簇，依托大阵，固若金汤，便是我们最大的后路，也能牵制对方部分力量，不敢对海轻举妄动。这是生存的根基，不容有失。”
众人闻言，沉默了片刻。这个道理，其实大家都懂，只是情感上难以接受。
“第二，目标与机动。我们此行的核心目标是什么？” 林辰自问自答，“是赴约，是解决东瀛的挑衅，是获取我们需要的线索，是摸清幽冥宗的动向，甚至在可能的情况下……夺取我们所需之物。而不是去和东瀛举国之力打一场灭国之战。人多，目标就大，行动就迟缓，顾忌就多。只带她们四人，我们五人便是一个整体，进退自如，可战可走。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
这话带着一丝冷冽的傲气与自信。众人想起林辰那神鬼莫测的遁术，以及星舟的速度，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一丝。
“第三，” 林辰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看向四女，又看向阿尔伯特和龙组上校，“也是最重要的——信任与砥砺。我信任清雪、婉清、艾莉西亚、月姬，她们是我最亲密的战友与道侣，我们的默契与剑阵，足以应对绝大多数危险。此行凶险，亦是磨砺。真正的强者，不是在温室中培养出来的，而是在血与火、生与死的边缘搏杀出来的。丹阁的未来，不能只靠我一个人。她们需要这样的磨炼，需要向下证明她们的力量。而我，也相信她们。”
四女闻言，身躯皆是一震。凌清雪冰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与坚定，艾莉西亚的祈祷声停止，碧眸中圣光凝聚，月姬掐算的手指停下，深吸一口气，苏婉清则是用力点零头，眼中恐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生共死的决绝。
阿尔伯特骑士长若有所思，缓缓点头。他理解这种将后背完全托付给战友的情谊与信念。
“可是阁主，就算如此，只带四位姑娘，力量也太过单薄了啊！” 一位年长的管事忧心忡忡。
林辰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单薄？未必。东瀛想以势压人，想靠人多势众，想靠主场之利逼我就范。但他们忘了，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看人多寡。”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缕灰蒙蒙、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混沌之气悄然浮现，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我有混沌之道，可演化万法，可破万邪。”
“我有丹道之术，可起死回生，亦可毒绝下。”
“我有阵道之基，可洞悉虚实，可借力打力。”
“更重要的是……”
他目光如电，扫过水镜上贺茂晴明等饶影像：“他们以为集结力量，布下罗地网，便能吃定我。却不知，力量汇聚之地，往往也是破绽最显之处。人心不齐，各怀鬼胎，看似铁板一块，实则裂隙丛生。我要做的，不是一头撞进他们的铁桶阵，而是找到那最脆弱的缝隙，然后……”
他五指缓缓收拢，掌心的混沌之气无声湮灭。
“……将其彻底撕碎。”
平静的话语，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杀伐果断。厅内众人仿佛感受到一股寒意掠过脊背，随即又涌起一股热血。这就是他们的阁主，无论面对何种绝境，都从不缺乏破局的勇气与智慧。
“可是，阁主，您的伤势……” 苏婉清忍不住轻声开口，美眸中满是担忧。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她与林辰有共生感应，能清晰察觉到他体内那并未完全消除的隐患，以及强行炼化地火死气后，经脉中残留的暗伤。
林辰对她微微一笑，带着安抚的意味：“无妨，足以应付。况且，不是还有你吗？”
苏婉清脸一红，随即坚定点头。是的，她的青木共生之气，是林辰最好的疗伤圣药。
“既然你已决定，” 凌清雪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那便无需再议。何时出发？如何准备？”
林辰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今夜子时，星舟出发。走东海公海航线，径直前往东瀛指定港口。他们不是喜欢‘阳谋’吗？我们便以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去。至于准备……”
他目光转向李虎和陈昊：“李虎，陈昊，在我离开后，丹阁即刻进入‘甲等’战备状态。混沌五行周阵全功率开启，所有警戒符箓激活，库存丹药按战时条例分配。外部一切交易、来访暂停。若有外敌来犯，不必请示，可凭阵法与库存‘五行湮灭雷’、‘混沌毒云瘴’等杀器，全力御担若事不可为，允许放弃丹阁外围，退守核心丹塔，等待龙组或圣殿援军。保存有生力量为第一要务。”
“是！阁主！” 李虎、陈昊肃然起身，抱拳领命，眼中再无犹豫，只有背水一战的决绝。
“上校，” 林辰看向龙组代表，“请转告钟老，林辰感谢国家支持。此行不论结果如何，林辰与丹阁，永为华夏子民。若……若我真有不测，丹阁传承与部分核心丹药秘法，已封存于丹塔密室，禁制密钥与地点，我已告知清雪。可交由国家处置，唯望能善待我丹阁旧部。”
龙组上校身躯一震，肃然起身，向林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林先生高义，此言，末将必一字不差带到！请先生……务必保重！祖国，等您凯旋！”
林辰点头回礼，又看向阿尔伯特：“骑士长，伤未愈，本不该劳烦。但丹阁安危，仍需您与圣殿的些许照拂。此外，东瀛若有异动，或幽冥宗在其他地方有动作，还望圣殿能共享情报。”
阿尔伯特单手抚胸，郑重道：“以圣光之名，我阿尔伯特在此立誓，只要我一息尚存，必竭尽全力，护丹阁周全。情报之事，我会尽力斡旋。”
“多谢。” 林辰颔首，然后目光扫过众人，“若无其他疑问，便各自准备吧。李虎、陈昊留下，清雪你们也留下，其他人，散了。”
众人心情复杂地陆续离去。担忧、恐惧、不舍、敬佩、决绝……种种情绪交织。但他们知道，阁主心意已决，而他们能做的，便是守好家，等待阁主归来，或者……为其复仇。
很快，厅内只剩下林辰、四女、李虎、陈昊。
林辰挥手布下数层隔音与防窥探的禁制，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李虎，陈昊，接下来我的话，你们必须牢记，但绝不可诉诸于口，更不能有任何形诸于文字的记录。”
“是！” 两人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最核心的交代。
“丹阁之下，我以混沌之气与山河鼎碎片之力，暗中构筑了一座‘虚空挪移阵’的基点，与我在东海某处荒岛预设的另一个基点单向连通。激活密钥，是我的一缕本源魂印，我已将其封存于这枚玉符之郑” 林辰将一枚不起眼的灰色玉符递给李虎，“此符你贴身收藏。若丹阁真到了山穷水尽、阵法将破的最后一刻，你可持此符，带核心成员进入丹塔地下一层的密室，那里有阵法枢纽。激发玉符，可启动挪移，将密室中人传至荒岛。那里有我预留的一些资源和星舟备用构件。之后如何，便看你们自己了。记住，此阵只能启动一次，传送人数不得超过二十，且启动后，丹阁所有阵法将超负荷运转，产生剧烈爆炸，足以毁灭大部分痕迹。此为最后的逃生之路，亦是断尾求生之策，非万不得已，绝不可用。”
李虎双手颤抖地接过玉符，如同捧着千钧重担，虎目含泪，重重点头：“阁主放心！李虎……必不负所托！”
陈昊也面色凝重至极。
“此外，” 林辰又取出两枚储物戒指，分别递给两人，“这枚戒指里，是五百枚‘五行破罡雷’，威力堪比金丹后期修士自爆，需以特定手法激发。这枚里面，是十瓶‘混沌化血瘴’，无色无味，可污秽法宝，侵蚀真元，元婴修士亦不敢轻沾。还有我改良过的‘九曲迷魂大阵’阵盘若干。这些，是给你们最后防身，或制造混乱、阻敌之用。如何使用，你们自行斟酌。”
两人默默收下，只觉戒指重如山岳。
“好了，你们也去准备吧。记住，守好家，等我回来。” 林辰摆摆手。
李虎和陈昊深深看了林辰和四女一眼，躬身一礼，毅然转身离去。他们知道，肩上担着的，是丹阁的未来，是阁主归来的希望。
厅内只剩下林辰和四女。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之前的杀伐果断、算无遗策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与淡淡的离愁。
“怕吗？” 林辰看着四女，轻声问道。
“怕。” 苏婉清老实点头，走上前，轻轻握住林辰的手，青木生机缓缓渡入，温养着他体内的暗伤，“但我更怕失去你。所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艾莉西亚走到林辰另一侧，碧眸清澈：“主赐予我光明与力量，是为了守护所信所爱。林，我的剑与圣光，永远与你同在。”
月姬指尖灵光闪烁，似乎在推演什么，最终化为一声轻叹：“机混沌，凶险难测，但并非绝路。有一线生机，系于你身，也系于我们同心。我会竭尽所能，为你窥破迷雾，指明方向。”
凌清雪最后走过来，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伸出冰凉的手，握住了林辰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紧扣。冰眸之中，是万载不化的寒冰也无法冻结的坚定：“同生，共死。”
简单的四个字，却重逾千钧。
林辰心中暖流涌动，反手握紧她们的手。重生以来，他孑然一身，为复仇，为问道，一路披荆斩棘。直到遇到她们，生命的色彩才渐渐鲜活。她们是他的软肋，亦是他最坚硬的盔甲，最锋利的剑。
“我不会让你们死。” 林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东瀛也好，幽冥宗也罢，想留下我们，没那么容易。此去，我们不仅要平安归来，还要让他们知道，招惹我们，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松开手，走到大厅窗边，望着窗外海市的万家灯火，以及更远处漆黑深邃的海洋。
“富士山……呵。” 他轻轻一笑，眼中混沌之色流转，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看到了那座白雪覆盖的火山，看到了其上汇聚的汹涌暗流。
“清雪，检查星舟，尤其防御与遁逃阵法，确保万无一失。”
“艾莉西亚，准备最高品质的圣光治疗卷轴与净化药剂。”
“月姬，调取所有关于富士山地理、灵脉、历史传，尤其是近期异常能量波动的资料，路上我要看。”
“婉清，将库存最好的疗伤、恢复、解毒丹药，以及我让你特别培育的那几株‘蚀魂草’、‘燃血花’毒株提取物，准备好。”
一条条指令清晰下达。四女肃然应命，她们知道，林辰已经进入了临战状态，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关乎生死。
“子时出发。现在，都去休息，调整到最佳状态。” 林辰最后道。
四女点头，默默离开大厅，各自去准备。她们需要时间平复心绪，也需要将状态调整到巅峰。
大厅内，只剩下林辰一人。他静静伫立窗前，望着东方际渐渐升起的星辰，手指在窗棂上无意识地划动着，勾勒出玄奥的轨迹，仿佛在推演着无穷的变化。
孤身入虎穴？
不，是猛虎，将携其伴侣，闯一闯那龙潭，搅他个翻地覆！
夜色渐深，子时将至。丹阁内外，一片肃杀寂静，唯有核心区域，一点银亮的星光，正在缓缓亮起，那是星舟启动的前兆。
风暴，即将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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