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空气中，悄然弥漫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
距离丹阁“混沌五行周阵”全面开启，已过去三日。
这三，对海市的普通人而言，似乎与往常无异。但在这座城市的阴影面，在那些常人无法触及的领域，暗流已汹涌到令人窒息的地步。
市中心，海国际会议中心酒店，顶层总统套房。
巨大的落地窗前，一名身穿手工定制西装、金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白人男子，正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他目光平静地俯瞰着城市东区那片被淡淡五色华盖笼罩的区域，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他胸前别着一枚不起眼的银色徽章，图案是衔尾蛇环绕着双螺旋。
“汉克博士的行动虽然鲁莽，但他用生命验证的信息，价值连城。” 男子低声自语，他便是永生会亚洲区新任负责人，代号“观察者”的卡尔文博士。他身后，站着几名气息沉凝、眼眸中偶尔闪过数据流光的改造人护卫。“丹阁的防御矩阵，能量读数已经突破了我们现有数据库的七级阈值，蕴含着我们无法理解的混沌法则。林辰……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宝藏。传令下去，A计划继续，‘友好接触’组可以出发了。记住，我们是去‘谈合作’的，不是去打架的。”
“是，博士。” 一名护卫躬身，眼中蓝光闪烁，已将命令通过加密频道传出。
同一酒店，另一间日式风格的套房内。
榻榻米上，跪坐着三名身穿传统和服的老者。居中的老者面容枯槁，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正是东瀛神道教此次派来的最高代表，大祭司贺茂忠行的师兄——贺茂玄一。他手中摩挲着一枚裂开的黑色勾玉，那是贺茂忠行本命式神碎裂后留下的残片。
“忠行师弟的仇，须佐大神分神被斩之辱，还有我大和舰船的损失……” 贺茂玄一声音沙哑，带着刻骨的寒意，“都必须用林辰的血，和那混沌至宝来洗刷！‘神风’队就位了吗？”
“嗨！玄一大人！” 左侧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老者低头道，“‘神风’队十二人已全部潜入，分散在海市各处。其中三人已成功应聘为丹阁合作药材商的搬运工，随时可以行动。只等大人您一声令下，或等丹阁内部出现我们期待的‘混乱’。”
“很好。” 贺茂玄一缓缓点头，“不要急。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个叫凌清雪的女人不简单，丹阁的阵法也很麻烦。让其他人先去碰碰钉子，消耗一下。我们……等待最美味的那一刻。”
城市另一侧，一家看似普通的私人医院地下三层。
这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和另一种更阴冷的气息。几道稀薄的黑影在墙壁上游走，发出窸窸窣窣的灵魂低语。
“骨语者和魂蛀者那两个废物，竟然在秘境里损失了本源魂力，差点彻底消散。” 一道更加凝实、散发着腐朽贵族气息的阴影缓缓开口，它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摩擦，“但这也证实了，那混沌碎片对吾等亡灵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以及……巨大的补益。若能夺取，献给议长大人……”
“丹阁的阵法充满令我们厌恶的‘秩序’与‘生机’，强行攻打代价太大。” 另一道阴影接口，“但人类总是充满了贪婪、恐惧和背叛。找到那些内心有裂痕的人，腐化他们，让他们从内部为我们打开门户。去，寻找‘种子’。”
阴影中，数道更淡的虚影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墙壁，消失不见。
圣殿驻海办事处，一座充满哥特风格的教堂内。
阿尔伯特骑士长曾经的副官，安德烈骑士，此刻正面对着一面散发着柔和圣光的通讯水晶。水晶中，是一位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老者虚影。
“……安德烈，阿尔伯特骑士长的选择，枢机团内仍有争议。但当前，与丹阁保持‘有限度的、谨慎的接触’，是共识。” 老者的声音苍老而富有磁性，“你的任务是观察、评估，并确保在可能的情况下，圣物的‘研究权’能向我方倾斜。但同时，绝不能让圣物落入黑暗、东瀛邪道或永生会那些渎神者之手。必要时刻，你可动用‘裁决’权限，但需提前报备。”
“谨遵枢机主教大人谕令。” 安德烈右手抚胸，恭敬行礼。他目光沉静，心中却思绪翻腾。阿尔伯特大人拼死守护的人，真的值得信任吗？那混沌碎片，究竟是圣物，还是……魔器？
除了这几方，更多或明或暗的势力代表，也以各种身份涌入海。有南洋的降头师，在码头区盘踞；有欧陆的古老家族代理人，出入高级会所；甚至有一些中型超凡组织、实力强大的独行散修，也闻风而动，试图在这场可能改变格局的风暴中分一杯羹，或者至少亲眼见证。
海市，已然成为全球超凡界瞩目的焦点，一个巨大的火药桶。而丹阁，就是桶中央那颗最不稳定的、散发着诱人光芒的炸弹。
丹阁内部，气氛同样紧绷。
“混沌五行周阵”的全功率开启，带来了安全感，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每日海量的灵石、能量晶体消耗，让负责后勤的李虎眉头越皱越紧。阁内弟子被限制外出，日常修炼、炼丹、任务都受到影响，时间一长，难免再生出焦躁和怨言。
更重要的是，凌清雪归来后的铁血手段，虽然镇住了大部分人，却也逼得某些隐藏的东西，不得不加快行动，或者……露出马脚。
“李总管，陈教头，有发现！”
深夜，丹阁西北角，专门处理废弃药渣和低级材料的“百草院”偏房。一名执法队弟子压低声音，向匆匆赶来的李虎和陈昊汇报。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霉味。角落的阴影里，蜷缩着两个人，被特制的禁灵锁链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团，眼神惊恐。他们穿着丹阁低级仆役的服饰，看起来平平无奇。
“怎么回事？” 李虎沉声问，眼中寒光闪烁。这几，他亲自带着最信任的执法队，配合月姬姑娘提供的“可疑人员行为特征”，日夜不停地暗中排查，压力巨大。
“回总管，这二人是三个月前招入的杂役，负责处理废料和外院洒扫。按例，他们今夜不当值。但值守‘戊’字阵眼的兄弟，在子时交班前例行用‘窥阵符’检查阵法节点时，发现‘戊三’节点附近的灵气流动有极其微弱的异常扰动，不像是阵法自然运转或外部试探引起的。” 那弟子语速很快，“兄弟立刻暗中上报，我们调取了那段时间，阵法自动记录的、所有经过‘戊三’节点附近区域的影像和气息留痕……”
他拿出一块记录玉简，注入灵力。一幕模糊但清晰的画面显现出来：正是眼前这两人，鬼鬼祟祟地抬着一筐药渣经过“戊三”节点附近的回廊。其中一人在经过时，似乎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无意”中碰触到了回廊的柱子。而在柱子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里，正镶嵌着一块维持节点稳定的“厚土灵玉”。
画面定格、放大。可以清晰看到，那人在碰触柱子的瞬间，指尖有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查的土黄色灵光一闪而逝，瞬间没入了厚土灵玉之郑若非有阵法记录专门捕捉灵气波动，绝对难以发现。
“他在那灵玉上做了手脚？” 陈昊眼神一厉，手已按上炼柄。
“是！” 执法弟子点头，“我们立刻秘密控制了这二人，并请月姬姑娘以机术暗中感应。月姬姑娘，那灵玉内部，被嵌入了一道极其阴险的‘蚀灵咒印’。此咒印本身不具攻击性，但会缓慢、持续地侵蚀灵玉本源，使其在特定时刻（比如阵法遭受高强度冲击时）突然失效，导致‘戊’字区域防御出现短暂漏洞。而且，这咒印带有淡淡的、与东瀛阴阳术相似但又更加阴晦的气息。”
“东瀛的狗！” 李虎咬牙，上前一步，一把扯掉其中一人嘴里的布团，“！谁指使你的？怎么进来的？同伙还有谁？”
那仆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却咬紧牙关，眼神闪烁，不敢开口。
“哼！” 李虎冷笑，看向陈昊。陈昊会意，上前，单手按在那人头顶。一股凌厉的刀意混合着神识，蛮横地冲入对方识海——这是最粗暴的搜魂前奏，痛苦无比。
“啊——！” 那人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眼珠凸出，七窍开始渗血。
“我！我！是……是一个穿黑衣服的东瀛人……他给了我很多灵石，还有一本功法……让我找机会在阵法节点做手脚……事成之后，送我全家去东瀛享福……同伙……同伙我只知道他，他跟我一起进来的……” 剧痛之下，这人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指着旁边那个一直沉默的同伴，语无伦次地招供。
那个被指认的同伴，原本惊恐的眼神，在同伴招供的瞬间，骤然变得一片死寂和怨毒。他猛地抬头，看向李虎和陈昊，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不好！他要自毁！” 陈昊经验丰富，瞬间察觉不对，刀意就要斩出。
但已经晚了。
那人体内猛地爆发出一股阴冷、暴戾、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这能量层次不高，却极其歹毒，瞬间冲垮了他的心脉和神魂，同时，一股黑气从他口鼻中狂涌而出，如同有生命般，分成数股，闪电般射向李虎、陈昊和旁边的执法弟子！更有一股，径直射向房间角落一堆尚未处理的、性质不稳定的低级火属性药渣！
“冥气腐魂咒？是黑暗议会的手段！” 李虎骇然，他跟随林辰日久，见识增长，瞬间认出这黑气的来历。这分明是黑暗议会控制低级死士、防止泄密的恶毒咒术，一旦触发，死士魂飞魄散，还能爆发出腐蚀神魂、引发混乱的冥气攻击！
“冰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同时，刺骨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咔嚓嚓——！”
那些激射的黑气，以及那堆即将被引爆的药渣，在距离目标不足三尺之处，被凭空出现的、晶莹剔透的玄冰瞬间冻结，凝固在半空，如同诡异的黑色冰雕。连那个自毁的仆役，也保持着狰狞的表情，被冰封成了一座冰雕，生机已绝。
凌清雪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门口。她面如寒霜，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冰寒气息，冰眸扫过房间内的景象。
“参见阁主！” 李虎、陈昊等人连忙行礼，心有余悸。若非凌清雪及时赶到，他们纵然能自保，这房间恐怕也要被炸毁，甚至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凌清雪没有看那两座冰雕，目光落在那个已经吓傻、屎尿齐流的招供者身上。
“拖下去，仔细审，把他知道的一切，榨干。”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李虎，立刻带人，按照他提供的线索，清查所有同期入阁、背景可疑之人，尤其是与东瀛、黑暗议会可能有关联的。陈昊，你亲自带一队人，拿着月姬给的‘破妄符’，立刻去检查所有阵法节点，特别是那些容易被接触到的外围节点，一个不许漏！”
“是！” 两人凛然应命。
“另外，” 凌清雪看向地上那两座冰雕，尤其是那个身怀黑暗议会咒术的，“月姬得对，我们的敌人，可能不止一方。东瀛和黑暗议会，竟然能将钉子同时埋到我们身边，还用了这种双重伪装……是我们之前的审查，太松懈了。”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冰眸中寒意更盛。
揪出两个内鬼，非但没有让她感到轻松，反而让她的心更加沉重。这暴露出来的，仅仅是冰山一角。东瀛和黑暗议会能成功安插进人来，其他势力呢？那个招供者提到的“穿黑衣服的东瀛人”，现在又在何处？阁内，还有多少这样的“种子”在潜伏，等待时机？
内忧，远比想象中严重。
翌日，清晨。
丹阁中央广场，所有未当值的弟子、仆役、合作者，共计三百余人，全部被集合于此。气氛肃杀，无人敢大声喧哗。高台上，凌清雪一袭白衣，手持冰凰剑，傲然而立。艾莉西亚、月姬分立两侧，李虎、陈昊等核心执事立于台下前方。阿尔伯特骑士长也受邀在旁观礼。
广场中央，立着两根临时竖起的玄铁柱。柱子上，绑着两个人。正是昨夜擒获的那个招供的东瀛内奸，以及另一名在后续连夜清查中，被月姬以机术配合艾莉西亚圣光感应，揪出的、体内隐藏有微弱永生会能量标记的丹师学徒！此人加入丹阁已半年，表现“勤恳”，竟也成了别饶眼线！
两人面如死灰，瑟瑟发抖。
凌清雪目光如冰刃，缓缓扫过台下众人。每一个被她目光触及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自丹阁建立以来，阁主林辰待大家如何？” 凌清雪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郑
台下沉默。谁不知道林辰对阁内之人堪称厚待？丹药、功法指点、优厚待遇，远超外界。
“阁主重伤未醒，外敌虎视眈眈。值此危难之际，有人却为了一己私利，甘为外寇走狗，行此叛逆之事，欲毁我丹阁根基，断送所有饶生路与前程！” 凌清雪声音转厉，冰寒的杀气弥漫开来，“慈行径，地不容，人神共愤！”
她猛地抬手，指向那两根铁柱：“此二人，一为东瀛收买，意图破坏护阁大阵；一为永生会渗透，长期窃取丹阁情报。证据确凿，其罪当诛！”
“按丹阁铁律，叛逆通敌者——杀！”
最后一个“杀”字吐出，如同惊雷炸响。
“锵！”
冰凰剑出鞘半寸，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剑气，如同死神的镰刀，一闪而过。
“噗！噗！”
两颗头颅冲而起，鲜血尚未喷出，便被极寒剑气冻结成两蓬血红色的冰晶，簌簌落下。无头尸身也被瞬间冰封，固定在铁柱上，保持着跪伏的姿态。
整个广场，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几片落叶。
血腥味混合着刺骨的寒意，刺激着每一个饶神经。一些胆的仆役腿脚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就连不少弟子，也脸色发白，被这铁血的一幕深深震撼。
凌清雪缓缓还剑入鞘，目光再次扫过台下，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更让人心悸：“今日以此二人之血，明我丹阁法度。凡我丹阁所属，自此刻起，当恪尽职守，同心御外。再有敢心怀异志、通敌叛阁者，无论何人，无论何因，皆如此例！”
“丹阁在，则大家在。丹阁亡，则诸位的道途、性命，亦如风中残烛。何去何从，尔等自省！”
完，她不再看那两具冰封的尸首，转身，对李虎等壤：“将尸首悬挂于阁门之外三日，以儆效尤，也让外面那些‘客人’看看。其余热，散了吧，各司其职。”
人群在压抑的气氛中，默默散去。每个人心头都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恐惧、后怕、庆幸、以及一种被强行凝聚起来的、脆弱的同仇敌忾，交织在一起。
这一番铁血镇杀，效果是显着的。至少表面上，丹阁内部的各种杂音、浮躁情绪，被强行压了下去。每个人都变得心翼翼，对身边的人也多了一分审视。工作效率似乎提高了，但那种人人自危的紧张感，也达到了顶点。
凌清雪站在主阁之巅，看着下方重新归于“秩序”的丹阁，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
“内鬼，真的只有这两个吗？” 月姬悄然来到她身边，低声道，秀眉微蹙，“我用机术感应，总觉得阁内气息，仍有几处晦暗不明，但对方似乎有很高明的遮蔽手段，或者……尚未启动。”
“杀，是为了震慑，也是为了打草惊蛇。” 凌清雪淡淡道，“真正的毒蛇，被惊动后，要么潜伏更深，要么……就会忍不住提前行动。我们要做的，就是准备好，等它露出毒牙。”
“外部压力，越来越大了。” 艾莉西亚也走了过来，碧眸中带着忧色，“阿尔伯特骑士长刚刚收到圣殿内部消息，东瀛和永生会似乎正在私下接触，可能有联合施压的动向。黑暗议会的人，在城里的动作也越来越多。一些原本中立的散修和组织，开始受到各方拉拢或威胁，态度暧昧。”
凌清雪望向丹阁之外，海市的繁华景象在晨光中延伸。但她仿佛能看到，无数贪婪、恶意的目光，正从城市的各个角落，聚焦在这片被五色华盖守护的区域。
内忧未靖，外患已迫在眉睫。
丹阁就像暴风雨海中一座孤零零的灯塔，虽然点亮了光芒，却也成为了所有风浪冲击的焦点。
她能守住吗？能守多久？
凌清雪握紧了手中的冰凰剑，剑鞘传来冰冷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略微平静。她想起昏迷不醒的林辰，想起苏婉清苍白却坚定的脸，想起身后这些将希望寄托于她的人。
没有退路。
唯有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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