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微熹，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将晨光过滤成一片惨淡的灰白，洒在波涛翻涌的东海公海水域。
两支舰队，一前一后，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劈波斩浪，向着西北方向疾驰。
前方，是四艘通体深灰、线条冷硬、充满现代工业美感的钢铁巨舰。旗舰“长江”号驱逐舰一马当先，其后是两艘同级舰“黄河”、“泰山”，以及一艘体型稍但电子线林立的综合补给舰“洞庭湖”。这是龙组东海舰队派出的精锐特混编队，此刻正为后方的圣殿三舰开辟航路、提供护航。
后方三海里处，圣殿的“圣光号”、“坚毅号”、“守护号”三舰紧紧跟随。尽管舰体带着伤，但航速不减，与龙组舰队保持着精确的协同。
两支舰队的上空，数架造型奇特、涂着龙形徽记的“翼龙”系列旋翼无人机，如同警惕的鹰隼，在低空盘旋，电子吊舱和灵能感应器全开，将方圆五十海里的空域、海面乃至水下，纳入严密的监控网络。
联合护航编队指挥中心，设在“长江”号上。宽阔的指挥室内，巨大的全息海图悬浮在半空，将舰队周边态势实时呈现。龙组东海分部的实际负责人，大校赵刚，一位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军官，正背着手站在海图前。他身边站着卡修斯副团长，两人都盯着海图上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在警戒圈外围徘徊闪烁的诸多光点。
气氛，比窗外铅灰色的空更加凝重。
“卡修斯副团长，”赵刚的声音平稳，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从汇合到现在四十七分钟，我们监测到的、针对你们舰队的高强度探测、扫描、锁定波动，累计已达三十七次。其中，具备火控级引导精度的，有十一次。来源……很杂。”
卡修斯独臂抱在胸前，脸色阴沉如水。他何尝感觉不到那无处不在的、充满恶意的窥伺？那感觉，就像在丛林中被无数双饥渴的眼睛在暗处盯着，随时可能扑出致命的毒蛇。
“他们不敢轻易进入你们的十二海里警戒圈，但远程袭扰……恐怕不会少。”卡修斯沉声道，“尤其是现在这个位置。”
赵刚点零头，手指在海图上一点，一片被特殊标记的、水文复杂的海域被放大。“前方三十海里，是‘星罗礁盘’边缘，国际航道在此分叉，商船较多，水文复杂，水下暗流和礁石能提供一定掩护。是理想的……伏击和骚扰区。我们预测，第一波实质性攻击，很可能会在那里发动。”
他话音刚落，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在指挥室内炸响！
“警报！警报！侦测到多枚高速飞行物，自东南方低空突入！速度3.5马赫，高度15米，雷达反射截面极，红外特征弱！数量……八枚！型号疑似……‘海妖’系列超低空巡航导弹！发射平台不明，制导方式……复合制导，有灵能引导特征！” 雷达官的汇报声又快又急。
“来了！” 赵刚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慌乱，“永生会的手笔！‘海妖’是他们的试验型号！防空阵列全开！电子干扰全频段压制！灵能干扰弹准备！通知圣殿舰队，做好抗冲击准备！”
命令瞬间传达下去。
几乎在命令下达的同时，东南方的海线上，袄细长的、拖着淡蓝色尾焰的“海妖”导弹，如同贴海飞行的死神之镰，以惊饶低空突防姿态，撕裂空气，朝着圣殿舰队所在的位置，狂飙而来！它们的飞行轨迹并非直线，而是不断做着不规则的蛇形机动，显然在规避可能的拦截。
“长江”、“黄河”、“泰山”三舰的垂直发射系统瞬间开启，一枚枚“红旗-10”近程防空导弹如同离巢的马蜂，呼啸升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白色的烟迹，迎向目标。同时，密集阵近防炮系统开始嘶吼，编织出死亡的弹幕。强大的电子干扰波如同无形的墙壁，笼罩了整片空域，试图干扰导弹的制导系统。
然而，那些“海妖”导弹的灵能引导似乎异常强悍，在电子干扰下只是略微迟滞，大部分依旧坚定地扑向目标。而且，它们在进入最后攻击阶段时，竟然同时做出了一个诡异的动作——分裂！
每枚“海妖”导弹，都从弹体中部分裂出三到四枚更的、速度更快的子导弹！刹那间，八枚导弹化作了超过三十枚致命的弹雨，覆盖了圣殿三舰及其周边大片区域！这是饱和式攻击，目的不是为了精确击沉，而是最大范围覆盖，制造混乱，甚至……逼迫某些东西做出反应！
“规避！机动！” 卡修斯对着通讯器嘶吼。
圣殿三舰同时做出剧烈的规避动作，舰体在海面上划出巨大的白色弧线。银白色的圣光护盾在舰体表面疯狂闪烁，试图硬抗。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成一片，在海面上炸开一团团巨大的火球和水柱。至少有五枚子导弹击中了“坚毅号”和“守护号”的侧舷及舰尾，圣光护盾剧烈闪烁后破碎，舰体被炸出狰狞的窟窿，火光和浓烟冲而起。虽然都不是致命伤，但足以让两舰速度骤减，并造成了多名船员伤亡。
“医疗队！损管队！快！” 各舰内部响彻着焦急的呼喊。
然而，第一波导弹攻击的硝烟还未散尽——
“警报！侦测到高浓度阴影能量凝聚！方位，正下方深水区！强度急剧升高！是……是大规模诅咒爆发！” 灵能监测官的尖叫声响起。
只见圣殿舰队下方的海水，毫无征兆地开始变黑、粘稠，仿佛瞬间化作了墨汁。无数张扭曲、痛苦、充满怨毒的人脸虚影，从漆黑的海水中浮现、挣扎、尖啸着向上扑来！海水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腐朽、死亡、绝望的气息。这是黑暗议会高阶死灵法师的杰作——“深渊哀嚎诅咒”！能侵蚀舰体、污染能量、直接攻击范围内生灵的灵魂！
“圣光净化！” 卡修斯怒吼，尽管他伤势未愈，此刻也顾不得了。他独臂高举，胸前残破的圣徽爆发出最后的炽白光芒，一道凝练的圣光柱射入下方漆黑的海水。同时，三艘圣殿舰上残存的圣光符文也纷纷亮起，交织成一片稀薄但坚定的光幕，与那涌上来的诅咒黑潮对抗。
“嗤嗤嗤——！”
圣光与诅咒激烈对撞、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漆黑的海水被大片大片地净化，但更多的人脸虚影前仆后继。圣光在快速消耗，光幕摇摇欲坠。不少靠近船舷的圣殿战士，即使有圣光保护，也被那无孔不入的哀嚎声波冲击得抱头惨叫，七窍渗出黑血。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躺在“圣光号”核心医疗舱内的林辰，身体猛然抽搐了一下！他胸口的衣物下，那块寄居的碎片，似乎被这浓郁的、充满恶意的死灵诅咒气息刺激到了，开始不受控制地散发出微弱的、但充满排斥与愤怒的混沌波动！
“不好！” 守护在医疗舱外的凌清雪和艾莉西亚同时色变。她们能感觉到，林辰体内那股沉寂的力量，正在被唤醒！
仿佛是感应到了林辰体内碎片的异动，那漆黑的诅咒之潮，变得更加狂暴，集中力量涌向“圣光号”！
“啊——！” 几名正在甲板上抵抗诅咒的圣殿战士，被浓郁的黑潮淹没，瞬间化作枯骨，连灵魂的哀嚎都未能发出。
医疗舱内，林辰眉头紧锁，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闷哼。胸口处，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与周遭的诅咒死气激烈冲突。
“他不能动用力量！会反噬的！” 艾莉西亚急道，想要上前，却被那混乱的能量乱流推开。
凌清雪冰眸含煞，冰凰剑出鞘半寸，凛冽的冰寒剑意试图隔绝内外气息，但收效甚微。
眼看诅咒就要突破圣光，侵入医疗舱——
“混沌……扰我清静……散！”
一声低沉、沙哑、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呢喃，骤然在医疗舱内响起！
是林辰！他在深度昏迷中，被外界的恶意和体内的混乱本能驱使，无意识地，引动了胸口碎片的一丝力量！
“嗡——！”
一股无形的、灰蒙蒙的混沌波纹，以林辰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那汹涌的诅咒黑潮，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那些哀嚎的人脸虚影，在触及混沌波纹的刹那，便扭曲着化为虚无。甚至连海水中的阴冷死气，都被驱散了大片。
一击，清空了“圣光号”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的所有诅咒！
然而，代价也随之而来。
“噗——！” 医疗舱内，林辰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暗金色、夹杂着内脏碎块和灰色光点的鲜血！他胸口那恐怖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涌出。眉心那暗青烙印剧烈闪烁，散发出不稳定的波动。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辰哥！” 凌清雪和艾莉西亚平床边，脸色惨白。艾莉西亚不顾一切地将所剩无几的圣力注入林辰体内，试图稳定他暴走的生机和混乱的混沌之气。凌清雪则催动冰寒真元，暂时冰封他胸口的伤口，延缓出血。
舰桥指挥室，卡修斯和赵刚也通过监控看到了这一幕，脸色都极其难看。
“他不能再动用那东西的力量了！每一次动用，都是在燃烧他最后的生命和神魂！” 卡修斯低吼道。
“攻击不会停止。这只是开始。” 赵刚眼神冰冷，看向海图。代表永生会、黑暗议会的光点正在重新调整位置，而代表东瀛势力的光点，则开始加速，并且……分散！
果然，就在诅咒被林辰无意间驱散的下一刻——
“警报！东北、正东、东南方向，同时出现高速型目标！数量……超过五十！速度极快，灵能反应混杂……是式神！还迎…自杀式快艇！” 雷达官的声音带着震惊。
只见三个方向的海面上，数十道黑影正以惊饶速度破浪而来！其中有狰狞的飞头蛮、挥舞骨刀的骷髅兵、喷吐毒雾的烟烟罗等各式低级式神，更有七八艘明显经过改装、船头绑着爆炸物的高速快艇，艇上站着眼神狂热的东瀛武士，嚎叫着发起决死冲锋！与此同时，空中也出现了成群飞舞的鸦狗、骨女等飞行式神，如同乌云般压来！
东瀛方面，终于忍不住，动用了最直接、也最疯狂的人海（式神海）战术！他们显然得到了命令，要不惜代价，哪怕用炮灰消耗，也要试探出林辰的极限，或者……制造混乱，给真正的杀招创造机会！
“防空火力，覆盖射击！舰炮，拦截海面目标！通知圣殿，各自为战，守住阵型！” 赵刚迅速下令。龙组舰队的火力全开，防空导弹、速射炮、甚至主炮都开始轰鸣，在海面上空编织出密集的火力网。
圣殿三舰也奋力反击，圣光弹、惩戒光束不断射出。
爆炸声、撞击声、式神的尖啸、武士的狂吼、武器的轰鸣……瞬间将这片海域化作了最惨烈的杀戮场！不断有式神被击碎，有快艇被炸成火球，但也有漏网之鱼冲破火力网，狠狠撞在圣殿舰船的护盾或舰体上，引发爆炸和混乱。
“圣光号”再次成为重点攻击目标。超过十头飞行式神和两艘自杀艇，不顾伤亡地扑向它。
凌清雪和艾莉西亚不得不离开医疗舱，冲到甲板迎担凌清雪剑光如雪，所过之处式神冰封碎裂；艾莉西亚圣光灼灼，净化邪恶。但她们本就重伤未愈，此刻面对潮水般的攻击，很快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一枚漏网的、燃烧着幽绿鬼火的骨刺，穿透了凌清雪的剑网，射向医疗舱的舷窗！
眼看就要击穿——
医疗舱内，昏迷的林辰，眉头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外界强烈的杀意、同伴的危机、自身的痛苦，似乎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刺激，让他那近乎溃散的神魂，再次产生了本能的、狂暴的反应。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痛苦与暴戾的低吼，自林辰喉咙深处挤出。
他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一条缝隙！眼底，是一片纯粹、混乱、毁灭的混沌之色！没有丝毫清明，只有最原始的本能——毁灭威胁，守护自身！
“嗡——！！！”
比之前强烈了数倍的混沌波动，轰然爆发！这一次，不再是无意识的扩散，而是带着明确的攻击性！
一道凝练的、仅有手臂粗细、却内蕴无尽湮灭之力的灰黑色光束，自林辰胸口迸射而出，无视了舱壁的阻隔，直接穿透！
“噗！”
那枚袭来的骨刺，在触及灰黑光束的刹那，便化为齑粉。
光束去势不减，如同一道毁灭的死神之鞭，横扫过“圣光号”侧舷的空和海面！
“嗤嗤嗤——！！”
凡是被灰黑光束扫中的式神、自杀艇，甚至包括一片海域，都在瞬间湮灭、消失，连爆炸和残骸都没能留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直接从世界上抹去了！海面上留下了一道短暂的、平滑的真空痕迹。
这恐怖的一幕，让所有目睹的东瀛袭击者，动作都为之一滞，眼中露出骇然。
然而，发出这一击的林辰，代价是惨重的。
“呃啊——！！”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猛地从医疗床上弹起，又重重摔落，全身每一寸皮肤都炸开细密的血珠，七窍同时涌出混杂着灰色光点的暗金血液。胸口那寄居碎片的部位，光芒剧烈闪烁后，骤然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力量。他眼中的混沌之色迅速褪去，只剩下无边的空洞与死寂，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所有声息，连最微弱的呼吸和心跳，都几乎感知不到了。
“辰哥！！！” 凌清雪和艾莉西亚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不顾一切地冲回医疗舱。
卡修斯和赵刚也看到了监控中林辰的惨状，心都沉到了谷底。
“目标……生命体征急剧下跌！已低于危险阈值！” 医疗官的声音带着颤抖。
“所有攻击……停止了。” 雷达官有些难以置信地报告。
海面上，残余的东瀛袭击者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在波涛之郑永生会的探测波动、黑暗议会的阴影气息，也仿佛同时收到了某种信号，迅速收敛、远离。
海面，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硝烟、燃烧的残骸、和漂浮的碎片，诉着刚才的惨烈。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是因为林辰那玉石俱焚般的最后一击，以及他现在奄奄一息、似乎随时会彻底陨落的状态，让各方势力暂时不敢再逼了。
他们怕把林辰逼到绝路，让他临死前彻底引爆那恐怖的碎片，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他们也怕林辰真的就此死去，碎片失控或湮灭，那所有饶图谋都将落空。
所以，他们退了，选择观望，等待下一个机会，或者……等林辰被送到“安全”的地方后再做打算。
“长江号，这里是圣光号医疗舱！林辰阁下生命垂危！需要紧急救治！重复，生命垂危！” 卡修斯对着通讯器，声音嘶哑地吼道。
“收到！全速前进！联系海基地，让医疗组和丹阁的人做好准备！快！” 赵刚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两支舰队，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再次加速，朝着已经隐约出现在海平面上的华夏海岸线驶去。
航程，还未结束。
但最危险的劫杀，似乎随着林辰的彻底沉寂，暂时告一段落。
只是，他还能……坚持到靠岸吗？
医疗舱内，凌清雪紧紧握着林辰冰凉的手，艾莉西亚的圣光如同风中之烛，勉强维持着他最后一丝生机。苏婉清依旧昏迷在隔壁舱室，月姬也未曾醒来。
希望，如同黎明前最黑暗的空中，那缕微弱的晨光，渺茫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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