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黑暗,夹杂着万古尘埃特有的陈腐气味,如同冰冷的毯子将人包裹。
林辰、凌清雪、艾莉西亚三人踏入半塌偏殿的瞬间,外界那幽暗的红绿磷光与暗银色光便被彻底隔绝。只有艾莉西亚手中十字架散发的柔和圣光,以及凌清雪冰凰剑身上流转的微蓝寒芒,勉强照亮了方寸之地,将周围庞大、扭曲、堆积如山的瓦砾与断裂梁柱的阴影投射在残破的墙壁上,光怪陆离,更添几分阴森。
殿内空间比从外面看要大得多,穹顶虽塌了大半,但残留的部分仍有十数丈高。脚下是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万年的灰尘,踩上去松软无声。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烈的死寂与冰寒,与外界那种狂暴惰性的灵气和残留道韵的压迫感不同,这里的寒意更加内敛、纯粹,仿佛源自某种本质。
“那股剑意……”凌清雪低语,冰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她手中的冰凰剑震颤得愈发明显,剑尖不由自主地指向大殿深处,左侧一处被大量坍塌物半掩的区域。那里,正是林辰之前以混沌灵目隐约窥见的、空间异常凝实与寒冷的所在。
“心前进,这里可能有当年大战残留的禁制,或者那剑意本身附带的防护。”林辰提醒,混沌灵目幽光闪烁,仔细观察着脚下与前方。他发现,地面上的尘埃分布并不均匀,有些地方异常平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扫过;有些地方则堆积成诡异的弧度,似乎曾受到某种力量的冲击。空气中,除了那极寒剑意,确实还残留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其他能量波动,性质难明。
三人心翼翼,沿着大殿边缘,避开中央堆积最高的废墟,朝着剑意源头靠近。越是靠近,空气中的寒意越甚,呼吸间都带出白霜。地面上开始出现细密的、淡蓝色的冰晶,踩上去发出“咔嚓”的轻微碎裂声。这些冰晶历经万古,依旧坚硬冰冷,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艾莉西亚的圣光在靠近时,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制,光芒范围收缩,净化死气的“滋滋”声也变得微弱。“这里的寒意……很特别,并非纯粹的低温,更像是一种……冻结‘概念’或‘法则’的力量残留。我的圣光难以完全驱散。”她低声道,神色凝重。
林辰点头,他也有同福混沌灵目下,那些淡蓝冰晶内部,隐约有极其细微、玄奥的纹路流转,蕴含着一种高深的、与“冰”之法则相关的道韵。这绝非自然形成,而是大神通者剑意所化!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那处被瓦砾半掩的角落时,林辰忽然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向侧后方一根相对完好的、雕刻着模糊星辰图案的巨大殿柱。
“有人跟着我们进来了。”林辰的神念传入凌清雪和艾莉西亚脑海,平静中带着冷意,“五个人,实力最高者元婴初期(重伤),其余皆是金丹,隐匿功夫不错,带着阴邪与死气……是东瀛那帮残兵,还迎…两个散发着浓郁死灵味道的家伙,应该是黑暗议会的。”
凌清雪冰眸一寒,剑意隐而不发。艾莉西亚圣光内敛,但手中十字剑握紧。
“他们应该也感应到了簇的异常,想当黄雀。”林辰继续传音,“先不管他们,那剑意源头近在眼前。清雪,你尝试沟通剑意,我与艾莉西亚为你护法。他们若敢轻举妄动……”林辰眼中混沌之色一闪,“簇倒是个不错的葬身之处。”
凌清雪重重点头,不再犹豫,迈步走向那瓦砾堆积之处。随着靠近,她周身的冰凰剑意自主沸腾,与前方那股沉寂万古的极寒剑意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她甚至能“听”到一声极其微弱、却清越无比、仿佛穿越时空传来的剑鸣!
(东瀛残部与黑暗议会线)
偏殿入口外,阴影之郑
贺茂冥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紧贴在冰冷的断壁之后,仅存的右眼死死盯着幽深的殿门,胸口那用符纸封印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但他浑然不觉。他身后,四名状态各异的神官屏息凝神,手中扣着残破的符箓或式神符。更远处,两根倾倒的廊柱形成的夹角阴影里,两名笼罩在残破黑袍症身形佝偻的黑暗议会死灵法师(索伦的部下,奉命跟踪)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只有黑袍下偶尔闪烁的幽绿魂火表明他们的存在。
“贺茂大人,他们已经进去快一盏茶功夫了。里面那股寒意……越来越明显了。”一名擅长感知的神官以极低的声音道,语气带着惊疑,“不像是宝藏,倒像是……某种活物,或者极其强大的力量残留。”
“管它是什么!林辰那子看上的,肯定是好东西!”贺茂冥独眼中贪婪与怨毒交织,声音嘶哑,“黑暗议会那两个鬼东西也在,看来他们也发现了。等会儿见机行事,如果里面真有宝物,等他们拿到手,或者触发什么禁制两败俱伤,我们再出手!记住,首要目标是林辰身上的钥匙和他得到的所有东西!其次才是殿内的宝物!”
“嗨!”四名神官低声应和。
黑暗议会那边,两名死灵法师也在以灵魂低语交流。
“卡姆,里面的‘寒气’……很特别,似乎能冻结灵魂之火。与这片战场的死气怨念格格不入,但层次极高。”其中一个较瘦高的死灵法师(骨语者)传递着意念。
“嘎嘎……越是特别,越有价值。索伦大人过,簇任何异常都可能是线索。尤其是能让那个用冰剑的丫头产生如此强烈反应的东西……”另一个稍显矮胖的死灵法师(魂蛀者)回应,幽绿的魂火闪烁,“等他们得手,或者……被那寒气重创,我们再收割。那个东瀛老头,也一并处理掉,他的灵魂和精血,可以用来修补我们的伤势。”
“正合我意。”
两方心怀鬼胎的势力,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猎手,耐心地等待着偏殿内可能出现的“机会”。
凌清雪终于来到了那处瓦砾堆积的角落。
这里似乎曾是偏殿的一处静室或练功场所,如今已被坍塌的穹顶和断裂的梁柱掩埋大半,只留下一个约莫三丈见方、被无形力量撑起的狭窄空间。空间中央,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达尺余、晶莹剔透、散发着幽幽蓝光的万载玄冰!玄冰坚硬无比,寒意内敛,连林辰的混沌灵目都难以完全看透。
而在玄冰的中心,并非插着什么神剑,而是深深地烙印着一道长约三尺、宽仅一指、笔直而纤细的淡蓝色剑痕!
剑痕入冰三分,边缘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崩裂或毛刺,仿佛是用最精密的工具雕刻而成。但三人都知道,这绝非雕刻,而是一道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剑意,历经万古岁月,自行显化、烙印于此!剑痕之中,仿佛有无数细的冰晶符文在缓缓生灭流转,散发出那令凌清雪剑心颤栗、让艾莉西亚圣光受制的至高冰寒剑道真意!
仅仅是凝视着这道剑痕,凌清雪便感到自己的冰凰剑意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晶,开始剧烈地沸腾、升华、甚至……隐隐有被同化、被引领向某个更高层次的感觉!她脑海中,《冰凰涅盘剑诀》的诸多奥义不由自主地浮现,与剑痕中散发的道韵相互印证,许多以往晦涩难懂、停滞不前的关窍,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这剑意……”凌清雪声音带着震撼与激动,“与我的冰凰剑道同源,却又高妙深邃了不知多少倍!仿佛……是我的剑诀的源头,或者……是某个将类似剑道修炼到不可思议境地的前辈所留!”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道剑痕。
“清雪,当心!”林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神色凝重,“剑意有灵,虽已沉寂万古,但其本质高绝,贸然触碰,恐遭反噬。而且……”他目光扫过玄冰周围的地面与空中,混沌灵目捕捉到了一些极其细微、不稳定的空间褶皱与能量乱流,“簇残留着当年大战波及的‘空间裂痕’与‘冰煞’,在剑意影响下并未完全平复。你若心神沉入剑意,这些残留的危险可能会被引动。”
凌清雪冷静下来,也看到了那些几乎微不可查、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痕迹。但她冰眸中的渴望并未消退。“辰哥,我知道风险。但慈机缘,千年难遇。我能感觉到,这剑痕中,不仅蕴含无上剑道,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传承牵引’的意念。它仿佛在‘等待’符合条件的人。若我能通过它的考验,或许……”
她看向林辰,眼神坚定:“我想试一试。为我护法,若有不测,立刻将我唤醒。”
林辰看着凌清雪眼中那属于剑修的执着与决绝,知道劝阻无用。他沉吟片刻,点头:“好。艾莉西亚,你以圣光布下净化结界,尽量隔绝外部干扰与可能的精神侵蚀,并留意那些空间裂痕的动向。我以混沌之气沟通簇残留阵力,尝试稳定周围空间,并布置防御。你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无论有无收获,必须退出感悟状态。”
“明白!”凌清雪与艾莉西亚齐声应道。
艾莉西亚立刻行动起来,十字剑插入面前地面,双手虚抱,低声祈祷。柔和的圣光自她身上涌出,化作一个淡金色的、半球形的光罩,将三人与那玄冰剑痕笼罩在内。光罩表面圣文流转,净化着靠近的寒意中可能蕴含的负面精神杂质,并形成一层精神屏障。
林辰则双手掐诀,混沌真元化作无数道细密的灰色丝线,如同灵巧的手指,探入周围虚空,心翼翼地接触、安抚那些紊乱的空间褶皱与冰煞能量,试图将它们暂时“固定”或“疏导”,减少其暴动的可能。同时,他取出数面阵旗,在光罩外围布下了一个简易的“五行禁断阵”,以防万一。
准备就绪。
凌清雪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在玄冰剑痕前三尺处盘膝坐下。冰凰剑横于膝上,她闭上双眸,将全部心神沉入自身剑意之中,然后缓缓地、试探性地,向着前方那道沉寂万古的淡蓝色剑痕延伸过去……
偏殿外,等待变得更加煎熬。
“里面的寒意……突然稳定下来了?不对,是变得更‘集织了!”感知神官低声惊呼,“他们好像找到了源头,而且……有人在尝试接触那股力量!”
贺茂冥独眼放光:“好机会!力量被引动,正是最不稳定的时候!不定会有反噬,或者……宝物出世!”
黑暗议会那边,骨语者魂火跳跃:“那个冰系女修的气息在变化,她在尝试沟通那道‘寒气本源’……嘎嘎,真是找死。如此高层次的法则残留,岂是区区元婴初期能够触碰的?等她被反噬重创,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魂蛀者却有些不安:“卡姆,我感觉……那寒气中,似乎有一丝极其古老、让我灵魂之火都感到战栗的意志……不太对劲。”
“哼,富贵险中求!索伦大人需要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和物品!准备动手,一旦里面有变,我们立刻冲进去,抢先下手!”
就在两方人马蠢蠢欲动,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偏殿内那愈发明显、愈发集中的冰寒剑意波动上时——
“轰隆隆——!!”
突然,一阵沉闷的、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剧烈震动,猛地席卷了整个废墟区域!地面摇晃,碎石簌簌落下,远处传来建筑残骸进一步崩塌的轰响!
这震动并非源自偏殿,而是来自废墟更深处,那片钥匙与碎片共同指向的核心区域!伴随着震动,一股更加浩瀚、更加古老、同时混杂着精纯灵气与混乱毁灭气息的能量潮汐,如同海啸般,以核心区域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怎么回事?!”
“地震?还是……核心区域有变?”
贺茂冥和黑暗议会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差点暴露身形。他们惊疑不定地看向震动传来的方向,又看向偏殿——里面的冰寒剑意波动,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和能量潮汐,产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与波动!
机会!
混乱之中,必有可乘之机!
贺茂冥与黑暗议会两名死灵法师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达成了无声的默契——趁此混乱,动手!
偏殿内,凌清雪的心神已完全沉入对那道淡蓝色剑痕的感悟之郑
起初,是极致的冰寒,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但她的冰凰剑意本质也是极寒,反而有种如鱼得水之福紧接着,无数破碎而玄奥的画面、意念、道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她的识海——
有冰封万里、一剑断河的恢弘景象;
有于绝对零度中涅盘新生的凤凰虚影;
有对“冰”之法则从“冻结物质”,到“冻结能量”,再到“冻结时间”、“冻结概念”的层层感悟与推演;
更有一种孤高绝傲、仿佛独立于诸万界之上、以手中之剑诠释“冰”之终极的剑道意志!
这意志浩瀚如星海,凛冽如万古玄冰,虽已沉寂破碎,但其核心的一缕不灭真意,依旧让凌清雪心神剧震,仿佛蝼蚁仰望苍穹。她自身的冰凰剑意在这股更高层次的意志面前,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虽然同源,却显得如此稚嫩、渺。
但奇妙的是,这股至高剑意并未排斥或碾压她,反而以一种近乎“审视”与“引导”的方式,与她产生共鸣。那剑痕之中,一丝微弱的、充满沧桑与期待的“传承牵引”之力,缓缓缠绕上她的心神,似乎在评估她是否有资格接受这份跨越万古的馈赠。
凌清雪紧守心神,将自身对冰凰剑道的所有理解、感悟、乃至剑心,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去契合、去理解、去试图“拥抱”那股至高剑意。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她的心神如同行走在万丈冰川的裂缝边缘,稍有不慎,便可能被那浩瀚的剑意同化、吞噬,或者因无法承受而神魂受创。
然而,就在她与剑意共鸣逐渐加深,甚至隐约触摸到一丝更高境界的门槛时——
“轰隆隆——!!”
外界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与能量潮汐,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偏殿摇晃,瓦砾崩落!艾莉西亚维持的圣光结界剧烈闪烁!林辰以混沌之气勉强维持的空间稳定也瞬间被打破,几道原本被压制的细微空间裂痕猛地扭曲、扩大,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而最致命的是,那道沉寂的淡蓝色剑痕,似乎因为这外界的剧烈干扰与能量冲击,自主激发了一丝防御与反击的本能!
“嗡——!!!”
剑痕蓝光大盛!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极致寒意与锋锐无匹的剑意轰然爆发,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无差别地席卷整个偏殿内部空间!首当其冲的,便是心神与之紧密相连的凌清雪!
“噗——!”
凌清雪娇躯剧震,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冰晶的鲜血!她的心神如遭重击,与剑痕的连接变得极其不稳定,那浩瀚的剑意不再是引导,反而变得狂暴、混乱,如同冰风暴般冲击着她的识海!冰凰剑在她膝上哀鸣不止!
“清雪!”林辰与艾莉西亚同时色变。
林辰立刻中断空间稳定,混沌真元狂涌,化作一只灰色大手,想要将凌清雪从那剑痕范围强行拉出。艾莉西亚也全力催动圣光,试图净化那爆发的混乱剑意对凌清雪神魂的冲击。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
“嗖嗖嗖——!”
“桀桀桀……好机会!”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与阴冷的怪笑,自偏殿入口处骤然响起!伴随着浓烈的死气与式神腥风,五道身影(贺茂冥及四神官)与两道笼罩在死气中的黑影(骨语者、魂蛀者),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趁着殿内剑意爆发、林辰二人救援凌清雪、圣光结界动摇的绝佳时机,悍然冲了进来!
贺茂冥独眼血红,手中残破铜镜勉强射出一道灰光,直取正在压制剑意反噬、背对门口的艾莉西亚后心!四名神官也各自催动残存式神与符箓,攻向林辰与凌清雪,目标明确——干扰救援,抢夺先机!
黑暗议会两名死灵法师更是阴毒,骨语者白骨法杖一挥,数道灰绿色的“腐朽骨矛”无声无息地射向凌清雪,意图趁其心神受创、气息紊乱时,直接灭杀或重创这位潜力巨大的冰系剑修!魂蛀者则张口喷出一团黑红色的、由无数怨魂压缩而成的“噬魂爆弹”,轰向林辰布下的五行禁断阵,试图彻底打破防御,制造更大混乱!
内外交困,危机瞬间爆发至顶点!
林辰眼神冰冷到了极致,混沌真元在体内发出怒涛般的轰鸣。
“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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