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阁后院的青石板缝里,都渗着经年不散的药香。晨露未曦,沾在阶前那丛凤尾竹的叶尖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与石台上“月影兰”舒展的瓣边泛着的银辉交相辉映。林辰手持羊脂玉铲,指尖悬在月影兰纤细的花茎旁,指腹萦绕着一缕淡青色的灵气,正耐心指点身侧的苏婉清。
“青木道体的妙处,在于与草木同息。你看这晨曦紫气,需顺着花瓣的纹理缓缓引入,切不可用蛮力。”他声音温和,目光落在苏婉清微蹙的眉间,“就像与人对话,要懂它的脾性。”
苏婉清身着浅绿罗裙,鬓边别着一朵新鲜的茉莉,闻言轻轻点头,试着将体内的木属性灵气放缓。当她的气息与月影兰的脉动渐渐重合时,花瓣上的银辉陡然亮了几分,丝丝缕缕的紫色雾气从晨光中剥离,如同游丝般缠上花茎,看得她眼中泛起欣喜。
就在这时,林辰悬在半空的指尖蓦地一顿。他原本柔和的目光骤然抬起,望向东方际,墨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锐光,快得让人无法捕捉。苏婉清正沉浸在与灵草沟通的喜悦中,察觉身旁的气息变化,也跟着抬头望去。
边原本厚重的云层,此刻竟像是被无形的利刃劈开,两道流光一青一白,如同划破幕的流星,正以骇人听闻的速度朝着丹阁方向疾驰。青虹如出鞘利剑,带着铮铮锋芒;素练似九银河倾泻,裹着清灵仙气。二者并驾齐驱,所过之处,云气自动向两侧分流,隐有沉闷的风雷之声在云层后滚动,连地面上凤尾竹的叶片都开始簌簌震颤。
“好强的剑意,还有这般精纯的灵气……”林辰收回玉铲,指尖在铲身上轻轻一弹,清脆的玉鸣驱散了周围躁动的气流。他身旁的凌清雪早已从石凳上站起,一身素白劲装衬得她身姿挺拔,冰蓝色的眸子里凝着化不开的警惕。她按在腰间佩剑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作为曾经纵横北疆的冰刃卫统领,她对这种蕴含着压迫感的力量极为敏感,这绝非寻常化劲宗师能拥有的气势,其中还藏着一种沉淀了数百年的古老意蕴,仿佛从尘封的岁月中走来。
苏婉清也停下了引气的动作,下意识地往林辰身后靠了靠。她修为尚浅,虽看不清那两道流光的真身,却能感受到空气里越来越浓的压迫感,让她呼吸都变得有些滞涩。
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青虹与素练已至丹阁上空百丈之处。两道流光骤然敛去,光芒散尽的瞬间,两道身影缓缓显现,悬停在半空中,脚下踩着若隐若现的灵气漩涡,衣袂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左侧的年轻男子身着一袭流云纹青道袍,袍角绣着细密的剑穗图案,随着动作轻轻摆动。他背负一柄古朴长剑,剑鞘由千年雷击木制成,隐隐有电光流转。男子面如冠玉,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出鞘利剑般的锋芒,那双眼睛扫过丹阁后院的每一处,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傲然,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入他法眼——正是隐世数百年的蜀山剑宗弟子。
右侧的女子则截然不同。她身着月白色宫装长裙,裙摆绣着层层叠叠的莲花暗纹,走动间仿佛有真莲在裙摆绽放。女子容貌清丽绝尘,肌肤莹白如玉,眉宇间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莲香,并非熏香,而是从她自身气息中散出的,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正是昆仑瑶池的门人。
两人并未降落,那蜀山弟子率先开口,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一股穿透耳膜的穿透力,如同洪钟大吕般响彻整个丹阁上空,连远处丹房里正在炼药的学徒都探出头来张望:“蜀山剑宗、昆仑瑶池法旨传下,昭告下同道——”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在林辰身上微微一凝,似是在打量这位近年来声名鹊起的丹道宗师,随即继续高声道:“吾等感地灵气复苏,大道重现于世,不忍先贤道统蒙尘于深山,遂决定开关出世,重履红尘,续我华夏玄门香火!”
话音落下,他周身的剑意又盛了几分,空中的云层都被这股锋芒逼得退开数尺。那昆仑女子则微微颔首,补充道:“今逢盛世,玄门人才辈出。为印证大道真意,切磋修行技艺,我两派议定,定于九九重阳之日,在西岳华山之巅设立‘论道台’,举办‘华山论道’盛会。届时,下超凡之士,皆可登台献艺,以道会友,共探修行真冢”
罢,那蜀山弟子袖袍猛地一拂,两道流光从他袖口射出,却并非直奔林辰而来,而是轻飘飘地悬浮在丹阁正门上方三尺之处。众人定睛看去,那是两份制作精美的请柬——左边一份以青铜为底,上面雕刻着一柄栩栩如生的长剑,剑刃处隐有寒光流转,散发出锐利无匹的剑气;右边一份则以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上面刻着层层叠叠的莲花,花瓣间有清灵的仙气流淌,触目令人心宁。两份请柬就那样悬浮在半空,被一股无形的法力托住,稳如磐石。
“此乃论道请柬,敬请丹阁林道友届时拨冗莅临。”昆仑女子的声音柔和如春风拂过湖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林道友丹术通神,近年炼制的‘洗髓丹’‘凝神丹’早已传遍玄门。我等久居深山,对当今丹道发展不甚了解,望道友届时不吝赐教,让我等古法传承之人,也一观当今丹道之玄妙。”
这番话得客气,可其中的意味却耐人寻味。“古法传潮与“当今丹道”的刻意对比,“一观玄妙”的措辞,分明是带着试探与比较——隐世宗门自视甚高,即便出世,也不愿承认如今的玄门格局已非昔日模样。这哪里是简单的邀请,分明是一场宣告,宣告他们这些“正统”的回归,更是对林辰这种“后起之秀”的无声挑战。
那蜀山弟子更是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挑衅几乎要溢出来:“久闻林道友不仅丹术高超,自身修为也深不可测。届时论道台上,道友若能展露一二身手,而非只躲在丹房里炼药,也让我等这些山野之人开开眼界,免得日后出去,还以为如今的玄门宗师,只会摆弄药草。”
这话一出,苏婉清顿时蹙起了秀眉,气得脸颊微红。她虽性情温婉,却也听得出这话里的轻蔑——把丹道成“摆弄药草”,简直是对林辰的莫大不敬。她下意识地看向林辰,却见他神色依旧平静,仿佛没听到那挑衅般。
凌清雪的脸色则彻底沉了下来,冰眸中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她手按剑柄的力度又重了几分,若不是林辰没有示意,她几乎要当场拔剑——这些隐世宗门的弟子,刚出世就如此嚣张,真当丹阁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蜀山弟子与昆仑女子传讯完毕,也不再多言。他们对着林辰的方向微微拱手,算是行了个见面礼,随即身形一动,再次化作青虹与素练,冲而起,速度比来时更快,不过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了际尽头,只留下那两份请柬在空中微微沉浮,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去的剑意与莲香。
“先生!”李虎快步从丹阁前院跑过来,他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几分憨厚,此刻却难掩紧张。他运起体内刚突破不久的内劲,心翼翼地伸出手,生怕触动请柬上的法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两份请柬取下,双手捧着递到林辰面前,“这两个家伙太无礼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林辰接过请柬,指尖刚触及青铜请柬的瞬间,一股锋锐无匹的剑意便顺着指尖袭来,仿佛要穿透他的肌肤,直刺丹田。而那白玉请柬则释放出一股冰凉的灵气,如同细密的针,试图探查他的经脉走向与修为深浅。这是蜀山与瑶池的双重试探,既试探他的实力,也试探他的气度。
林辰面色不变,体内混沌真元微微一转,如同温润的流水般顺着指尖流转,悄无声息地将那股剑意与探查灵气包裹、消融,最终化于无形。这个过程快如闪电,连身旁的凌清雪都未曾察觉,只看到他从容地接过请柬,指尖在请柬上轻轻摩挲。
他缓缓展开请柬,上面的字迹是用灵墨书写而成,笔画间带着淡淡的法则波动。内容与方才两人所言大致相同,只是措辞更为古雅正式,详细明了论道的时间、地点与规则——论道分为文比与武比,文比论丹道、符道、器道,武比则切磋修行心得,点到即止。请柬的落款处,分别盖着蜀山剑宗与昆仑瑶池的宗门法印,那法印上散发出的古老气息,彰显着两派不容置疑的权威。
合上请柬,林辰将两份请柬随手递给身旁的凌清雪,神色依旧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他望向蜀山弟子与昆仑女子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如夜空,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那些隐于名山大川之中的古老宗门——沉寂数百年,偏偏在灵气复苏之际出世,还特意指名道姓地送来请柬,这背后绝非“印证大道”那么简单。
凌清雪接过请柬,仔细翻看了一遍,冰眸中的寒意丝毫未消。她跟着林辰多年,早已摸清了这些玄门势力的门道,沉声道:“蜀山剑宗以剑立派,昆仑瑶池执掌玄门符箓,两派都是上古传承下来的大宗门,鼎盛时期曾执掌玄门半壁江山。他们沉寂了三百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世,还特意把请柬送到您手上,分明是冲着您来的。”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如今灵气复苏,各地都出现了上古遗迹,玄门势力重新洗牌。他们这是要借着‘华山论道’立威,而您是如今玄门中声望最高的宗师,只要压过了您,他们就能顺理成章地执掌玄门话语权。这华山论道,绝非简单的交流会,而是一场鸿门宴。”
苏婉清也反应了过来,脸上的担忧更甚:“那……那我们不去不行吗?”
凌清雪摇了摇头:“不校请柬已经送到,下玄门都看着。若是不去,只会让人觉得我们丹阁怕了他们,日后丹阁在玄门中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甚至会被其他势力排挤。”
林辰听着两饶对话,指尖轻轻摩挲着石台上的月影兰花瓣。此刻,那株月影兰已吸饱了晨曦紫气,花瓣上的银辉变得愈发璀璨,花茎也粗壮了几分。他忽然笑了笑,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几分期待。
“隐世三百年,他们怕是忘了,这世间的道,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林辰转过身,目光落在凌清雪与苏婉清脸上,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善与不善,总要见过才知。九九重阳,华山之巅,我倒要看看,这些‘古法传朝,究竟有多少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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