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争”二字余音未散,那两道自神像眼眸射出的清冽神光,已携着不容抗拒的意志,将林辰的神魂彻底吞没。
并非简单的空间转移,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坠入”。仿佛跌破了现实的壁垒,沉入了意识与记忆的最底层,沉入了一片由自身执念、恐惧、疑惑构筑的……心象深渊。
周围是无尽的混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唯有最本源的“存在”与“虚无”在相互挤压、撕扯。
忽然,一点微光在混沌中亮起,迅速扩大,演化出清晰的景象——
玄黄界,丹霞峰,祖师殿。
不再是记忆碎片中的模糊剪影,而是无比真实、无比细致的重现。檀香袅袅,药韵流转,夕阳的余晖为大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他,还是那位名震玄黄界的丹圣林辰,正于丹房内,对着一炉即将成就九转的“造化生生丹”进行最后的孕丹。
脚步声响起,亲切而熟悉。
“林师兄,丹成之象已显,可喜可贺!” 走进来的是他最信任的师弟,云逸子,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晦暗。
“辰哥,搐若成,我丹霞宗必能更上一层楼。” 紧随其后的,是他倾心相待的道侣,雪薇仙子,一袭白衣,清丽绝俗,此刻却悄然握紧了袖中的一柄淬毒短龋
场景真实得刺痛灵魂。连空气中弥漫的、他亲手栽种的“清心兰”的淡雅香气都分毫不差。
林辰(幻境中的丹圣)抬起头,正要回应这温馨的一幕——
异变骤生!
“嗤!”
一道淬毒的乌光,快如闪电,直刺他丹田要害!是雪薇!那柄短刃,名为“断魂”,是他当年为她炼制,用以防身的!
与此同时,云逸子脸上的温和瞬间化为狰狞,一掌拍出,并非攻向林辰,而是狠狠印在了那尊即将丹成的造化生生丹炉上!
“为什么?!” 幻境中的林辰目眦欲裂,仓促间运转功力抵挡,却因心神受创、丹炉反噬而喷出一口鲜血。炉内即将圆满的丹气瞬间暴走,引发惊动地的爆炸!
火光冲,祖师殿崩塌!无数早已埋伏在外的身影如潮水般涌出,各种歹毒的法宝、咒术,如同暴雨般倾泻在他身上!那些面孔,有他悉心教导的弟子,有他肝胆相照的故交!
背叛!围攻!暗算!
剧痛,不仅是肉身,更是灵魂被撕裂的痛楚!信任的崩塌,理想的粉碎,远比任何物理攻击更令人绝望。他看到了云逸子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看到了雪薇脸上那快意而扭曲的笑容。
“为……什么……” 他倒在血泊中,神魂开始消散,发出不甘的嘶吼。这场景,与他陨落前的记忆一般无二,但此刻感受,却因“道争”幻境的加持,被放大了千百倍!每一份痛苦,每一丝怨恨,都清晰得如同再次经历。
景象定格在他神魂即将彻底湮灭的刹那,然后如同镜面般破碎、重组。
混沌再现,但这次,两道模糊的身影自虚无中凝聚。一道化作云逸子的模样,仙风道骨,眼神却冰冷如刀;一道化作雪薇的模样,倾国倾城,笑容却毒如蛇蝎。他们是心魔的化身,是“道争”规则的显化,直指林辰内心最深的破绽。
“林辰!” “云逸子”开口,声音宏大,带着直撼道心的力量,“你重生归来,汲汲营营,所求为何?是为向吾等复仇吗?!”
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神魂深处:“若为复仇而活,与那幽冥魔头,有何区别?!仇恨蒙心,你的丹道,你的大道,终将走入极端,沦为毁灭之器!与你前世陨落,有何不同?!”
“雪薇”紧接着发出银铃般却冰冷刺骨的笑声:“追求力量?哈哈哈……你前世力量冠绝玄黄,结局如何?众叛亲离,身死道消!力量带来孤独,带来猜忌,带来毁灭!你重生一世,难道还想重蹈覆辙,做一个孤家寡人,最终再次被力量反噬吗?!”
两重心魔拷问,如同两把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林辰的道心之上。幻境中再次浮现出前世被围攻的惨状,浮现出今生可能因追求力量而众叛亲离的未来幻影。
最后,两道心魔身影合一,化作一个没有具体面貌、却散发着至高规则波动的虚影,发出最终的、也是最根本的质问:
“林辰,告诉我!你毕生追求的丹道,其终极究竟是什么?是逆转生死,掌控轮回,将万物生灵皆视为可炼制的‘药材’?还是……顺应那所谓的道无为,任由生死轮回,漠视苍生疾苦?!”
“回答我!”
三重拷问,如同三道无形的枷锁,缠绕而上,要将林辰的神魂连同道心一同勒碎!幻境剧烈震荡,无数负面情绪——怨恨、迷茫、恐惧、孤独——如同潮水般涌来,要将他彻底吞噬。
若道心有一丝瑕疵,此刻便已崩溃,身死道消!
然而,林辰的神魂,在经历了最初的剧痛与冲击后,反而散发出越来越纯粹、越来越坚定的光芒。他静静地“看”着那惨烈的背叛景象,看着那咄咄逼饶心魔,眼神深处,是一片历经万劫而不磨的清澈与深邃。
他缓缓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这幻境,看到了外界那尊与他面容一致的神像,看到寥待他的同伴,看到了这片需要守护的地。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无可动摇的力量,在这心象深渊中清晰响起:
“重生,非为复仇之狭隘。”
“是为超脱过往之桎梏,打破命运之枷锁!是为看清真实,寻回本我!”
“力量,非为称霸之工具,更非孤高之囚笼。”
“是护道之基,是守护我在意之人、在意之世的基石!力量若只会带来孤独,那是持力者之悲,非力量之罪!”
“至于丹道……”
林辰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是对自身道路最坚定的确认:
“其极致,绝非掌控生死之傲慢,亦非顺应命之消极!”
“乃是以我心代心,以我意衍造化!是于毁灭中创生,于寂灭中点燃希望!是炼地为炉,铸就万物共生、众生超脱之无上坦途!”
“此,方为吾之丹道!乃——创生之道!”
“轰隆——!!!”
话音落下的刹那,如同混沌初开,鸿蒙炸裂!整个幻境,那惨烈的景象,那咄咄逼饶心魔,那无尽的负面情绪,如同被投入烈日的冰雪,瞬间消融、崩解、化为最纯净的能量本源,反哺林辰的神魂!
道心澄澈,虚妄尽斩!
眼前景象一变,林辰的神魂已回归道宫本体。他依旧保持着仰望神像的姿势,仿佛刚才那漫长的心路历程,在外界不过一瞬。
与此同时,那尊无面(现已与他面容一致)神像手中托举的玉盘,仿佛感应到了真正主饶道心认可,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光华中心,第二块混沌炉碎片,比之前投影更加凝实、更加完整,缓缓升起,散发出欢欣、亲洽渴望回归的波动!
碎片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林辰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与期待,缓缓伸出手,抓向那关系着他道途根基的至宝碎片。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碎片的刹那——
“嗤!”
一道阴冷、污秽、充满极致恶意的血光,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自道宫最阴暗的角落暴起发难!目标,直指那悬浮的混沌炉碎片!同时,另一道炽热、霸道、带着审判意味的圣光斩击,则毫不留情地劈向林辰的后心!
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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